第249章 罪臣之女

太后轻轻敲打着木椅扶手，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徐修竹可是你的父亲，你当真愿意大义灭亲？”
  徐星隐神色未变，淡漠道。
  “国家法度高于一切，亲情亦不能凌驾于其上。徐修竹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臣妾不能因为他是臣妾的父亲，便包庇纵容他的罪行。”
  太后眼神微冷，她冷冷地看着徐星隐，似乎在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犹豫和动摇。
  然而，徐星隐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双眼直视前方，没有任何退缩。
  良久，太后缓缓收回目光，轻哼一声道。
  “大义灭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你可知，这样做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徐国公府名誉扫地，连带着家中母亲、兄长都会遭到世人指摘。或许……我也是。”
  “即便这样，你也愿意？”
  徐星隐垂眸，静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徐国公府的名声，不应建立在包庇罪人的基础上。至于臣妾自己，亦愿承受一切后果。”
  太后听了她的话，眸光微闪，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
  “好，你既有此心，哀家自然不会拦你。只是今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将来若有任何后果，也需得你自己承担。”
  徐星隐低头，恭敬地应道，“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着徐星隐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尘儿这孩子，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如今他既为了你与皇帝离心，来日还指不定会为了你做出什么更荒谬的事儿来。尘儿是哀家嫡亲的孙儿，又是年轻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孩子，哀家对他，寄予厚望。如今他与皇帝之间闹成这般，哀家便是为了大衍的未来，也不会置之不理。不过，在此之前，哀家有个条件。”
  徐星隐大抵猜到了不会是什么容易达成的条件，但形势不由人，眼下她也不能不接太后的招。
  “请太后娘娘明示。”
  太后娘娘微微倾身，眸光如刀，直刺徐星隐的心扉。
  “太子妃，乃大衍储妃，首要职责是辅佐太子，管理东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可如今你自个儿家中都一团乱麻，还如何处理得好东宫诸事儿？大衍储妃，当为天下女子之典范。待徐国公的罪名落定，你，便是罪臣之女。如何还当得起女子典范？况且，哀家也从不觉得你与太子相配，你们之间，不亏不欠，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的要求让徐星隐心中一震，但很快便稳住心神，抬头应声。
  “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不懂。”
  “不懂？”太后娘娘冷笑一声，“那哀家便说清楚些，自请下堂，便是你最体面的退场了。”
  徐星隐顿时面色一白，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太后见她这般反应，继续道。
  “但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大局为重。你与太子和离，既可以让皇帝消气，也可以保全太子的名声，日后定也能诸事顺遂，毕竟……人嘛，无欲则刚。而你，也可以卸下储妃的重担，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徐星隐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苦笑。
  “可臣妾……不愿。”
  徐星隐抬头看向太后，那双曾经总是带着几分柔顺和乖巧的眼眸，此刻却透着一股坚定和执拗。
  徐星隐这个回答，太后似乎是在意料之外的，惊讶地挑了挑眉。
  “为了太子，你也不愿？看来，你还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啊。”
  “正是为了殿下，臣妾才不愿的。”
  徐星隐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解释道。
  “臣妾不愿和离，并非是因为贪恋太子妃的尊荣，而是因为臣妾真心喜欢太子殿下，也相信太子殿下对臣妾的心意。”
  太后眉头紧皱，显然对徐星隐的固执感到不满。
  “喜欢？心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于天下有何益处？”
  “那于景止尘呢？”
  徐星隐没有退缩，径直质问。
  “他，除了是大衍的储君，还是活生生的人。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活了这么多年，将一颗心冰封了整个年少，从未行差踏错过半步，只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这样的他，好不容易才在无边的寂寥之中，找到了一点点慰藉，凭什么又要为了天下悉数捏碎呢？”
  说到这里，徐星隐已是红了眼，声音却坚定而清晰。
  “所以，我不会自请下堂。他既将一颗心托付于我，我便不能辜负。但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只要他亲口与我讲，我自会离开。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大胆！”
  太后冷冷地看着徐星隐，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你口口声声说爱，却不知道顾全大局。宫廷之中，权势斗争从不停歇，日后你无娘家依仗，继续留在东宫，只会成为太子的负担。如此你还是不愿？那太子妃的爱，可当真是廉价。”
  徐星隐抿唇道，“臣妾相信，事在人为。”
  徐星隐的话让太后陷入了沉思。她看着徐星隐坚定的眼神，轻叹一声后，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尘儿这个孩子，他从小便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待。他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哀家知道，他对你动了情，但你也应该明白，这份情，可能会成为他的软肋，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徐星隐点了点头，她又何尝不理解太后的担忧呢？
  只是她的人生，似乎从来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没有平坦的路，她便披荆斩棘，生生蹚出一条来。
  “臣妾明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只要我们两人心意相通，便能够共同度过任何难关。”
  太后听了徐星隐的话，沉默良久，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片刻后，太后才缓缓开口道。
  “徐星隐是吧？哀家希望你能铭记今日自己的话。”
  太后说着，眼神微挪，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山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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