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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9章


吃饭的时候闫乱心虚得不敢抬头,一大口一大口吞咽着,仿佛饿了十天半个月,褚时雨吃得不多,先放下筷子,他在闫乱对面坐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不过你这脸......不用化妆了。”

        “什么化妆?”闫乱费力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问他。

        “天性解放课的化妆。”褚时雨回答。

        天性解放课,顾名思义,就是解放天性。

        演员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在于需要在一群人跟前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将所有的自重和脸面丢掉,去表演他人,可能是一个破产的疯子、是一个失恋的胖子、是一个自负至极的骗子......

        表演达到极致的标志,就是把自己忘到极致。

        大部分天性解放的课题都是在上了大学之后表演系的老师给布置,不过褚时雨选择给艺考生们先上,他始终认为学表演最重要的就是忘掉自己,其次才是技巧和台词。

        所以这周末,声雨机构导表班的学生们接受的课程是天性解放。

        大家先是抽签,抽到什么人物和任务就去领自己的服装道具,闫乱抽到的是到健身房门口发传单,然后问十个从健身房里出来的女性要到微信。

        “闫乱,你和虞旦换一下。”褚时雨看完所有人抽的签之后开口说道。

        虞旦抽到的是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乞讨,目标是乞讨到一百块钱。

        “为什么?”闫乱不解。

        “要微信这种事......”褚时雨盯着虽然挂了彩却依然非常打眼的闫乱的脸道:“对你来说太轻易了,没法解放天性。”

        虞旦:感觉自己被内涵......

        而其他人也抽到了各种各样古怪的题目;白锡望抽到的是选择三个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持续行为诡异,直到幼儿园保安拿着武器来赶人;周点点则是在商场里哭着打电话求男朋友复合,直到有五个路人来安慰规劝;梅久抽到的是在梁溪市最繁华的街头演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做尽丑态;钱小越则需要化浓妆穿暴露的服装,在酒吧街那一带勾引到五个问她价格的男人;而夏珂则需要选择一名男搭档,和他在街头牵手拥抱秀恩爱。

        得知夏珂题目的瞬间,虞旦和闫乱不约而同默默后退一步,倒不是恐同,主要是,这个行为确实充满了挑战。

        夏珂拿到题目后几乎要哭了,嘴角耷拉着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写着任务的纸条。

        “行了,我陪你。”白锡望盯着眼眶红了一圈的人,走过去很讲义气地揉了把他的脑袋:“不就是装同性恋么,没什么。”

        夏珂红着眼睛抬头看他,声音又细又颤地埋怨:“本来就要你陪我,不是你骗我过来我根本不会来培训。”

        “那你是学渣啊,你不当艺术生考不上大学。”白锡望一只手揽着夏珂的肩膀,不以为意道。

        “我可以去学画画嘛......”夏珂默默生气,学表演太麻烦了,又要说绕口令又要学跳舞现在居然还要解放天性。

        “那我不是来学表演了嘛,你不是从小喜欢跟我一起玩么?再说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是不是?”白锡望逐渐认真起来,他看着夏珂:“而且褚老师也说了,你有天赋的,别害怕。”

        夏珂闷着点了点头,嘴巴还是不乐意地翘着,红着眼睛听褚时雨布置接下来的任务。

        所有学生分成两组,周末两天一天一组,白锡望夏珂钱小越和梅久在第一天,另外三人分在第二天。

        第一天四个人解放天性训练的时候闫乱跟着去看了,梅久不愧是有经验的小网红,她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在街头耍宝扮丑不亦乐乎,经常搞得经过的路人们哄堂大笑。

        而白锡望的幼儿园之旅却充满了坎坷,因为在周六上课的幼儿园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他刚站人家门口还没开始表演,那保安就来赶人了,十分尽职;而后来的表演虽然成功让人家保安来赶人了,褚时雨却评价他表演痕迹太重。

        “可能是你在话剧团看了太多话剧,开始表演的时候有一种昭告天下‘你要开始了’的信号,这是不对的,进入角色不像跑步比赛,需要你站定、听枪响才可以开始;它需要的是你现在就是那个角色,从出生到死亡,你一直是那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而没有一秒是白锡望。”

        褚时雨站在有风的路口给白锡望讲课,其他人也安静听着,褚时雨指了指站在边上的钱小越道:“你看小越,她的状态比你好很多。”

        钱小越的练习还没开始,但她此刻靠着墙,表情平淡里带一丝冷,她也在听褚时雨讲课,只是神色带着些轻浮,风扬起她没有扎好的头发,真就有股站街女的范。

        上午两人的练习结束后就是下午的钱小越和夏珂,他们俩的练习地点都在酒吧街,也方便褚时雨观察。

        周末的酒吧街人来人往,白锡望上午被褚时雨批评了下,兴致不大高,夏珂踌躇地站着,看白锡望还不牵自己的手,只能巴巴等着。

        “夏珂,怎么还不开始?”褚时雨站在电话亭边上提醒:“这是你的课题,主动的应该是你。”

        夏珂抬头看了眼白锡望,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然后贴紧白锡望的手,缓缓握住,白锡望看了夏珂一眼,夏珂缩了缩脖子:“......要秀恩爱。”

        “嗯。”白锡望回握住夏珂:“你手心为什么这么多汗?”

        “......紧张。”夏珂从未谈过恋爱,所以也从未牵过谁的手,就算是从小玩到大的白锡望也觉得不自然,更别说要在大街上。

        “走吧,去逛街。”白锡望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仿佛牵着夏珂走的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千百次,十分熟练。

        白锡望悟性还挺高,简单提点一下之后的表演就自然了那么多。褚时雨站在边上想,看着两个学生的背影,虽然夏珂的姿态略微僵硬,但被白锡望带着,还真挺像一对小情侣的,也有路人神色各异地看他们,两人也没露怯,不算失败。

        观察了会儿夏珂和白锡望,褚时雨就去钱小越呆着的地方了,钱小越选择站在一家咖啡厅门口,这里是酒吧一条街,白天的咖啡厅到了晚上就是清吧或夜店,而此时已接近傍晚,已经有许多要过夜生活的人出来活动了。

        钱小越的妆化得浓,但也脏,是在咨询了褚时雨和上网查了些资料之后决定的妆容风格,得显得便宜廉贱些才会有人上来问价钱。

        果然,钱小越站了不出十分钟,日头刚刚落下、天地间尚且还亮着的时候,就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上去搭讪了,那男生先是在不远处观察了会儿,钱小越也发现了他,故意对着男生做出一些勾引的动作——轻贱却诱惑力十足。

        “小越真挺棒的。”褚时雨感慨道,闫乱也盯着钱小越,看她和那个大学男生的价钱似乎没有谈拢,大学男生对她骂了句特别难听的话,钱小越直接拿起手里的包砸向那男生,声音尖利又泼辣:“没钱还想嫖,去你妈的!”

        这一声瞬间引来许多路人的侧目,那大学男生的脸刹时红了个遍,匆匆逃离人群。

        钱小越无所谓地斜视了一圈周围在看她的人,继续靠在墙上、目光轻浮而空洞地等着下一个人来问价钱。

        站在不远处的褚时雨意外地笑了,对闫乱道:“去让小越过来吧,她这次练习结束了。”

        “不是要五个人吗?”闫乱问。

        “不用了,小越的表现足够了。”褚时雨道,而且现在是春末夏初,虽然不至于冷,但钱小越穿着小吊带小短裙站在街头,也不会太暖和。

        闫乱点点头,迈开腿朝钱小越走去,只是刚走了一步就看到又有一个男人走到钱小越跟前,那男人是个很瘦的中年男人,神情很是猥琐,闫乱步子放慢,想等钱小越应付完这个男人之后再叫她。

        钱小越神情冷傲鄙夷,和这男人说了两句,可就在这时异象突生,那男人突然一把拽住钱小越的手腕,下足了力把她往边上的黑巷子里拉,明眼人都知道这男人想干什么。

        钱小越一开始还挣扎两下,但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实在太大,反抗两秒后几乎是被那男的拖着走,钱小越拼命尖叫,闫乱猛地朝那边跑。

        不出半分钟闫乱就赶到了钱小越边上,直接一脚把那男的踢开,拉住钱小越把她护在身后,褚时雨也立刻赶到,给被闫乱护在身后的钱小越披上外套。

        “草,你们谁啊!”那男人一脸不甘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闫乱和褚时雨,闫乱瞪着那男人,想再上去踹两脚,却被褚时雨拉住,让闫乱带着钱小越先找个地方休息,这边他来处理。

        钱小越着实吓到了,她身体还有些颤抖,在那男人被褚时雨三两句恐吓支走后一把抱住闫乱,在他怀里呜呜哭着,闫乱轻轻搂住钱小越,街上人来人往,有光明正大的注视、也有偷看,但目光里的意味都不大善良美丽,作为男生,闫乱觉得自己是有保护钱小越的义务的。

        “好了没事了。”闫乱温柔地安慰女生道。

        回机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闫乱坐在副驾驶,钱小越和夏珂白锡望坐在后座,钱小越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脸上的妆哭花了,问闫乱要了个口罩戴。

        而另外两人一反常态,坐在一起却不说话,褚时雨从后视镜里看低着头的夏珂和目视前方表情却不大爽的白锡望,问:“白锡望,你们的后半段练习我没盯,你说说夏珂表现得怎么样?”

        “不好。”白锡望想也不想就说。

        夏珂瞬时抬起头,语气很冲:“怎么不好了?!”

        白锡望不看他,还是目视前方,像是在跟褚时雨汇报,但裹着微怒的情绪:“有人在看我们他就不好意思,把我甩开了。”

        夏珂气得脸都红了:“那是因为!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夏珂前后嗓音高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变化,后面他说的什么谁也没听清。

        褚时雨皱了皱眉:“什么?”

        “叽里咕噜咕噜叽里......”夏珂几乎把话含在嗓子眼里,除了白锡望谁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什......”褚时雨刚准备再问一遍,就被听力惊人的闫乱打断,闫乱本着助师为乐的原则,主动把自己听到的内容昭告全车:“夏珂说白锡望亲他了。”

        夏珂顿时一脸惊恐羞耻,同时惊讶的还有瞬间看向他俩吃瓜的钱小越。

        “亲一下都不行吗?以后演戏还有床.戏呢,到时候怎么办?”白锡望语气不屑而愤懑。

        “褚老师也没说要亲!只说了牵手和抱抱!”夏珂越想越委屈,任谁都会委屈的,他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小处男,凭什么初吻稀里糊涂就被白锡望夺走了?他打算着自己的初吻一定要发生在和自己初恋的女孩子之间的,白锡望简直太过分了。

        白锡望微漠地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就是亲了你拿我怎么样吧”的样子。

        褚时雨抿了抿嘴,没再发表任何意见,敏感如他,在夏珂和白锡望吵嘴的过程里渐渐意识到,夏珂的解放天性练习对于白锡望来说,或许早就不仅仅是上课那般简单纯粹的事了。

        这就不属于老师管辖的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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