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丝雀（06）

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他一字一句开口道：

        “还要抱吗？  ”

        沈清意识不清地嘤咛了一声，双手虚虚地搭到萧晨轩掐着自己的手腕上，唇角微动，似乎是有话想说。

        他在黑黑沉沉的识海中浮沉，像一叶孤独的扁舟，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方，只是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很冷，像是压抑着吞噬一切的邪火，心中一阵无可言说的闷痛传来，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让这人继续崩坏下去。

        檀口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一串嘤嘤呜呜的声音，似是痛到了极处，那双紧紧闭合着的眸子里溢出了几滴清泪。

        萧晨轩长睫微颤，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拍，回过神时，已是彻底松了手上的桎梏。

        沈清软绵绵地倒在床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喘息了好一会儿，唇角都溢出几缕银色，在幽暗的夜色下闪烁着莹莹的光。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少年此刻的面容。

        羽睫上凝挂的泪珠像是上好的水晶，五官像是匠心独具的画者一笔一画细细添上去一般，精致侬丽得不似凡人，而那凝脂般的肌肤上因为病痛而泛起的潮红，又像是一只罪恶的手，将他一把拉回烟火缭绕的人间。

        就这样娇弱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沈清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他脑袋依然混沌不堪，可身体却受着某股力量的驱使，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角，开口的声音嘶哑而又脆弱：

        “晨轩哥哥……我错了……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但是……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可以吗……”

        萧晨轩心里像是被浇了一捧冷冽的清泉，那股躁郁的邪火一瞬间便熄灭了，只余下一道缭然上升的白烟。

        思绪又被拉回了多年以前……

        十岁那年，萧晨轩的生命里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充满血色的夜晚，他在心里暗自发誓，要是自己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给他们报仇，让幕后凶手不得好死。

        可当他步履蹒跚地踏过一片片泥泞，穿过无边的夜色，最后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瘫倒在地的时候，他想的却是……有没有人能为他撑把伞，哪怕是陌生人也好。

        血液从伤口处流失，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这是死神的温度。

        太冷了，无尽的夜色里，除了哗啦哗啦的雨声，以及远方黑沉沉的树影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世界在慢慢失去色彩，声音也在慢慢消失。

        他感到害怕，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孑然一人。

        昏昏沉沉间，他回想起父亲临死前对他说过的话，他说：

        “晨轩，你是我们的骄傲，你的生命不应该在这里结束，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骄傲地活着。”

        骄傲地活着……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有些后悔，要是当时和他们待在一起就好了，他也不至于这样孤独地死去。

        独自一人倒在肮脏的泥水地里，任由大雨无情地冲刷，也许某一天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滩苍白发臭的腐肉，多么狼狈啊，简直是毫无尊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让他觉得似乎无止无休的大雨忽然停了，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到怜悯，也看不到悲伤，他似乎只是在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一切，可却莫名其妙的，让萧晨轩感到心安。

        小男孩举着伞，眼睫微垂，淡淡地开口说：

        “你流了好多血，你会死吗？”

        会吗？也许吧，过去的那个萧晨轩可能已经死了，但他在临死前，等来了为他撑伞的人。

        虽然这把伞，会成为他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萧晨轩附身坐到床边，伸出冰凉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沈清脖颈上的掐痕，红艳艳的一圈，点缀在他那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像是……

        一只量身定做的项圈。

        也许是肌肤上灼烧的痛感得到了些许缓解，沈清下意识地又靠近了几分，小脸贴上萧晨轩带着凉意的大手，像一只黏人的小奶猫一样，轻轻刮蹭着。

        萧晨轩手上没躲，反而就这样任由着少年动作，把他当成一个退热的冰袋。

        垂眸看着床上意识迷蒙的少年，眸色深沉如水。

        他忽然觉得，沈清这副黏糊娇柔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没那么让人讨厌了，反而是有些讨他欢心。

        微光的映衬下，嘴角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这让他本就惑人的面庞显得有些诡谲，他缓缓开口道：

        “  既然要补偿我的话……以后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当一只漂亮的金丝雀也不是不可。”

        只要你听话，相比于下人，也许这个角色会更适合你。

        ──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沈清才悠悠醒来。

        似乎是被人喂过药，他感觉自己烧退了不少，喉咙也没那么干哑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下了，他现在穿着干净的丝质睡衣，很是舒适。

        沈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开始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夜里似乎有人来过他的房间，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全然不记得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和之前的急促无礼不同，这次的声音很轻也很有规律，外面的人似乎是怕打扰到他。

        这让沈清有些疑惑，毕竟，这可不像他会拥有的待遇。朝门外询问道：

        “谁？  ”

        门外的人顿了顿，才恭敬地开口道：

        “您醒了吗？午饭已经做好了，您起来吃点吧。  ”

        是之前那个让他早起给萧晨轩做饭的阿姨。

        沈清更疑惑了，自己只不过昏睡了一天，怎么一醒来，她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沈清带着满脑袋问号起床，开门的时候，那阿姨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像对待什么贵客一样，把他引下楼。

        当被人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都很清淡，显然是照顾着他作为病号的胃口。

        沈清这时终于忍不住了，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还是去干活吧。  ”

        说完他就准备起身，却又被人一把按下了。

        他们殷勤地开口道：“  这是我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事，怎么能劳烦您动手呢？”

        一旁的人连忙附和：“  对呀对呀，这些菜您赶紧趁热吃，少爷吩咐过，待会儿还得帮您换房间呢。”

        沈清：？？？是我脑子烧坏了吗？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回去再睡一觉才能清醒过来。

        其他人当然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只得稍稍解释道：

        “  这都是少爷的安排，我们都是按他的吩咐做事，至于其他的……晚上少爷回来您可以亲自去问他。”

        其实，何止是沈清感到疑惑，这些佣人们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爷前几天把人带回来的时候，还让他们要严加管教，不能轻易放过他。结果今早起来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让他们要好好对待沈清。

        他们这些人在萧晨轩手底下做事的时间久了，也知道这位向来喜怒无常，但像今天这种情况的，还是头一次遇见，可他们人微言轻，又怎敢去追问，只能一一照办。

        沈清心不在焉地吃完饭，那些佣人们又问他需不需要午休，他不知道萧晨轩究竟在卖什么关子，心里面装着事儿，哪还有心思睡觉，便摇头拒绝了。

        “  那我们带您去新的房间吧。”

        “嗯。  ”

        既然是萧晨轩安排的，他也没有能力去拒绝。

        结果，一路被带到萧晨轩卧室门口的时候，沈清简直如遭雷劈。

        “  你们确定……”

        接下去的话他问不出口了。

        这是要干什么？沈清都有些怀疑到底生病的是他自己还是萧晨轩了。

        一旁的两个年轻的女佣连连点头，沈清看着她们那眼神，怎么感觉，她们似乎有些期待呢。

        他头痛地扶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等晚上萧晨轩回来问清楚再说。

        然而，晚上十点的时候却还是不见萧晨轩的身影，其他人都被他打发去睡觉了，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

        中途管家来过一回，说少爷今晚有应酬，可能会很晚才回来，让他早点去休息。

        沈清的病还没大好，也觉得有些熬不住了，可是让他直接去萧晨轩房间睡觉他又觉得别扭，思来想去，便裹着小被子在沙发上躺下了。

        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沈清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的眼皮湿漉漉的，像是在被什么大型的兽类，卷着舌头贪婪的舔舐。

        身体上又像攀缠着一条冰冷的蛇，在他肌肤间缓缓游移，特别是那腰间的软肉和敏感的腿根，总能被特殊照顾。

        沈清和昏沉的睡意斗争了好久，终于，口中溢出一丝软软的呻吟，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上绚丽的吊灯刺得他下意识抬手想遮住眼睛，可那手却在半途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了，缓了一瞬，再度睁眼时，看见的便是男人那张俊美至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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