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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防线


赤岩族上下一片欢呼沸腾,  许多人开心地跳起了舞,就连旁边还有吼吼族人都忘记了。

    敏伸手接住雪花,双手捧到景平安跟前,  喊:“安!”示意安看向掌心里雪花融化成的水渍,脸上、眼里满是惊喜和激动。

    景平安看到她们高兴的样子,  脸上露出些笑意,自我安慰地想:至少下雪就意味着有水,  旱灾得到缓解,  或许已经渡过旱灾了呢。

    比起人祸,天灾才是最难应对的。

    随着雪花飘落,  风也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  颇有往日寒冬时节的凛冽之势。景平安觉得身上御寒的兽皮衣服有些薄了,  身上的暖和气仿佛正在一点点被带走。

    这片山崖又处在风口处,寒风大雪,  极不利于过冬。

    就在赤岩族人的欢呼跳跃中,天空中的雪已经变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景平安抬眼看向吼吼族方向,  心中有些不安。那边太安静了。

    吼吼族人有数量优势,  哪怕是下午吃了亏不敢再贸然进攻,也一定会留下人查看这边的情形,  见到下雪旱灾得到缓解,  怎么也会像野人这样开心地吼叫几声吧?可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夜里的视线不好,  景平安看不清楚远方的情形,不安愈发强烈。

    她喊道:“猛!”

    猛正拽着族人的胳膊跳起圈圈舞,听到安的喊声,立即去到安的身边,开心地比划:下雪了,  有水了。

    景平安指向对岸的吼吼族方向,说:“吼吼。”

    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景平安说:“立即通知所有族人,带上食物撤离,把这里的柴全部烧了。”

    猛惊愕地张大嘴看向安:撤?还把柴全烧了?

    撤了,吼吼族就该进来了,不防守了吗?柴在冬天可以取暖,这么多的柴,烧了多可惜啊!

    景平安吩咐道:“照做!”

    猛犹豫了下,还是照办,赶紧去传达安的命令。

    赤岩族人虽然有同样的疑惑,但出于对安的信任,觉得她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赶紧照办。她们点燃了堆柴、草窝,将整个营地烧得一片通红,隔着极远都能看到这里的火光。

    窄崖对面的岩石上俯趴着数以千计的吼吼族人。

    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的雄性吼吼族人握着远去送信时,逃命中遗失的铁矛,站在岩石旁,借助石头和黑夜隐藏住身形,满脸沉重地盯着对面的山崖打量。

    他穿着兽皮衣服,披着剑齿虎披风,身上挂满兽骨骨饰,就连额头都挂满骨饰,浑身充满气势,一看便是地位非常尊贵。

    他的身后,俯蹲着一群同样穿戴不凡的吼吼族人。他们有些人拿着大骨头棒子,有些人扛着沉重的木头,身上挂满各种骨饰,甚至还有拿野人的骷髅脑袋挂在腰间做装饰的。

    他们悄悄趴在这里,看着对面又是垒石头又是在窄崖上面铺削尖头的木头,这会儿又放起大火烧得天都红了,心生困惑,还有些惴惴不安。

    这支生活在赤岩山的野人族群是他们见过的最富有最强壮的,也是最古怪的。

    一名壮年吼吼族首领问厉王:我们要攻过去吗?

    这群野人行事过于诡异,那么大的火更是烧得有些莫名,一看就不像是取暖,更像是发生火灾,可却又不见她们慌乱逃蹿,叫厉王看不明白。他原本是借着夜色掩饰悄悄顺着面前的裂缝爬下去,穿过谷底,再爬到对面的崖上偷袭。可如今则担心,对面很可能有厉害的陷阱等着他,再加上夜里视线不好,不利于发现陷阱。

    他犹豫过后,吩咐大伙儿:等天亮再进攻。

    他又抬起头看看天空飘落的雪,比划:找个避风的地方,让大家挤在一起休息。

    各族首领听到厉王的吩咐,便找了地势稍低的地方带着族人就地休息。

    干旱,没有果子嫩草可以吃,他们只能追逐着野人群觅食。野人群到哪,他们的族群便到哪。

    吼吼族人的身上有厚厚的毛抵御严寒,再从野人那里学会了穿兽皮衣御寒,有兽皮衣的吼吼族人即使是在夜里也不会冷。可兽皮衣服有限,只有首领或强壮厉害有本事的人才穿得起,族里的娃、弱小者是没有的。如今风大雪大,那些没有兽皮衣服保暖的族人,很容易冻死在外面,于是全都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娃和族里的老人、怀孕的在最中间,强壮的在外围,穿着兽皮的则在最外层,还要担负起警戒作用。

    野人狡猾,经常偷袭他们,特别是那亚,叫他们吃了不少亏。

    他们这次在夜里偷袭赤岩上的这伙野人,也是从吃亏中学来的本事。

    吼吼族人在大风雪中歇下了。

    景平安在确定柴都烧起来后,又让猛安排人把囤积的食物都带上,搬回族里,先撤往回。之前抱着打持久战的主意,运了很多食物过来,目前都还没吃完,得运回去。

    盾牌手受了伤,没办法再运东西,且她们的盾牌重,能背上自己的盾牌就不错了。她们是最先撤的,弓箭手、长矛手则背着食物往回走。

    赤岩族人常年生活在矿山上,可是知道,下雪后的矿山有多难走。如果是普通的山崖,上面生长着很多野草藤蔓,随便都能找到攀附的地方。赤岩上什么都不长,光秃秃的,雪落在上面化成水又再凝成冰,格外光滑,脚根本踩不住,只能靠手指抠住岩石。冬天的岩石比冰还冷,抠久了,手都能冻麻,有时候指甲都会冻掉,且也容易滑,稍不注意便摔到崖下去了。

    她们趁着地面还没有结冰,火速往回赶。

    景平安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看着赤岩族人背着熏肉干、果干等食物有条不紊地往回撤,对安在身边的敏、瓦,以及留在最后还没有撤的猛,比划着解释:“她们带着物资撤不快,我们轻装简行,留下来垫后收尾。”背着物资,再掉队,在这风雪天也是很可命的。

    她们这些行装简行的走在最后,万一遇到谁摔了、走不动了,还能顺便救回去。如果有吼吼族人摸过来,还能拦截一二。

    猛比划着问:不防守吼吼族了吗?

    景平安指向天空,回道:“大雪封山,赤岩待不住人,不能再守在这里。”她顿了下,又说道:“无论是打仗,还是耕作,都要及时顺应天时、地势的变化。如今天气变了,地面也会很快铺满冰雪,野人和吼吼族人在赤岩上和野久都很难久留,我们现在要守的就是村子和居住的赤岩。”

    猛明白过来,对安竖起拇指称赞。

    景平安等到背负重物的族人都撤走了,又叫上护卫小队,把装水的水缸抬到窄崖旁和路上,将里面的水倒在路上。

    这些水是防守人员每天辛苦跑很远的路打来的,如今她们撤走,自然是用不上了,正下着雪,水倒在路上,渗走部分,多少还能留下些结成冰,增加难走度。

    她们忙完这些,小心翼翼地避过绊脚绳,这才往回赶。

    景平安一行启程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再加上风雪夜难走,到赤岩处时天都亮了。

    舒等在会议室,急得一夜没睡,正要带着人去找,见到景平安她们回来了。

    景平安连夜赶路,又因为路太难走,没办法让敏、瓦她们背着她走,全靠自己攀爬回来,走得又困又累又饿又渴,进到会议室便直接瘫坐在火盆旁。她对舒说道:“舒姨,你叫上徵,把族里的男野人都召集起来,给他们发铁矛、弓箭,安排他们守好下面的村子。赤岩这边由猛来守,如果出现敌袭,互相以哨声示警。这样的话,如果有外族入侵,我们可以展开前后夹击。”

    舒应下,立即起身出去,就怕吼吼族人跟在他们身后过来。

    景平安又喊道:“舒姨!地里的野菜,估计会被冻死,都挖出来吧,开荒暂停。”她挥手道:“去吧。”

    舒迟疑了下,又比划着说:如果让男野人守村,就要给他们食物,会不够。

    景平安比划道:“先过眼前这一关。”

    舒应下,这才离开。

    包把猛她们带回来的物资都入库,清点登记好以后,抱着木简来向景平安汇报情况。

    她刚学习使用木简登记,图画得跟幼儿园小朋友涂鸦似的,但不影响看图识数。景平安拿笔在看图记数后面,算了下总数,写上阿拉伯数字和汉字,交还给包。

    景平安在去村子和回屋睡觉之间犹豫了下,想起上辈子英年早逝的惨痛经历,决定回屋补觉。

    敏、瓦和护卫小队全都一夜没睡,又担心吼吼族来袭,索性全都挤在景平安的屋子里。

    为了开荒,景平安屋里囤积的食物已经空了大半,如今剩下的也只够她自己吃的,屋子空出来,足够打一排躺下整个护卫小队的长地铺。

    景平安回屋补觉的时候,吼吼族人则出发朝着赤岩族来了。

    他们在厉的带领下,避开了满是陷阱的窄崖,决定翻过面前的这条大裂缝到对面。

    大风雪从昨晚下到今天不仅没有要停的样子,反而越下越大,地上已经铺上一层积雪,岩石表面结了一层薄冰。在平地和斜坡上走路还不影响,但在崖壁上攀跃则变得极为困难。

    吼吼族人生活在森林里,从来没有见识过冬天的赤岩,也根本没有想到赤岩跟长草的普通岩石的区别,按照以往的习惯,纵身一跃,跳往下方的岩石,按照以往的习惯,在伸手抠住岩石缝隙的同时,也用脚蹬向岩石,却是一脚踩滑悬在了空中,紧跟着指甲在岩石上拉出长长的几道划痕,便惨叫着摔落下去,一路连撞击带翻滚地落到骨底时,摔得浑身的骨头都断了,身子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吼吼族人在攀崖时,偶尔也会有失手摔下悬崖的。他们见到有人掉下去,更为谨慎小心,然后又有人纵身一跃往下方跳去。有抓在大块凸起的岩石上的,脚踩滑后,手还能稳稳的攀住,吓出一身冷汗。

    倒霉点的,手没抓稳,脚再下滑,直接就下去了。

    十几个打前锋的跳下去,摔死了一大半。

    厉王去到悬崖边,打量半大,示意族人,都小心些,不要跳跃的,抠着岩石一点点往下挪。

    山崖裂缝,形成风口,风呼呼地刮,有些地方的风还会打着旋。

    吼吼族首领披的斗篷都被风吹得掀了起来,形成拉扯力,把他们往外拽,使得抠在岩石上的手指压压大大增加。本来脚下就滑,又不能跳跃,手指承受着身体重量的压力,再有大风吹扯,在挪位置的时候,一只手抠住岩石,另一只手还没落到实处,一阵大风吹来,扯动披风拽着人,离开了悬崖,惨叫着摔了下去!

    一个接一个的族人往下掉,看得站在崖边的厉王又气又急,将目光挪向了窄崖,待看到对面的积雪,以及覆盖的干草,又气得直眦牙。他的喉间溢出低吼,思量片刻,将视线挪向昨天战死的族人尸体,示意族人把尸体扔到对岸,拿尸体铺路。

    吼吼族人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会吃族人尸体。那些野人把尸体扔下,昨晚不少吼吼族人已经撕了同族的尸体吃。这会儿拿尸体垫路,更是毫无压力。

    一个力气大的吼吼族人扛起尸体,扔到对面。

    尸体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砸到绊脚绳,拽动上方装有石头的背篓,哗啦啦地倒下来大堆石头。

    石头从背篓里倒出来,砸在路上、尸体上,又再翻滚着掉下了悬崖。

    吼吼族人站在窄崖边看着这一幕,突然不想再往前。天晓得那些野人还会有什么样的本事等着他们。

    有首领喊了声:“厉!”比划:我们撤吧?

    一只野人没捞着,已经死了好多族人了。

    厉指向身后的赤岩山,比划:要走两天才能穿过这片赤岩山,下游又没有食物,那伙野人早散了。

    他又指向天空飘飘扬扬的大雪:下大雪了,我们需要地方过冬。

    下游各族天天打架,四处迁徙,根本没有囤积过冬物资,没有食物会冻死人,没有草窝,族里的娃会冻死。

    这群野人不会离太远,猎杀了这窝野人,抢下他们的窝,他们就能度过这个冬天,到开春化雪后,山里的植物长出嫩叶,他们就能回到以前的领地了。

    众首领见到厉王的比划,做了个臣服的动作,再看向族群和自己年幼的娃,有首领自告奋勇地站出来,点了几个青壮,率先跃过悬崖去开路。

    那首领精准地跳在尸体上,然后脚下剧痛,低头,便看到有削尖头的木头扎透了尸体,扎穿了自己的脚。他痛得发出惨叫,又再挥手示意对面的同伴,扔更多的尸体过来。疼痛令他愤怒不已,吼叫着把周围的地刺拔掉扔走。

    地上都是岩石,没办法直接把地刺插上去,都是将地刺捆在木头上,把木头铺到地上组成的。

    那首领把脚从地刺里抽出来,将周围的地刺拨开,不小心又撞到一根绊脚绳,哗啦啦地石头掉下来,好几块砸到身上,其中一块砸到头上,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吼吼族人并没有因为那个首领的死去而胆怯。那首领所属族群中,地位仅次于他的吼吼族人站出来,纵身一跃又跳了过去。他站在首领清理出来的地方,把首领睁开的眼睛合上,又继续清理悬崖边的地刺。

    有首领死在眼前,他没有直接再用手拨,而是扛起根插地刺的木头,把上面的地刺拔掉,用石头去拨动周围的可疑物。他拨开一根插有地刺的木头时,突然见到上面捆了根草绳,紧跟着便听到头上有声响,紧跟着便见到有石头从上方砸落,掉落在前面和一旁的悬崖下。

    死里逃生!他吓出一身冷汗,抬起头看到上方堆起的草垛和倾倒的背篓,气得发出声怒吼,攀着岩石便往上去。

    窄崖对岸,又有好几个强壮的吼吼族人跃了过来,继续清理地上的地刺、石头。越着清理出来的空地越来越多,跳过来了吼吼族人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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