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出发北国

夜深人静·李府祠堂
“玉儿，你真的要这样么？”刚刚处理完公务准备入睡的李齐简被慕雅带到了祠堂之中，看着面色憔悴身子日渐消瘦跪在祠堂里的女儿，他满眼心疼道。
在被慕雅传话来到祠堂之后，李齐简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却被李玉歌打断，之后她的话便让他直接呆愣在原地，随后忍不住心疼，甚至心生畏惧。
李玉歌说，她想去寺庙静心，也可以在那为李家祈福，别人或许会信了她的话，但身为父亲的李齐简又岂能不明白？她真正想要去祈福的对象，是那个即将出征的顾梦祁，顾、李两家和离要了顾梦祁半条命玉国人尽皆知，可只有他们这些亲人才知道，这件事情同样要了李玉歌半条命啊。
以目前这个情况，李玉歌离开李府去寺庙静心，李齐简都害怕自家女儿会冷静下来之后剃度出家，那他真的对不起李玉歌她娘。
李玉歌跪在软垫上一动不动，听到父亲的话，侧仰着头看着他，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点头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想出去静静，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半载，爹，放心吧，我不会出家的，因为我逃不过红尘劫。”
李齐简对上她的眼睛，里面勇敢且坚定，这几天同样沧桑了不少的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祠堂里面的灵牌，沉默了许久，祠堂中的气氛也有些沉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齐简妥协道：“好，爹答应你。”
“恕女儿不孝，谢谢爹。”李玉歌眼眸有些黯淡，语气有些沉重道。
李齐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盘腿坐下，看着灵牌，缓缓道：“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处理朝中事务，皇上年幼很多方面也主见不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先皇当初将皇上托付给我和老顾，身在这个位置，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外界都评价我是朝中老臣，公正严明，是个好官，但我却不是一个好的父亲，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操劳府中事务，就连程言都是你在管教，我这个做爹的，还真的不称职，但好在我的女儿长大了，要比爹还要精明能干，我很欣慰。”
李玉歌身上的清冷收敛了许多，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来自己和李齐简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从早忙到晚，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很多人说他这是公务压身，但只有她明白，他这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沉浸在，母亲已经去世的悲伤里，相比于她和程言，他承受了太多了。
“爹，很快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李玉歌认真道。
李齐简的脸上有些动容，和蔼一笑，眼里满是对女儿的爱，虽然知道这一天还要很久，但他相信李玉歌，因为总有一天他会老去，等累不动了，自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以好好的看着儿女成家立业，享受儿孙满堂。
孙……李齐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现在李家的子女，长子李言诚身为影子卫，先不说能不能成家立业，什么时候从黑暗中走出来有个正大光明的名字都难说……
长女李玉歌，本想着嫁人了，女婿也争气，而且女儿也因为这一场婚姻变得不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只知道弹琴和处理事务，可哪里想到女婿竟然不是真的女婿，一场身份曝光，女婿入狱，女儿的性子也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冷漠，最重要的是赔了自己的心，日后怕是难啊……
次子李程言，从小到大都是吊儿郎当得没个正型，好不容易因为姐夫的教育改变了不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官职，身份地位也不低，但现在愈发的沉默，开始往他姐的方向发展，一心忙着军营大小事务，媒婆也上门说了不少亲事，都被他以军营事务过多无心恋爱为由给拒绝了，气得李齐简血压上头，但又无可奈何。
李家三个小辈，没有一个有着落的，李齐简看着眼前摆放得灵牌心生愧疚。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齐简小心试探道：“玉儿，你看你和梦祁都已经闹成这样的境地了，你尚且年轻，要不再重新……”
话还没说完，李玉歌那冰冷的眸子便死死地盯着他，随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疼他，冰冷的眸子稍微缓解了一些，垂眸淡淡道：“爹，现在的世家公子娶的都是清白女子为正室，你知道的，我已经失了清白之身，况且爹你也不想让我做个妾室吧？而且就算是有人愿意娶我做正室，外面这般闲言碎语，嫁过去没多久，我可能就要在公婆家不受待见。”
听到她的话，李齐简仔细思考了起来，女儿说的话没错，虽然现在他是丞相位，有着足够高的地位能够护住李玉歌，可一旦他老了，退位了，李玉歌该怎么办？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况且自家女儿的性子可没有那么好相处，若不是一个像顾梦祁这般满心护着女儿的人，未来女儿在公婆家必然不会那么好过。
李齐简叹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最后一丝机会，小心道：“那爹留意一下像她一样爱你的人？”
李玉歌皱了皱眉，看着他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她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自己将来有个能够照顾自己的人，但是对于她来说，如果共度余生之人不是顾梦祁，是谁她都不会好过。
“爹，可否帮我将那烛火拿过来？”李玉歌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烛火，淡淡道。
李齐简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将烛火端到了她的面前，放在了一旁，李玉歌看着他的模样，从自己的衣服中拿出了一张折叠地整整齐齐的纸张，然后摊开在地。
李齐简坐回原位，看着地上的纸张，有些惊讶道：“和离书？玉儿你将这个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李玉歌无言，拿出自己平时的防身小刀，在和离书最后的“顾梦祁”三个大字旁用小刀轻轻割着，然后将带着血手印的“顾梦祁”三个大字取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把那一块纸张放了进去保存了起来，又看向了地上的和离书，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剩下的和离书拿起，放到烛火之上。
刹那间，纸张快速点燃烧了起来，就这么当着李齐简的面，在手上逐渐化为灰烬，期间李玉歌面色冷漠，极为淡定的看着手上的灰。
“和离书本就是一式两份，而梦祁因为入狱所以并没有另外一份，现在我手上的这一份也被烧毁，虽然梦祁是女子，但之前成亲之时父亲也在，皇上也在，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场拜堂成亲，所以从本质上，我已经是梦祁的妻子，如今和离书已毁，和离作废，我李玉歌仍然是顾梦祁之妻。”李玉歌不紧不慢道，就像是将和离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下李齐简沉默了，他能够明白李玉歌的意思，本以为能够有一些希望可以让她以后不自己一个人，想着能够让她另说一门亲事来忘记顾梦祁，现在看来，是他太低估了李玉歌的手段。
和离书，一式两份，但唯一的一份已经被烧毁，日后若是有机会重新在一起，而这个便是理由。
但李齐简不知道的是，日后她俩重新在一起，顾梦祁必然是十里红妆再娶一次李玉歌。
“你这又是何苦呢？”李齐简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道，“但爹能够理解，因为你和她一模一样。”
“是啊，我和她一模一样。”李玉歌想到了苏凌玉，那个用一生去爱叶温漓却到死都没有在一起的母亲，目光黯淡道。
李齐简不再多说些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父女两就这么相互陪伴着，之后没有一句言语，但对方在想些什么自己心里都明白。
李齐简不想看到李玉歌像苏凌玉那般，所以他放任了她的行为，去寺庙静心也未尝不是好事，起码那里安静，不会像皇城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顾梦祁的消息来扰乱她的心。
至少，李齐简是这么认为的。
……
顾梦祁出狱三日后，凌憧和李程言两人天未亮便带着羽玉军出了皇城，一千羽玉军将士一个不少，而皇城外王远带着十万玉军整顿好按顺序排着长队等候，至于顾梦祁，身穿安源旭奖赏的将军盔甲，在前一天晚上磨好的帝燚剑被绑在身后，临柯也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衣，外套轻装盔甲。
梦府门外，骑在马上的顾梦祁看着回来仅待了三天的家，低着头眼神有些落寞，隔着街道望向了李府的方向，问道：“她这两天可有什么动静？”
临柯点点头，将这些天李玉歌的一举一动如实禀报道：“和之前一样，处理李府大小事务，然后练琴，听李府下人们说她的那把玄曦琴好像被撞坏了，所以这两天用的都是少爷所赠送的‘惜梦琴’，除此之外，夫……郡主她同丞相说明了情况，打算去寺庙静心至少三月，顺便……”
“顺便什么？”顾梦祁疑惑道。
临柯眼眸一闪，缓缓道：“顺便为李府祈福。”
顾梦祁身子一僵，随后笑了起来，这是从她出狱之后第一次这般喜悦，因为懂的人都懂，李府安然无恙的，李程言也慢慢地变得更好，所以不需要这么诚恳地待这么久，真正需要祈福保平安的，是她顾梦祁。
“等我回来，我的……阿玉。”顾梦祁看着李府的方向，轻声道。
说完，带着临柯两人快马向皇城外飞奔而去，在皇城外，还有不少人等着她，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她可以稍微晚一点，但该有的军纪还是得有，不可能让众将士们等候太久。
巳时，顾梦祁和临柯顺利抵达出发点，以凌憧、李程言为首，王远、小七和白政亦为辅，身子挺直看起来极为严肃，眼睛目视前方，每个人的眼中都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不少新加入羽玉军没多久的将士，本以为没那么快上战场，结果还没过去半年，就能够打一场真正的仗了，不过他们兴奋归兴奋，该有的严肃还是有的，而且都知道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时刻保持警惕状态。
从队尾一路骑马到队前，在看到顾梦祁和临柯之后，就连没有接受过顾梦祁训练得玉军都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的目视前方，主要是玉军此行当中，有不少当初参加羽玉军考核没有通过成为玉军一份子的。
来到队前，顾梦祁看着等待已久的将士们，也是尴尬一笑，歉然道：“抱歉，耽搁了一些时间。”
凌憧和李程言两人相视一眼，李程言没有说话，因为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梦祁，原本顾梦祁入狱了他心里闷得慌各种想让她回来，但现在回来了，又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尴尬，和李玉歌一样，某些地方莫名的傲娇。
“谨听将军吩咐！”凌憧自然是明白李程言的扭捏，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先一步恭敬道。
随后众多将士异口同声地重复这句话，一瞬间声音响彻，声势浩荡，顾梦祁瞥了一眼和他姐一样傲娇属性关心人还死不承认的李程言，无奈一笑没有多说些什么，看着这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心中感慨万千，之前顾文生在的时候她跟着去过几次小的战役，主要是平定邻国的骚动。
但现在，可是她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带兵，而且，还是一名女将。
像是明白顾梦祁心思一般，第二排的王远安慰道：“身为一国主将，坚守自己的职责，我们都在。”
顾梦祁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着等待自己发号施令的众将士，声音洪亮道：“全体将士，目标北国！出发！”
说完，出征的号角吹响，以顾梦祁为首，凌憧和李程言为副将，王远、小七和白政亦为统领，十一和十六为副统领，领军前往两国边境收回玉国领地，然后将侵入玉国的敌军赶回他们自己的国家。
顾梦祁出发的消息传遍了皇城，又由皇城传遍了整个玉国，而李玉歌也在顾梦祁顺利出征之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慕雅两人在李齐简安排的马车护送下离开了李府去清修寺。
皇宫·御花园
和往常一样，穿着便衣的安源旭和待在宫中的安源夜两人面对着面下着棋，顾煜和言命两人老老实实地站在两人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两。
“启禀圣上，顾将军以顺利出发。”下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恭敬道。
安源旭笑了笑，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下人们退下，他装作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顾煜，在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继续下着棋，气氛就这么沉默着。
“皇上不担心？”一来一回下了几颗棋子之后，安源夜忍不住问道。
安源旭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朕为何要担心？”
“顾梦祁伤势未愈，如今又经历了被丞相千金抛弃的伤心事，那北国二皇子北陵齐可不是北陵笙，他杀伐果断，武功在北陵笙之上，为人处世和顾梦祁的性子极为相像，再加上还有一个素未谋面、常年游历四方的四皇子北陵景做军师，我想着北陵景应该听说过顾梦祁的事情，恐怕也早已摸清了顾梦祁的性子，此行怕是极为危险啊。”安源夜微皱着眉，沉思道。
安源旭看着桌上的棋局，将手中的白子落下，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淡然道：“打仗什么时候不危险？朕就算是担心她，但担心有什么用？担心就能够避免这一场战争么？再说了，顾梦祁带伤出征，不也是为人所逼么？待在皇城是死，带兵出征也是危险重重，可两者相比，后者生的几率要大一些。”
“圣上所言极是，只能祈祷顾将军能安然无恙，平安归来。”安源夜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丝笑容道。
以安源旭这个意思，是有些怪他重伤顾梦祁了？果然啊，连自己的兄长都不信，偏偏信这个外人，安源夜眯了眯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安源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放心吧，有人比我们还担心，已经去祈福了。”
安源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果顾梦祁不是女子的话，她和丞相府千金倒是极为般配，只是可惜了啊……”
安源旭下子，棋局战况已成定局，安源夜再一次的输了，看着棋盘，他若有所思道：“最好的爱情，是心之所向，是双向奔赴。”
安源夜一怔，随后笑道：“皇上教训的是。”
“皇兄你又输了，罢了，我们还是在这御花园中走走吧，正好也能让皇兄你的心静下来，心乱了，是没办法下棋的。”安源旭若有所指道。
安源夜点点头，不再多言，跟着安源旭站起身来，向湖亭那边走去，只不过在背着安源旭的时候，他眯了眯眼，抬眸看了一眼天空，今日的天当真是晴空万里，但也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未出征前，羽玉军营外
“白政亦拜见阁主。”白政亦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恭敬道。
男子摆了摆手，沉声道：“本王不知道为什么北国二皇子会率先起兵，传去北国的书信也无一回来，我想其中必有人在搞鬼，很有可能便是帝机阁的人，此次出征，你留意一下可疑人员，另外……我不希望顾梦祁回来。”
“政亦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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