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平

“宋春风，怎么了？你认识啊？”

        冯峥咽了个口水，点点头：“认识。”

        他忙给宋春风发了个信息：你跟人打起来了？

        回复很快：嗯。

        冯峥：什么情况？

        宋春风：没事，遇到一个傻逼。

        冯峥：因为什么啊？

        宋春风：一言难尽，没什么大事。

        冯峥惴惴不安地收起手机，迎着下台的同学走上台去，漫不经心地把串场词念了一遍。

        下了台，只见秦琨走了过来：“你给孔焕希打个电话，下一个节目就是咱们了，吉他还没到，我打电话他不接啊。”

        冯峥哦了一声，掏出手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冯峥：你在哪呢？马上轮到咱们了。

        孔焕希：校医院。

        冯峥举着手机，像被谁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冯峥的魂回来的时候，艺术团的人已经到了，把吉他递给了学弟。

        他像一块木头一样目送着学弟们上了台，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节目还没彩排完，他实在心急如风，把串场词塞给贝栋：“帮我顶一下。”

        说完，他便转身朝台下走去。

        贝栋一脸茫然：“我看着改吗？”

        “都行。”冯峥一扬手，跑出了体育馆。

        他一路小跑奔向校医院，刚过篮球场，就看见孔焕希丧眉打眼地走了过来。

        冯峥几步跑过去，只见孔焕希颧骨红肿，下巴上也有一个小口子。

        “怎么回事？”冯峥问。

        孔焕希目不斜视，像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往前走。

        冯峥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茫然，拽住他的胳膊：“问你话呢。”

        孔焕希依然没说话，一扬手，把他甩开了。

        冯峥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你什么意思？问你呢，到底怎么了？”

        孔焕希一把推开他：“滚。”

        冯峥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见他这幅样子也是一肚子的气。

        这时，郑义打来电话催冯峥回去，冯峥看着孔焕希愤懑的背影，也懒得再理了，便跑回了体育馆，刚到体育馆门口，就见宋春风和几个学弟正站在门口说话呢。

        “你过来。”他拍了宋春风一下。

        宋春风满脸不情愿，向同学扬了扬手，跟着冯峥走到没人的地方，低着头，身体却像站军姿似的。

        冯峥盯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见冯峥许久没说话，宋春风抬起眼皮看看，只见冯峥一脸怒气，好像后槽牙都咬在了一起：“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冯峥皱着眉，“你什么情况？”

        宋春风没说话，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边也有一个小口，脑门上粘着一个创可贴，像个受气的小孩儿，扭了扭身。

        “问你话呢！”冯峥嗔怒道，“怎么没动静了？不是挺威风么！”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问你因为什么打架。”

        宋春风皱着眉头看看冯峥：“孔焕希没跟你说？”

        这话说的冯峥一脑袋问号：“你还知道我俩认识啊？”

        “知道。”宋春风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打架？”冯峥说。

        “不为什么，”宋春风说，“我看他不顺眼，他看我也不顺眼。”

        冯峥被他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了啊……”

        “什么叫看不顺眼？你俩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宋春风一顿，补充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我都让你说糊涂了。”

        “哎呀，”宋春风无奈，“他去我们对面宿舍取吉他，正好我回去碰上了，吓我一跳。我以为他是来查寝的呢，我就说就算是查寝，你这么偷偷进来也不好吧？我哪知道室友把钥匙给他了？他也不解释，还反过来问我是谁。我就说啊，你管我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他就回头瞪我，说他叫孔焕希。”

        说到这，宋春风抬眼看看冯峥，欲言又止。

        冯峥揣摩着他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感觉这个情节推动得太快了，两人的火气来得没头没尾的。

        “然后呢？”冯峥问。

        “没然后，”宋春风说，“然后就打起来了。”

        “就这个？这就打起来了？”

        “嗯。”

        冯峥一怔，扬着下巴看了宋春风两秒，仔细咂摸着宋春风的话。

        宋春风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躲开了他的目光：“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马上要集合了。”

        冯峥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认识他。”

        宋春风顿了顿，声音极小地“嗯”了一声。

        “嗯个屁，”冯峥说，“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是知道这个名，不认识这个人。”

        “这跟打架有什么关系？”

        宋春风砸吧砸吧嘴：“我不是梧桐论坛的新生版主么……那个……之前的帖子，就是，已经删了的，我在后台也能看见……”

        冯峥脑瓜子嗡得一下，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别往心里去，是我错了，我就是……反正我看见那个帖子，不爽。”他看看冯峥，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

        两人身边是体育馆的侧门，几个人突然推门走出来，带来一阵阵风，冯峥感觉身上一冷，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了，”冯峥说道，暗自叹口气，“你没事吧？”

        “没事，”宋春风抬抬手，“就是胳膊扭了一下，别的没什么。”

        “行吧，回去吧。”

        “峥哥……”

        “嗯？”

        “这事……你别跟恺哥说。”宋春风难得像个小孩儿。

        冯峥一笑：“现在他们用的吉他是问艺术团借的，你觉得方恺知道吗？”

        他也没等宋春风说话，拉开侧门，看着宋春风走进去，感觉心里像被野驴踩了似的。

        那些他和孔焕希的日常，还有和方恺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一时全部涌上心头。

        彩排结束之后，冯峥也没心思管新生，跟秦琨打了个招呼，就火急火燎回了宿舍。

        孔焕希没在宿舍。

        冯峥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他都没回。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秦琨：来篮球场，焕希在呢。

        冯峥急忙冲了出去。

        孔焕希全身是汗，任秦琨和冯峥在场边站着，像没看见似的。

        他投篮的一瞬间，冯峥才发现，他背心腋下的地方已经扯破了。

        冯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秦琨说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含混着把宋春风的话重复了一遍。

        篮球通得一声砸在冯峥脚下，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好好说！”孔焕希一脸不忿，“是就因为这点事吗？你心里没数吗？”

        “我……你耳朵还挺好使……”冯峥扭头看看秦琨，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秦琨听着孔焕希的话有弦外之音：“要不……你们说吧，我先回去了。”

        “不用回去，”孔焕希盯着冯峥说道，“琨姐，你就在这听着，给我评评理。”

        秦琨看看冯峥，一时脚底下也没法动了。

        孔焕希说道：“他听见我就是孔焕希，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让我离你远点。他说他了解你，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让我不要对你死缠烂打。冯峥，我问问你，你怎么想的？我是不是对你死缠烂打了？我倒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跟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冯峥声音不大。

        孔焕希像在肯定什么似的，使劲点点头：“你这个暑假到底都干了什么？”

        秦琨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急了：“肯定有误会吧？冯峥。”

        冯峥看看孔焕希，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

        “说话啊！”孔焕希吼道。

        几个路过的人纷纷朝他们看过来，冯峥只感觉脸颊发烫，不知道是嫌丢人，还是被气的。

        他突然很委屈，从运动会那天起，他心里的鬼祟就一扫而光。

        也正因为如此，他和方恺的关系才可以修复如初。

        如今被孔焕希一说，他只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小花园里那条阴暗又没什么光的小路。

        “冯峥！”秦琨在他身后又喊了一声，之后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见，然后她好像又对孔焕希说着什么，他也没听见。

        他不想听。

        冯峥不知道该走去哪里。

        他沿着西门的马路走了很久，身边车水马龙依旧，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雀跃。

        他一路走着，看着脚底下的影子由短变长，又由长变短，直到滨海夜市。

        老宋忙得热火朝天，一见他来，满脸笑意：“来了啊！吃点啥？”

        冯峥脸皮笑了笑。

        他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喝到几点，只觉得眼前摆满了一排绿色啤酒瓶子。

        透过瓶子，大芬姨还是那么壮实，脖子上依然系着一条丝巾。

        她好像跟冯峥说了些什么，冯峥笑笑，一句也没听见。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滩烂泥，有人在他身上揉来揉去，他却无力反抗。

        声音他得出来，是老宋。

        老宋说：“我刚才给春风打了个电话，他一会儿就来接你。”

        “谁？”冯峥问道。

        “我儿子，宋春风。”说着，老宋又掏出了手机，好像是要催一下宋春风。

        冯峥一把抢了过来，但是没有捏住，差点掉到地上，幸亏老宋反应快：“这孩子，闹什么。”

        “你别打，”他缓慢站起身，很慢，但扶着桌子还是站起来了，“我能回去……”

        “能行么？”老宋小心翼翼在旁边护着，“宿舍挺远呢。”

        “宿舍……”冯峥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字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敏感词，他扑腾一下又坐下了，“不回了。”

        “哎呦……”老宋回头看看自己的摊位，有点无奈，“我这还得收摊呢，也没法送你。”

        “我不走了，”冯峥趴到桌子上，“我就睡这了。”

        “爸。”

        老宋一抬头，轻松下来：“你可来了。”

        宋春风弯腰看看冯峥：“峥哥？”

        冯峥哼唧了两声，一动没动。

        “我得收摊了，”老宋说，“你给他送回去吧。”

        宋春风看看时间，距离宿舍锁门还有一会儿：“您先收摊吧，我陪他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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