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前传:故梦楼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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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边际的暴风雨,将整个天地卷裹得一片混沌,周围拔地而起的巨大杉木连绵不断地组成了这片一望无际的林海高原。暴雨如巨大的绳索一下一下用力鞭打着大地,用溅起的硬如石卵的水珠再次暴打不已。
茫茫雨帘暴烈地击打着每一棵杉木的树冠,席卷着泥土草木被雨水暴打的气息肆无忌惮地穿入整个滇西高原,每一阵风过,都簌簌卷来不知从何处落下的大片森绿的叶子和残花,冰凉的雨水一路冲刷直下,隐隐带了丝阴沉的气味。
地面突然出现两个旋转的金色光阵,空气仿佛被某种力量,激荡出透明的涟漪。无数黑色的碎片和无数金色的碎片,在两个光阵里不断旋转成型。
寒冷肃杀的空气里突然弥漫出温暖的沉水香气味,中间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冷冽花香。
琅嬅眯缝着眼睛,紧随在陈诺身后,不时地被飘扬过来的长发扫过面庞。前方的魂力波动异常庞大,却又凌乱无比,根本没办法理清哪些属于魂术师,那些属于魂兽。无数的乱线绞结在一起,铺天盖地,乌压压织成一张围困万物的巨网。
陈诺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红酒杯,表情悠然而又平静地站在雨地上,他杯里的红酒轻轻地晃动着,在寒冷的空气里荡漾出一圈醉人的酒香。
“要是你的魂力再高一些的话就好了,说不定就能做出一扇通往一百年后的光门,那这杯酒,就更值得细细品味了。”陈诺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着,然后抬起头,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不过来不及慢慢品味了,真可惜啊,再不喝掉,就进脏东西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暴动的魂兽就在前面,你小心了。”琅嬅走过来,望着前方混沌暴雨里的森林尽头,目光沉重地说。
“还有一段距离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宽恕也不喜欢散步啊,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的。”陈诺微笑着,朝前轻轻地走了两步,泥地上一个脚印都没留下。又一阵强风裹挟着大量暴雨扑面而来,刚刚还轻柔优雅,似乎受邀观光的脚步停下了,发出凝重的踏地声,他面朝着风雨咆哮的远处,轻轻地闭上眼睛,如同天神般俊美尊贵的面容渐渐地凝重起来,他重新睁开眼,看着琅嬅说:“怎么会这样……”
“是【宽恕】快要觉醒了吗?”琅嬅一怔,她看着陈诺凝重的表情,这是他从未露出过的神色。是他发觉这是陷阱了吗?从自己进入蟹屿螺洲时起,陈诺的态度就很微妙,他似乎看穿了一切,却又装作一概不知。举手之间,仿佛这一切如同围观一场精彩的戏剧表演,丝毫不能觉察他的真实态度。
“接到消息的时候,宽恕才刚刚从地底觉醒,以它对黄金魂雾的需求量而言,要彻底觉醒,应该没这么快才对……”带着水汽的风撕割着皮肤,带来混淆感官的刺痛。
“不,比那个糟糕。”长发飞扬的异世少年回首,脸上温和而动人的神色消失殆尽,“西南地区上古四大魂兽排名第一的【自由】,也觉醒了,而且正在向这里走来……”
“不可能吧……”琅嬅看着风雨的尽头,声音被狂风吹得孱弱而干涩。
陈诺看着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琅嬅,低声说道:“过去一百多年以来,自由、宽恕以及祝福、诸神黄昏四头西南地区领域上最邪恶残暴的魂兽,一直都处于沉睡蛰伏的状态。自由一直待在西南地区东境边缘的岩石丘陵区域,宽恕一直沉睡在高黎贡山森林深处,祝福在西南面的青龙湖底的峡谷蛰伏,诸神黄昏虽然下落不明,但是根据情报探测到的魂力波动来看,它活动的范围一直都在西南地区南面和中南半岛接壤的沼泽丛林里。因为它们四个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就已经爬升至食物链的顶端,所以它们四个彼此虽无交集,但都默认彼此各自占据一方领地,以半沉睡的状态蛰伏生存,间隔万里,相安无事。历史上,它们苏醒的次数屈指可数,同时苏醒的次数更是为零。因为它们的每一次彻底苏醒,都是以巨大的黄金魂雾消耗作为代价。一旦它们觉醒,周围至少方圆数万米以内的魂兽都会灰飞烟灭,所有魂兽体内的魂力都会重新化为黄金魂雾,被强行吸收进觉醒的它们体内。所以,怎么可能在北之森这么小的范围内,同时觉醒两头上古四大魂兽这样的怪物呢……看起来这么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眼睁睁地在我们面前发生了啊,琅嬅,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我确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二度王爵白辰微已经赶过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我们得赶紧……”琅嬅站在陈诺身后,瞳孔颤抖着。
“谁去谁死,包括你。”陈诺打断琅嬅的话,转过头看着他,“你可知道,自由和宽恕是四大魂兽中排名最靠前的两头,随便哪一头,如果彻底觉醒失控的话,都足以摧毁半个国家,单论魂力而言,自由和宽恕的魂力均在你之上……这群人去了也是送死,没有任何战胜的可能。”
琅嬅看着陈诺,没有说话,他俊美的面孔此刻笼罩着一层苍白的寒气,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着,里面一片无边无际的恐惧。
“那怎么办?”琅嬅感到自己被冷风呛了一口,从喉咙到气管都开始烧灼。
“回家。”答案叫意外这个词有了新的解释。“我要回蟹屿螺洲吃晚餐了,我劝你也赶紧走吧。如果我没有感应错误的话,自由和宽恕现在已经彻底被白辰微惹火了,两头魂兽此刻都已经是百分之五十的苏醒状态了。或者你快去快回,简单直接地告诉他,就说趁着现在有胳膊有腿儿,赶紧走,否则等到那两只神经病完全苏醒的话,他们一眨眼就会被撕成面包屑的。说到面包屑,前几天我刚从湖里捞起来一罐冰镇了一年的红瑚木果酱,你要不要随我回去吃一些?”陈诺抖抖自己长袍上落满的积雨,微笑地看着琅嬅。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果酱!……难道就任由这两头魂兽暴动而不管吗?你刚刚也说了,它们如果彻底觉醒的话,是会毁灭整个西南的啊!”琅嬅望着风雨弥漫的森林尽头,远处隐隐传来魂力的余震。她迫切的态度让陈诺的表情再次变得含蓄,几乎要说出你为何一定要我来此。
“不会的。”他的表情随着他的话音再度坠入迷雾,“我有一次溜达太远了,一不小心就溜达到边境的热带沼泽丛林里去了,在那儿遇见了上古四大魂兽排名第四的小弟弟【诸神黄昏】,那次我也是差点被它当成小点心吃了,你知道遇到四大魂兽时应该怎么办吗?很简单,低头,认怂,对不起,然后隐身,走人。就这么简单。你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暴动屠城,离这里最近的人口聚集之地也相隔好几千里,这种级别的魂兽,是不可能长时间暴动的,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持续煽动它们,让它们百分之百地苏醒过来的话。这里的黄金魂雾含量不足以支持两只魂兽同时觉醒,所以,你大可放心。它俩闹一阵子,把魂雾消耗得差不多以后,就会重新进入沉眠,根本不用管的。而且是两头同时一起暴动,黄金魂雾会消耗得更快。况且它们四个几百年前就商量好了彼此不开战了。因此,我们回家吃饭是没有问题的,还不明白吗?”
他在逼我说实话。琅嬅感觉到肋骨间的虫体因为白辰微的咆哮而微微颤抖,每次震颤都让锋利的口器在皮肉间抠挖。
“……其实我们接到来自白银祭司的指令,说是要捕获这两头魂兽的。”琅嬅望着陈诺说。
“捕……捕获它们?你是在闹我吗?”陈诺放下红酒杯,差点被呛住。
琅嬅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看。话刚出口,她就知道错了。陈诺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琥珀色的双眸却有着洞穿灵魂的力量。“不要开玩笑了,就凭你们几个,你们连靠近宽恕的脚边都做不到。你知道宽恕长什么样子吗?它扫开你们几个就像一把扫把扫开几只小虫子那么简单。更不用提几万年来一直处于整个西南地区魂力链条顶端,从来没有任何魂兽能超越的自由。琅嬅,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以你的资历,不可能不知道那四头怪物的实力吧。你知道它们在西南地区存活了多少年吗?这四头魂兽几乎就是西南地区的活化石啊,它们见证了成都从一个破败的小村庄变成今天的繁华大都市呢……”陈诺望着琅嬅,持续摇头,“反正,我不去,除非是白银祭司今天亲自走到我面前来指着我的鼻子下达这个指令,否则,任何人传递这个消息,在我看来,都太过荒谬了,我相信白银祭司不会做这么荒谬的事情。”
‘你在说谎。’脑袋里的小声音嘤嘤嗡嗡,‘而且非常蹩脚。’
我该如何挽回?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不是我们捕获……而是协助你捕获‘宽恕’,成为你的第一魂兽。但是……‘自由’的觉醒超乎我们的想象。”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静候回应的滋味如此难受。
陈诺看着琅嬅躲闪的眼神,刚刚还在苦笑的表情凝重起来:“所以……是你们故意把它唤醒的?”
琅嬅看着面前目光如同冬雨般发亮的陈诺,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们本来只想唤醒最近的极北雨原里沉睡着的宽恕,结果没想到,不知道什么原因,自由也苏醒了。可能是它们两头魂兽彼此感应到了对方汪洋般的魂力,都想要将对方吞噬到自己的肚子里吧……但又因为还没有完全觉醒,所以并不清楚对方就是四大魂兽之一,所以它们才逐渐一边彼此靠近,一边缓慢地觉醒着,最后在北之森的最北面会合了……”
“你们可知道,你们干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吗……”陈诺看着远方混浊的暴风雨低语,声音却出奇地越过呼啸的风,一字不落地传进琅嬅耳朵。还要以谎言弥补谎言吗?你说谎的本事一向糟糕。
镇静下来,别慌。智者突然将意志冲进她的脑海。
“我……如果你现在去还来得及……”蛴螬虫的口器再次咬紧皮肉,带来阵阵抽搐。看样子,白辰微的状态非常不好,“凭借我们所有王爵的力量,再加上你的实力,应该可以办到……”
陈诺停下脚步,转身走来,他发现琅嬅再一次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肋骨。
金色光辉在他眼中闪烁,蜂鸣声传遍空气,所有的干扰都摒弃在外,周围的风雨突然被吹开一个圆球状的区域。刹那间,风偃雨止,万籁俱寂。
四下弥漫的雨花纷纷扬扬,却飘不到陈诺和琅嬅身旁,他们仿佛被笼罩在一个看不见的透明水晶球里,雨水在他们头顶积成一个半圆的穹顶。能够将这两个绝世容颜的王爵装进水晶球,是西南地区多少少年男女心中的顶级梦幻啊。从高高的苍穹向下俯瞰,挂满积雨的杉木仿佛玩具,两个小小的他们一蓝一黑的身影彼此面对,一切都静止着。
他们的嘴唇开合着,像在讲话,像在争论,但是水晶球里却万籁俱寂。
“你可以说实话了,琅嬅。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了解水晶里的那三个,他们绝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了。”琅嬅感到口干舌燥,这糟烂的谎言与其隐瞒,不如戳穿。
“这个我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陈诺神色非常平静,好像再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何会突然如此紧张,究竟在什么事发生之后?”
纷扬的雨点不断积落在致密的空气气壁上,松软如同绒羽。
琅嬅抬头仰望天空,搜索记忆中每一个细节。那晚的梦,白银祭司愤怒的叫喊,暗化……对,暗化。“他们曾问及你是否使用黑暗状态。”
“果然如此。”笑容溢出嘴角,刻画飞扬的神情,“谢谢你坦诚相告,我相信你。你做棋子吧,我们现在过去。”
过了很久,陈诺挥了挥手,头顶穹顶状的积雨分散开来。无数雪白的水花预示着结界的消失,肋间蠕虫叮咬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陈诺,你为什么不继续询问?还是你一切尽知。
琅嬅和陈诺从金色的光芒里显影而出。此刻,周围已经不再是茂盛整齐的云杉密林,四处倒塌的断木证明着此处也处于魂力波动的范围。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助长了密林的肃杀与寒意。‘记住,一个营救的机会。’智者的话语铭记心中。这个隐藏的计划,出不得一点差错,否则死亡便可视作最最仁慈的解脱。
陈诺看向前方,地平线上,已经非常清晰地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莲花轮廓。
“你怎么把棋子做在了这里,直接空降战场不好吗?”
“我不清楚宽恕觉醒的程度,冒然进入战场,风险太大了。”
陈诺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他回过头刚要接话,却看见琅嬅抱着一棵巨大的杉树,将脸轻轻地贴近树干,仿佛在聆听着什么。
“你在干吗?”陈诺忍不住问道。
“感应。”琅嬅把脸从杉树表面移开,“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白辰微一样,能够那么精准地感知遥远距离外的魂力情况的。”
“你这叫感应?你知道你这样看起来有些蠢吗……这样能听得见什么啊。”陈诺苦笑着,“你想知道前面的战况,问我就好了啊。目前来说,他还没死,但是,如果再不赶过去的话,就说不好了。而且他刚刚突然获取了巨大的魂力,他自身的魂力上限在短时间内跃升了一个巨大的能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白辰微,虽然我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西南地区新一代的王爵真是青出于蓝啊,我们都老了。”
“你别谦虚了,你老当益壮,谁斗得过你。”琅嬅皱着眉头,看着依然面带笑意的陈诺,叹了口气,“快走吧。”
陈诺:“老……老当益壮……这词儿听起来不是很令人愉悦……”
“别废话了,快走。”说完,琅嬅朝前迅速走去。
陈诺赶上琅嬅,走在他略微斜前方一步的距离,他的身子稍稍有部分遮挡着琅嬅——他不动声色地,将琅嬅掩护在自己的身后,因为他知道,每往前一步,危险的能级就上升一阶。
琅嬅抬起头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陈诺,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抬起手,一道铂金光芒迅速在她掌心里一闪即逝,仿佛一尾银色的小鱼,从她指缝中滑走。
铂金光芒朝着刚刚琅嬅俯耳倾听的那棵杉树无声飞去。
就在光芒快要穿刺到杉树树干的时候,突然被空气里一阵扭曲的涟漪吞没,瞬间消失了踪影。森林中除了风雨声,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
——刚刚琅嬅俯身贴近树干的时候,已经将那棵杉树,制作成了一颗棋子。
——铂金光芒在接触树干的瞬间,就已经被棋子转移。
——棋子通向哪儿?
陈诺和琅嬅的身影,飞快地朝前方奔去。
琅嬅调动起天赋,勉强地跟上陈诺的前进速度。
她不想让陈诺看出自己的异样——她的魂力,正在持续而剧烈地消耗。
四处倒塌的巨大树木把连绵不绝的林海雨原挖出了一个窟窿,像是起伏的绿色波浪上被火焰灼烧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粗壮的树干断裂成碎块,空气里咆哮翻滚的魂力,仿佛无数看不见的透明刀刃,风驰电掣地卷动着,所过之处,刀痕遍野。
地面流淌的积雨和着尘土与绿叶残花被狂风掀起,肆意地在空气里翻滚咆哮,被遮蔽的视线模糊一片,能见度很低,周围持续着此起彼伏的巨大撞击声,参天大树一棵接一棵轰然倒下,然后迅速被空气里刀锋般的魂力卷碎成木渣粉末。从高空往下俯瞰,林海中央这个灼烧着的黑洞正在持续扩大,此刻方圆一千米以内,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巨大的旷野雨原,变成了泣血的战场。
白辰微的脸上弥漫着杀戮的邪气,嘴角的笑容在惨白的雨光下显得狰狞而诡异。
在今天之前,他只是听说过这只存活了几千年的上古魂兽,传说里宽恕的外形近似一朵莲花,也有人说,宽恕其实就是一朵极北之地特有的【星血巨莲】,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具备了活动力和自我意识。星血巨莲有着比普通莲花庞大得多的外形,每一朵花座盛开的时候,都足有成年男子手臂伸展开的直径那么大。花朵中央的花蕊,由一根一根红色的柱状花心组成,花心持续分泌着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类似人类血液的腥甜气味。和普通的莲花不同,星血巨莲并不是水生植物,相反,它生长在陡峭嶙峋的雪域巅峰,冰川缝隙。它有着双重的进食系统,和普通的植物一样,它能够依靠水分和阳光,自我合成养分,维持生长。同时,在它开花期内,它能够通过花心散发的血液气味,吸引各类嗜血的昆虫或者动物,并成功将其捕食,它的花朵类似口腔,花茎像是消化道。第二套进食系统,让它在开花繁殖期,得以获取额外的丰沛养料。
此刻,地平线上混浊翻滚的风暴里,那朵巨大的莲花看起来,却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它紧闭的花骨朵,正在缓慢地打开,此刻,已经呈现半绽放的状态。
每当他逼近到宽恕的感知范围,就会遭到暴风雨里突然暴射而出的几十条血红色巨蟒般的花蕊的剧烈进攻,已经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越来越多的黄金魂雾,持续地朝着远处正在不断觉醒的宽恕吸纳而去。
花瓣在天空,缓慢而高傲地绽放着。
远处混沌的风雨里,几条软绵绵的红色细舌般的肉状藤蔓,带着剧烈的刺鼻腥气,再次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风雨深处朝着白辰微暴射而来。
空气里突然一阵蜂鸣。
像是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刺破了天幕。
白辰微的眼睛里突然闪烁过一道铂金色的光芒,随后,铂金色光芒突然朝着宽恕的花蕊刺了进去。
远处的混沌风雨里,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痛苦嘶吼。
铂金光芒趁机迅速逃逸,消失在云杉密林里,空气里一阵透明的涟漪波动,铂金光芒瞬间无影无踪。
陈诺停下飞速前进的身形,他抬起头,前方混沌的风雨里,已经没有高大树木残留的痕迹,空旷的高原上,只有遍地倒伏断裂的巨大树干,和光秃秃留在地面的高高低低的树桩。
“再往前,就进入宽恕的攻击范围了。”陈诺回过头,看着琅嬅,“你准备好进入战场了吗?”
“嗯,准备好了。”琅嬅点点头,“走吧。”
“可是我觉得你没有准备好。”陈诺突然淡淡地笑了,他仿佛淡金色琥珀的瞳孔,闪烁着一丝神秘的意味,“你的魂力在快速地流逝,你不会认为,我感觉不到吧?”
琅嬅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且,你刚刚在那棵你停下来倾听感应的杉树上,看似不经意但却非常迅速地做了一枚棋子。”陈诺朝琅嬅走近一步,他的长袍被风卷动,“我还挺有兴趣想知道,那枚棋子通往哪里,你打算告诉我吗?”
“我沿路都会设置棋子,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谁都无法预料等一会儿和宽恕的战斗究竟会如何,也许我们随时都需要可以撤出战场的紧急方案。沿路留下棋子,也方便我们随机应变,如果真的无法对抗宽恕的话,那至少可以安全撤离,不至于让战局失控。”琅嬅的语调冷静而平和,没有任何慌乱,她的目光直视着陈诺,没有任何闪躲。
“可是,你却把你的魂器通过那枚棋子转移了,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陈诺看着琅嬅冷静的面容,依然维持着优雅的微笑,“哪有人还没上战场,就先把武器丢掉的?”
琅嬅不再说话。她看着陈诺,呼吸有些混浊。她纤长的睫毛像是被雾气晕染了,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哀伤。
“你的魂器去了哪儿?”
琅嬅依然没有说话。
“我可以继续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你再开口,我不是很急。”陈诺轻轻地扬了扬手指,指着他身后混沌的风雨,“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个能不能再坚持下去了。虽然你不是很擅长魂力感知,但是,此处离战场已经一步之遥了,我想你应该也可以感受到,宽恕没多久就会彻底觉醒了吧……”
陈诺,你究竟在想什么?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
琅嬅期待着陈诺再度张开隔音屏障,逼问剩下的一切,但是这一刻始终没有到来。
【顾寰】在心底呼唤着她,呼唤她给予命令。只要杀了白辰微,并将责任推到他身上,陈诺便暂时安全了,反正不知为何她很想让白辰微去死,就像他们之间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甚至是挡人财路那样的重仇,而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的内心似乎叫嚣着……魂力的持续流失和心神的分散游荡让她的步伐愈发缓慢,逐渐落在陈诺身后。
“你的魂力在持续消耗,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让我的魂器,短暂穿越了一小段时间,去了未来。”琅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镇定地说道。浑水摸鱼借刀杀人,就是现在。
“去未来干什么?”冷静下来,没有‘红讯’,她还不能贸然杀死白辰微,会惹麻烦上身。
“我让它去看一看,这场战役的结局……我们是否……都还活着……”再等等,白辰微的实力未必在我之下,而且留着他在前面打头阵,我们也相对轻松得多。
琅嬅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像是被冰冷的寒风吹痛了眼眶,“如果结局……如果结局不好,我们现在就立刻离开这里。我不想你走进一个注定会失败的战役。”这究竟是对是错,都还活着,仅仅是活着……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我可以在这里等你。”陈诺的声音有些柔软下来,他看着琅嬅泛红的眼眶,有些不忍。
“穿越时间远比穿越空间消耗的魂力要大得多。光是把我的魂器送往未来,就几乎消耗了我大量的魂力。如果我让自己穿越时间的话,我可能短时间内完全无法战斗,甚至无法立刻回到这里……”琅嬅把视线从陈诺温柔凝视的眸子上挪开,她不想让陈诺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眶,“我想留下来帮你……虽然我没你强,但至少,我可以辅助你,我想和你并肩战斗……”
远处,一道铂金色的光芒闪电般地朝琅嬅飞来。琅嬅抬起手,铂金色的光芒仿佛游动的银鱼,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你的魂器回来了。”陈诺温柔地笑着,他走过去,拍拍琅嬅的肩膀,“那你问问它,这场战役的最后,我还活着吗?”
“活着。”
“那你呢?”陈诺依旧淡淡地微笑。他脸色晶白,仿佛雪砌冰雕。“你还活着吗?如果不是,那我们现在就走。”
“我也活着。”一滴小小的眼泪,从琅嬅眼眶里滴下来,仿佛一颗闪烁的钻石,掉进松软的雨地里。她压抑着自己哽咽的呼吸,露出了笑容。
陈诺抬起手,抓起琅嬅冰冷的手,源源不断的精纯魂力输送进琅嬅的体内:“那我们走吧,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并肩战斗。”
琅嬅感受着身体里面不断涌进的仿佛精纯黄金般的魂力,那些魂力带着滚烫的热量,像是能够将人融化的热度。
“你有信心吗?”琅嬅看着陈诺,小声问他。
“我有信心,因为你说,战役的最后,我们都还活着。”陈诺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相信你。”
围捕【宽恕】的战场一片狼藉,新雪吞噬着血迹,风中飘荡着腥气。三位王爵个个挂彩,除了白辰微,其余两人均已筋疲力尽。真是糟糕透顶。虽然事先对计划作出了无数次预计和评估,实际情况仍然远超想象。
空气中,鲜血的气味愈发浓烈,随着夜幕低垂,气流静止,被压滞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很难区分出哪些来自人类,哪些来自【宽恕】的分泌物。似乎,只有摇曳着的血藤可以准确判断这种区别,因为它们的每次进攻都准确无误。
与此同时,魂力流动更加混乱,几乎纠结成一个丝茧。它们从【宽恕】本体核心蔓延开来,向四面八方伸展出数以万计的纤细丝线。
寒意凛然,不论远近皆悬浮着一层由细小冰晶组成的白幕。陈诺沉寂地平视前方,眼神空洞而冷漠,仿佛高山上凝冻的湖泊,反射出深邃湛蓝的幽光。“你知道,你们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吗?”他望着前方成百上千根朝着天空蠕动摇曳的红色巨蟒般的血色肉藤,似乎是在对琅嬅说话,却又能算作自言自语。
“这些血淋淋的红色藤蔓,应该就是它捕食猎物的花蕊吧?它的花瓣还没有完全绽放,应该还没有彻底觉醒。”琅嬅在脑海中飞快地设想出最糟的状态,竭力令自己保持平静,“如果趁早出手,应该还有胜算。”
“我说的怪物,可不是面前的这个哦……面前这个宽恕虽然棘手,但是勉强拼到极限的话,还是多少有些成功的可能……可是这朵巨莲背后,远处那个正一步一步朝我们走过来的小家伙,如果它也顺利觉醒的话,我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陈诺的眸子像是冰冻的湖面,反射着清冷而锐利的光芒,“如果它不参战的话,我们就还有机会。”
陈诺回头看着一脸苍白、沉默不语的琅嬅,继续说道:“这四头西南地区活着的遗迹,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西地南夷领域上魂兽实力的巅峰,它们统御着整个魂兽世界,长期占据食物链的顶端。其他的魂兽和它们相比几乎是天壤之别。但是这四头魂兽,实力也分强弱,从最弱的诸神黄昏,到祝福,再到宽恕……而处于巅峰的,就是远处此刻还在观望,暂时没有参战欲望的自由。”
一瞬间,生命的暖意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如同一轮艳阳,令琅嬅无法遏制地想要全盘托出实情。
控制自己,你将要做的事会改变命运。智者的思绪犀利又坚定。不合时宜的动摇只会带来无法预计的后果。
“自由比宽恕厉害很多吗?”琅嬅觉得自己问得像个傻子。
陈诺转过头,天神般的容颜在风雨里透着一种凛冽的锋利,冰雕玉砌的五官在雨地里发出柔亮的白光:“自由和宽恕的差距,就像是……你和白辰微的差距。”
陈诺给了她答案,以及更多的茫然。琅嬅没有说话,她从陈诺的话里,获取不到太多的信息量。因为不管是陈诺,还是白辰微,她都无从知晓任何一个人的魂力上限究竟有多高。她转头望着远处混沌的风雨,此刻宽恕巨大摇摆的触须,正释放着巨大而混乱的魂力,琅嬅完全无法感知到宽恕背后自由的魂力状态。而刚刚陈诺说,自由此刻还没有参战欲望,那么它的魂力也就还没有释放,只处于隐藏状态……陈诺的天赋并不是精准的魂力感知,但他却依然可以清晰地透过面前混乱暴走的宽恕的魂力屏障,感知到远处此刻处于隐藏状态下的微弱魂力变化。
琅嬅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知道,陈诺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她被称为西南地区魂力巅峰的压倒性实力,但比起陈诺还差得太远,差得太多。
“琅嬅,我需要你做一枚棋子,让我可以在不触怒宽恕的情况下绕到它的身后去,我需要先去解决自由。”他坦然放松,似乎命运本身臣服于他脚下。“否则,按照它此刻的觉醒速度,就算我们成功地捕获了宽恕,那自由也已经彻底觉醒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力气再去对付一个那样的家伙了。”
“那这里的宽恕怎么办?”你有把握独自面对自由?这从开始就是个圈套。
陈诺转过头看着琅嬅,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千万种的情绪在他身上都只退化为一种表达,无畏者无惧。他低沉而动人的声音像冬日里的暖阳,他抬起手,抚摩了一下琅嬅皱在一起的眉毛,他把她皱紧的眉心轻轻抚平,轻声说:“如果说要你战胜宽恕,确实不太容易,但是如果只想躲避宽恕的攻击,保护好你们几个的话,琅嬅,你一定没问题。我相信你。”他嘴角轻轻扬起,“等我回来。”
你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是个陷阱。“那你……”
“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陈诺看着琅嬅担忧的面容,不由得温柔地笑了。
冰凌在脚下凝结,粘稠的血浆中绽开了一朵小巧的冰雪莲花,小小的莲花通体剔透,花瓣仿佛水晶般闪烁着星辰的光芒。红与白,血与冰,勾画出最最强烈的视觉色差。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闹。”陈诺纯真的笑容撕裂了琅嬅的心,“你竟然做了一朵小宽恕给我当棋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只是……无意识地……随手就做了……”你为什么就听不出我的暗示?“可能下意识里在想着莲花……”还是你早已心有对策,“所以就做成了这个样子……”如果这样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陈诺并没有在意她的尴尬,她的局促,她的犹豫,只是抬起手拂了拂肩膀上落下的雨,径直朝着那枚冰雪莲花走去。“我没有回来之前,留在原地,不要对宽恕有任何的挑衅,它现在依然处于吸收黄金魂雾的阶段,应该暂时不会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但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之后没有回来的话……”陈诺轻轻地在那枚莲花棋子旁边蹲下来,回过头,抬起他浓密的鸦青睫毛笼罩下的漂亮眼睛,“答应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也要活着离开这里。”说完,他伸出手,拾起了那朵冰雨莲花。
空气里一阵轻微的波动,陈诺的身影就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在空气里。他的笑容随着风雪的飘移,消散在浅淡凝重的晨曦里。
最后一道屏障即将倾颓。
不,我不该欺骗他。心一阵阵抽绞,悔恨的幽灵在耳边尖叫。不该骗他,不该骗他,不该骗他……甚至于智者的警告也无法动摇。
琅嬅向前踏出脚步。
虽然这一步将通向万劫不复。
我不在乎!
远处,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雨山般巨大的宽恕,此刻安静地轻轻摇曳着它巨大的白色花瓣,如同无数翻涌堆积的云片,层层遮蔽了视线的尽头。刚刚一直昏迷的白辰微,此刻恢复了意识。他挣扎着走到琅嬅的身边,望着陈诺已经消散的身影,他咬了咬牙齿。
“你怎么这么蠢。”白辰微的低沉的喉音把所有游离于体外的心智统统驱赶回来,深邃的眉骨下,他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黑色的光。
“什么意思?”琅嬅的目光从前方混沌的风雨里收回,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几乎要大口喘气才能勉强保持仪态。
“陈诺是在试探你。”肤色黝深的青年眉毛扬起,黧黑色的眼瞳中寒意凛然,他的呼吸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他可不像你在乎他这么在乎你。”
“试探我?”试探我……他在试探我……琅嬅的瞳孔微微有些颤抖,她望着【宽恕】宏伟的花冠,竭力让近乎溃败的情绪安定下来。她的眼睛泛着潮湿的光泽,就像雨滴落入池塘时击打出的涟漪。
“我们一直都宣称,我们对自由的觉醒毫不知情,对吧?”白辰微看着琅嬅,目光里的冷意仿佛一把涂毒的匕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自由的具体位置呢?你没有去过的地方,你是无法做棋子抵达的,你自己的天赋,你不会不清楚吧?”
“附近残留的黄金魂雾已经非常稀薄了,宽恕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大幅觉醒。只要我们不再贸然进攻的话,那战局应该会短暂地僵持胶着一会儿。趁现在,我就先去‘那边’找她了,如果那只丑陋的怪物重新返回的话,特蕾娅就有危险了。琅嬅,这里先交给你了。”白辰微按着自己的肋骨,微微皱着眉头,他转头看着琅嬅,欲言又止,最后,他低沉着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劝你,不要犯傻。”
他身上刚刚被撕裂的肌肉,此刻正在慢慢地愈合,包括胸口上那几个被红色血舌挖出的巨大血洞,也已经被新生的粉红色血肉填满,上面的肌肤正在愈合成最初丝缎般的光滑。看来他预留下来的魂力依然非常丰沛。
琅嬅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望着地平线上的宽恕,她的面容如同山顶万古凝固的寂寞雨线一样,她的目光里有什么东西翻涌着、挣扎着,但最后还是不甘地熄灭下去。
她望着陈诺消失的方向,眼眶里有些湿漉漉的光芒,仿佛春日阳光照射下,森林里积雨刚刚融化出的溪涧。
此时的她,已经彻底抛入一个孤独的境地。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切如同鼓点。
琅嬅,你还在听我说话吗?智者的声音重归脑海,相信我,陈诺不会有事,获选者拥有征服【自由】的力量。
痛苦缓慢消退,理智重归于心。
举手之间,金色流转。琅嬅越过【宽恕】,在陈诺需要返回的地方迅速留下一个棋子。
墨蓝色的身影伫立在前方不远处,挺拔胜过桦树。“快回去吧,自由对魂力变动非常敏感,你留在这儿反而会增加麻烦。”
我静候你归来。
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衣兜里的那片‘领域’散发出的寒气令斗篷外都微微结了一层白霜。大地发出轰鸣,【宽恕】觉醒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不知深浅的白辰微,而陈诺的气息,仿佛消散在大海里的一滴嗅迹,根本无从寻觅。
“听着,你必须把‘领域’刺进他的心脏,这是唯一的机会。”智慧之神的话语萦绕耳旁。我能等到这个机会到来吗?她竭力控制情绪,以防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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