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反臣（1）

太子和皇帝相继离世，这让刚刚过完春节的玉国百姓极为难受，刚过完元宵佳节，便要承受这等丧痛，目前这个情况，民心极不稳当，安源夜吩咐人将玉国的消息封锁，以免流露在外，这要是他国起了异心，那安源夜相当危险。
因为考虑到这一层面，安源夜没有将关押顾梦祁的事情宣扬出去，对外一致是顾梦祁在宫中奔丧，变相地提醒敌国，若是起兵造反，要掂量掂量是否打得过顾梦祁，等皇位坐稳之后，安源夜便要安排李言诚手握兵权，文这一方面，根据最近的表现还是要交给李齐简，至于顾家，顾梦祁一人犯罪，株连全族。
安立臣的死因安源夜让东宫那些下人以玩剑为由搪塞了过去，不管那些大臣信不信，如今已经尘埃落定，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杀了安源夜，如今玉国皇室就一根独苗了，这要是没保住，玉国就完了。
紫宸殿
仅仅三日，太子和皇帝都没了，安源夜身为安政王，自然是位于大臣之首，因为没有遗诏的缘故，安源夜不能堂而皇之地坐上那个位置，就算是安源旭已死，他也不能暴露自己的野心，有些话，需要大臣来推动。
安源夜转动着手上的玉戒，从刚上殿便一直装作忧伤的神情，微低着头，面色苍白，眼睛中带着些血丝，看样子极为憔悴，或许会有人认为他这是因为安源旭父子的事情多日操劳，但真正的原因是安立臣死后，他的寒毒发作了一次，而东宫那些看到他寒毒发作的侍女，全都给他杀完了。
“王爷，如今圣上驾崩，太子也刚厚葬，您这些天的操劳我们都看在眼里，百姓心中悲痛，民心动荡，现关键时期，理应稳定民心，国不可一日无主，臣等恳请王爷即刻登基，安抚民心，稳定朝堂，防止内忧外患的存在！”太子太傅最先站了出来，面色沉重道。
身为太子太傅，从一开始便是安源夜的人，安立臣能够这般聪慧也是他教出来的，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最后要登基的是安源夜，也清楚安立臣和安源夜的关系，明明提前知道的结果，可还是会难过，再怎么样，也是和安立臣共同度过几年时光的人。
从感情上，太子太傅动摇了，不想再支持安源夜，可为了玉国，他不得不昧着良心，带头去说这话，安源夜的冷血，他算是见识到了，等其登基后，他会离开这朝堂。
“还请王爷即刻登基，安抚民心，稳定朝堂！”
有了一个，便会有无数个附和的声音，安源夜转着玉戒，抬起头看向了这些大臣，扫视了一圈后，他看向了李齐简，这个当朝丞相，在犹豫了片刻后才跪了下来，这一点，他是理解的，如果李齐简毫不犹豫地跪下来，那才是令人生疑的情况。
观察完李齐简那纠结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后，安源夜看向了刚刚带头的太子太傅，微微眯了眯眼，那不情不愿甚至有些痛苦的神情让安源夜极为不满，但也能理解，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自己有许多秘密眼前人都知道，所以不管怎样，太子太傅的棺材，他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安源夜叹了一口气，装作悲痛道：“如今皇弟刚刚驾崩，本王这个做兄长的悲痛万分，本想着好生照顾太子，本王日后能够好好辅佐他，可事事不如人意，太子痴呆耍剑意外身亡，这让本王是痛上加痛，又哪来的心思坐上这皇位呢？”
“臣等理解王爷地伤痛，皆知王爷地苦恼，可国不能一日无主，玉国百姓还等着王爷呢！还请王爷为我玉国着想，为百姓着想！”大臣们异口同声道，声音大到整个紫宸殿都回荡着这些话，很明显，朝堂大部分人都是安源夜的人。
反臣之心整个朝堂都明白，但又无法反驳。
安源夜嘴角划过一丝弧度，眼中带着阴冷的笑意，将那些不情不愿甚至被迫跪下的人一一记下，既然日后整个玉国都是自己的，那么安源旭的人又怎么能留下呢？
“本王答应你们，另外，先帝后续之事，本王如今身心俱疲，一人恐怕难以支撑，李丞相，还请您可以多加帮忙。”安源夜看着李齐简，严肃道。
在他说这话之时，不少人抬起头看向了李齐简，眼中带着一丝震惊，李齐简身为先帝最信任的人，是太上皇亲自选择的人，可现在却和安源夜这般亲近，这种时候，难免会让人心中生疑。
李齐简自然明白安源夜的意思，位置越高权力越大，也意味着责任越大，安源夜是想将自己强制性拉拢，让自己来劝慰那些心有不甘的大臣们，也将一些怀疑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若是不应下来，那恐怕没撑到顾梦祁计划安源夜便会除掉自己，若是应下来，那恐怕今日之后便会有不少人猜测自己是不是很早便和安源夜勾结，暗中谋害皇上。
曾经的忠臣，到头来会变成和安源夜一般的反臣。
李齐简在乎名声，在乎家族，但那是曾经的他，现在的他，为了李玉歌，也为了顾梦祁。
李齐简点点头，行礼恭敬道：“臣遵旨。”
一瞬间，朝堂不少人都看向了李齐简，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但李齐简从头至尾都和以前那般坦坦荡荡，眼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这一声“臣遵旨”说的是那么坦然，没有任何负担。
安源夜也被李齐简的淡定给惊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因为以李齐简的性子，向来看重家族利益，当初为了保全李家，不惜让李玉歌和顾梦祁和离，年轻的时候还为了保全李府，不顾梦国被灭，这一点，倒是让他既厌恶又钦佩的存在。
现在这个局势，别人或许看不懂，就算是看懂了也心有不甘，而李齐简的臣服，对他来说有利无害，还省了不少力气，当然了，也可以理解为李齐简想要保住一些官员。
因为局势，因为官员，因为玉国，李齐简最终臣服于自己。
安源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上前将李齐简扶了起来，四目相对，感激道：“那本王便在此先谢过丞相了。”
李齐简笑了笑，恭敬道：“还请王爷早些登基，太傅说得没错，国不可一日无主，现如今玉国只剩下王爷一个正统血脉，这皇位非王爷莫属。”
说完，眼中给了安源夜一个鼓励的眼神，不过他所说的话，可不算是什么好话，话中的言外之意想必跟着他多年的大臣能够听得出来。
安源夜微微一笑，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李齐简不再多说些什么，微微点头便退到一边，关于登基的事情，安源夜自有安排，他多说无益，况且朝堂上有这么多安源夜的左膀右臂，这些事情，由他们商讨便足矣。
安源夜也是明白李齐简的心思，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不会再去逼李齐简，毕竟日后还需要立李玉歌为后，那么李齐简名义上就是国丈，刚登基时还需要用到他，暂且不可轻举妄动。
在简单的商议过后，安源夜将登基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而安源旭下葬的日子定在了登基后的三日，安立臣再怎么样都是太子，安源夜给他封了个亲王之后，特别准许和安源旭葬在一起，这些事情大臣们也赞成了。
退朝后，安源夜带着李言诚去了旭日殿，自从安源旭驾崩之后，就撤走了大半部分的下人，顾煜身为贴身侍卫，又是和安源旭关系极好，他也就特许了顾煜留在旭日殿，也算是最后对自己弟弟的一些宽待。
“顾统领，本王知道你对皇弟的感情，也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要比本王和他的亲兄弟关系还要好，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顾统领能够节哀，若是顾统领不弃，日后可以继续在宫中担任御林军统领一职，不知顾统领意下如何？”安源夜缓缓道。
对于这些话，他完全只是客气话，以顾梦祁的能力还有顾煜对安源旭的忠诚，若是留下顾家，那完全就是个祸害，更何况顾梦祁还和比命机阁强上不少的帝机阁有些关系，再加上顾梦祁的前朝公主身份，自己这皇位怕是坐不了几天。
顾煜坐在床边，手中的丝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安源旭的双手，温热的手巾温暖着安源旭那苍白的脸庞，算算时日，安源旭已经躺了快二十日，就算是苏醒了，估计身子也极为僵硬，所以他打了些热水将安源旭的肌肉舒缓一下。
听到他的话，顾煜呆呆地停下手，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这段时间高度紧绷着神经，为了演戏饭菜都没吃几口，人自然消瘦了不少，再加上许久未梳妆，头发凌乱，胡子也长出不少，明明才二十出头，但却活成四五十岁的样子，让安源夜都忍不住嫉妒两人的感情。
“不必了，待皇上下葬入陵后，顾煜会辞去一切职务，剃度出家。”顾煜就像是被抽去灵魂，语气平淡道。
这话顾煜说得极为真诚，从很早的时候他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安源旭比自己先走，不管那个时候他年纪多大，身份为何，都会出家为僧，为安源旭祈祷下一世平安喜乐。
安源夜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对于顾煜的话，实乃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知道顾煜会辞官，但真没想到会剃度出家，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奇怪，甚至感觉安源旭死后，顾煜像是看透了红尘。
“这……顾统领做好的决定本王自然不能够改变，但还是要说一句，望顾统领能够三思而后行。”安源夜假装劝慰道。
顾煜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坚定道：“顾煜早已下定了决心。”
“如此，本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今日前来，是为了告知顾统领一声，三日后本王登基，登基后三日，先帝下葬入陵。”安源夜告知道。
顾煜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起身将已经凉透了的毛巾放在温水中，拧干一些继续为安源旭擦拭着，安源夜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满，摆了摆衣袖，便转身离开，在转身之际看了一眼李言诚，给了他一个眼神。
李言诚点点头，随后便将旭日殿剩下的人全部撤走，三日后安源夜要登基，宫中正是缺人的时候，安源旭现在人都死了，自然不需要安排这么多人候着，更何况顾煜压根不允许其他人碰安源旭，这一点就连安源夜都觉得顾煜疯了。
待安源夜和李言诚离开后，顾煜将手巾丢在了盆子里，看着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安源旭，紧紧抓着他的手，替他把着脉，那个药丸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的心脏骤停，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之所以会时不时地擦拭皮肤，是因为这样能让安源旭的皮肤多泡水，泡水之后会有一种别样的苍白，用来掩盖安源旭逐渐恢复的身体。
“怎么样？这般把脉，莫非是有喜了？”在他把脉之时，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女的一成不变的黑衣，手中倒是多了一把冰蓝色裂纹长剑，男子则是一个邋遢大叔，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在他的腰间背着一个斜挎米黄色袋子，脚上穿得也是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说话之人正是这名男子。
“木姑娘，百神医？你们怎么现在就来了？这天还早着，万一被人发现了咋办？”顾煜将百若闻的调侃忘在脑后，有些担心道。
木子玉看着是他有些呆呆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憨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这不是亲兄妹的两人简直一模一样。
“木姑娘，你笑什么？”顾煜自然知道木子玉和李言诚一样都是顾梦祁的人，所以没有什么防备心，这个时候看木子玉突然笑了起来，看惯了她的冰冷，现在这模样还真的让他感到有些害怕。
百若闻从袋子里面拿出解药，然后走到床边，一边给安源旭喂药一边解释道：“她这是在想你妹妹呢，看得出来，他恢复得不错，应该这两天能够醒过来，别担心，刚刚安源夜也说了，三日后他要登基，又把旭日殿的人都撤走了，这就说明宫中人手不够，在朝堂上，他安排了李齐简安排丧事，外边都是我们的人，所以说这边是安全的，假死时，太医和安源夜可是都检查过的，也确定了真正驾崩，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安源夜此刻也顾不上这边了，他要收拾的摊子太多了，再加上自身寒毒又复发了，他这个人聪明是聪明，但聪明都用在了算计上，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
说完，拿出了一副银针，替安源旭扎着针，顾煜一边听一边点头，后面的事情他也是明白的，现在他在想的，还是关于木子玉想顾梦祁的事情。
“木姑娘，虽然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但是梦祁的感情一直都在李玉歌的身上，即便她做了一些令我感到不满的事情，可她再怎么样也是梦祁选择的人，希望你能够不要打扰到梦祁她们。”顾煜一脸认真道，对于顾梦祁的事情，他这个做兄长的还是极为认真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生生死死的，现在他只希望在乎的人可以幸福快乐，不受任何人打扰。
木子玉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感动，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后面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因为知道得越多，危险反而越大。
“我知道。”木子玉淡淡道。
平淡地回答让顾煜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时，木子玉又道：“闻叔，你再确定一遍安源旭身上的位置，以防万一，我不可不想他们兄妹恨我。”
“以你的能力，用剑之时动用些内力，把最重要的心脉封住即可，只要不伤到心脉，以你闻叔的能力，还是能够救回来的。”百若闻手中的针并未停止，笑呵呵道。
木子玉点点头，看向了顾煜，像是想起了什么，询问道：“顾大哥，我想知道，当初安源旭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你和他说了些什么？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不然像安源夜都拼了命的算计要得到的东西，他却直接送给了梦祁，甚至愿意不留余地的帮助梦祁，这令我确实有些不太明白。”
听到她的话，顾煜愣了一下，想起了当初的事情，低下头温柔一笑，双手纠结在了一起，感动道：“老实说，是为了两个人。”
“谁？”木子玉下意识道。
顾煜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和李玉歌，当初他们达成这个交易的时候，是因为李玉歌和离之事，那个时候，小旭看到了李玉歌身上的那一抹杀意和算计，而梦祁，就算是下狱了，小旭也不可能杀她，小旭算到现在，算到了未来，我和小旭的感情丝毫不比梦祁和李玉歌的差，她们能给对方命，我们也能，但她们能够昭告天下的相爱，我们不能，小旭时常在想，如果他不是君王就好了，坐在那个位置，背负着天下苍生，看着自己的兄弟想要杀自己，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早就身心俱疲了，至于梦祁，从被关入牢房后，安源夜的刑罚让她心中充满了恨意和算计，她也知道，只有强者，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而她想保护的人，是李玉歌，当然了，还有顾家和将士、百姓们，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做了这个交易，梦祁给李玉歌一个天下，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小旭给我一个一生一世的陪伴。”
“原来如此。”木子玉心中触动，眼眸复杂道。
顾煜点点头，笑道：“当然了，也不止如此，小旭还和我说了一个令我至今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什么？”木子玉疑惑道。
顾煜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他说，如若不放弃，李玉歌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木子玉一怔，呆呆地看着他，随后笑了起来，顾煜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内力改变声线的声音，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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