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乌云密布似的蝗兽铺天盖地而来，陆久安顷刻之间升起了防护罩，刚想叫蒋奕致，实现立刻被蝗兽密密麻麻的身躯遮挡住。

        离得近了，陆久安才看清这东西长得是真的丑陋，硕大一个脑袋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张嘴，嘴里镶着钢牙，钢牙是锯齿型，扒在防护罩上一啃，口水淌满地。再配上那双黑洞洞的双眼，怎么

        看都觉得恶心。

        陆久安闭上眼不想看，就听到声声惨叫，凄厉得分辨不出男女，而后是骨头啃食的咔哧咔哧声，又脆又响。不一时，就听蒋奕致哭道：“你放过蒋叔他们吧，这样太残忍了。”

        那奴隶只回了两个字：“闭嘴。”

        听到蒋奕致的声音，知道他还活着，也就松了口气。可也正因听了他的声音，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陆久安只觉头皮发麻，又见蒋奕致和那奴隶现场观赏，那奴隶还能如此冷酷，不由心生胆寒。

        再过会儿，那群蝗兽也吃干抹净，又乌云似的飞走了。蒋奕致彻底激动了：“你还让祂们去哪里？”

        陆久安见周围终于清净了，也就把防护罩撤去，打眼就瞧见那战车翻了，有藤蔓扳在两片兽壳间硬生生掰出个空间来，而几具只残留肉渣的白骨从中倒了出来。

        陆久安差点没吐出来。

        她的动静引得奴隶瞟过来一眼，见她还活生生的模样，也有些惊奇：“你竟然没死？”

        蒋奕致怒了：“你回答我啊！别想骗我，刚才那些蝗兽不攻击我俩，是不是被你操控的？你现在又要控制祂们去哪儿？”

        奴隶很奇怪：“还能去哪？自然是屠了小寨。”

        蒋奕致脸色煞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寨的人做错了什么？他们没有对不起你，你何必赶尽杀绝？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每天都给你送吃送喝的，你就当还我人情，不要害他们了。”

        奴隶更是奇怪了：“我何时欠你人情了？我既没有叫你送，又没有吃你的食物，分明只有你剃头担子一头挑热，还要我还你人情，是强买强卖吗？”

        蒋奕致自以为是雪中送炭，哪里想到根本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对方非但不领情，还污蔑他的好心，把他气得嘴唇都在抖。

        陆久安冷不丁插话问道：“那小寨的人呢？”

        奴隶挑了挑眉头：“我被如此对待，他们中可有一人站出来为我说话？还是说，他们中有哪一个不想享受我死了的好处？”

        蒋奕致低吼：“我为你说话了！你好歹放过我妈妈还有阿珂！”

        奴隶道：“我不杀你母亲，她会成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陆久安道：“世道本如此，他们依照世道而活似乎也没有错。依照你的逻辑，你该杀的不止有小寨之人，还有基地，甚至还有你的父母，你杀得过来吗？”

        奴隶道：“我正有此意，只要对方还活着，自然要一桩桩报答回去。”

        他淡淡地道，神情中无怨无恨，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早早制定好的杀人计划，从你开始，每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

        陆久安若有所思道：“我懂了，这也是对抗世界的一种方式。”

        如她想入世改造这个世界，周悟要避世建立桃花源，这奴隶妄想杀掉每一个对不起他的人，都只是对待世界的态度。若是周悟在这儿必然要觉得奴隶血腥残忍，可陆久安能理解，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拥有正常的人生，得到太多的人没资格苛求一个失去太多的人，那太高高在上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法度和警察的地方，要讨回公道，只能靠自己。

        于是她道：“唔，我跟你再做一次交易怎样？我帮你治伤，你放过小寨所有人。”

        奴隶浑身的伤多到他身上找不出一处好肉，何况又有好些没得到及时治疗的伤口和断骨，所以他整个人像是七零八落的机器人，之所以还能站着不发出任何的□□，也不过是他习惯了疼痛。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破损到了什么程度，口里扬言要复仇，可究竟还能再活几天心里也没底。

        奴隶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药很贵，我的伤很重很多，那些人不值得。”

        “值得，当然值得。”陆久安不欲多言，只道，“你就当我撒钱买个开心。”

        蠢人。

        奴隶向来看不起蒋奕致式的天真的好人，这陆久安才到小寨多久，就不停地在奉献她的爱心，在奴隶看来，这一切都只是在加速陆久安的死亡。

        可又关他什么事呢？虽然小寨很可恨，但都比不过自己的父母与基地里的向导，所以哪怕是为了复仇，奴隶暂且都不舍得自己死。

        他很快又召回了那些蝗兽，幸好时间间隔很短，小寨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这让蒋奕致松了口气。可在松了气后，他又升起了无限的怨恨，农夫遇到蛇，能不怨吗？

        偏那奴隶还无所察觉，只看着陆久安：“药呢？”

        气得蒋奕致道：“别给他！把他养好了，指不定还要怎么对付我们呢，毕竟我们全寨人都欠他一条性命。何况，他还那么残忍……”

        想到方才蒋全和蒋奕洲等人的死法，蒋奕致浑身就打了个抖索，所以说，基地要给他套枷锁，根本就是吃过不少亏下的英明之举吧。

        陆久安却道：“药还是得给，诚信买卖，就还有下次交易的机会。只是你的伤一时好不了，可能还得暂且在小寨住下，你看可以吗？”

        蒋奕致彻底急了，让奴隶回去，这不引狼入室吗？

        奴隶却有些兴味地一挑眉头，看上去同样满腹善心的蠢货竟然如此上道，不再开口闭口道德恩情，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笔账算一笔，似乎还是有点聪明理智在的。

        奴隶道：“我无所谓，反正无论在哪，只要我愿意，都可以屠寨。”

        陆久安点头：“行，那就一道回去，至于尸体先不要动，叫几个人过来证明他们是死于蝗兽嘴下就行。”

        蒋奕致的眼珠子就快瞪出眼眶了，陆久安是理解能力出问题了吗？奴隶那么响亮的“屠寨”二字她听不到，竟然还敢开门揖盗？虽然奴隶说得没错，就凭他能操控蝗兽的本事，要屠小寨还是很便利的，但这不代表蒋奕致就能和定时炸弹睡在一起。

        陆久安究竟为什么能这么胆大？

        蒋奕致再要问，却被陆久安一句“做人要诚信”堵了个彻底，于是只好不情不愿地和他们回到了小寨。

        奴隶把风波停得很及时，所以没有人察觉到方才他们距离灭顶之灾不过一步之遥。

        蒋奕致五味杂陈地看着万事不知的寨民，想说却说不出口，这倒让几个中年男人警觉起来：“小致，怎么就你们叁回来？蒋全呢？”目光掠到奴隶身上时，更是一个大大的停顿，这奴隶不是该第一个死掉吗？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陆久安道：“蒋全死了，死在蝗兽巢穴洞口，你们不信可以去瞧瞧。”

        那男人叫起来：“怎么可能，有战车在，蒋全怎么还会死？”

        陆久安便不说话了，只越过男人的肩膀看着匆忙赶来的蒋珂，后者已经听到了蒋全的死讯，嘴唇脆弱的一颤，最后还是道：“是我的藤蔓打开了战车，我和爸爸说，战车虽说只能坐五个人，但要是为了避难，再塞三个人也不成问题，所以一定要小致他们进去。他答应得很好，却不知道我留了后招。”

        旁人还不怎么样，蒋母就先冲了上来，抓着蒋奕致的手大哭了起来：“蒋全好狠的心啊，竟然把我儿子拦在外头不让他进去避难，这是打算谋杀吗？现在他死了，我儿子还活着，就是老天长眼又显灵了！”

        所以说抓住先机有多么重要，对方还没来得及发话给蒋奕致和陆久安扣帽子，就被蒋母先声夺去了定性的机会，接下来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在“蒋全要杀我儿子”的指控与辩驳中进行。

        陆久安看到蒋母超乎预料的发挥彻底把局势掌控了回手里，还是很满意的，不忘她还手把手教了蒋母一把音台形表。

        “蒋全怎么可能会杀蒋奕致，小寨里的哨兵本来就不够用，这不是在绝小寨的后路吗？”

        “那你去问蒋全去啊，他脑子短路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案发现场在那好端端地摆着，又有阿珂出来作证，你还有什么好不信的？是不是你心里也有鬼！”

        “那最后蒋奕致不是没死吗？死的可是蒋叔，蒋奕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蒋全都活不下来，你倒活下来了，还说这事没蹊跷？你之前对那奴隶那么好，是不是就为了这天夺位啊？”

        这话说得太伤人了，简直就是对蒋奕致人格的侮辱，他决计不肯认的，而且这事主要错处又不在他这儿。

        蒋母立刻撒泼打滚起来：“好啊，你还说你心里没鬼，你就是盼着小致出事，你们这帮有龌龊心肠的人就是一伙的！小致就不能活，活了就是他的错，对吧！既然如此，这小寨我们也不待了，死外头和死里头都一个样，死外头还能有几天舒坦日子呢！”

        她回头拉蒋奕致的手，不由分说：“我们走，不受这个窝囊气！”

        她这一嚎叫，反而把那些原本还有些心思的人都给嚎醒了，是啊，蒋全和蒋奕洲出事了后，小寨可只剩下蒋奕致这么一个哨兵了，没了他就猎不回星兽，这全寨的人可都要活活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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