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墙头草

白墨脸色一沉：“源清同志有事说事，不要做无谓的指责。”

        谢源清一如既往地双手一摊：“我就是就事论事，难道事实不是如此？”说完之后，又低头看起了文件。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白墨气得脸色发青，偏又想不出有力的反驳的话。

        幸好，卞秀玲及时出面帮白墨解了围，其实也不能算是特意替白墨出面，因为她的发言还是稍微偏向王者风的立场，不过因为比谢源清的话温和多了，就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按照常规向来是政府主抓经济，但书记是一把手，可以随时以指导工作的名义对政府事务指指点点。况且投资又是白书记的手笔，就由区委方面负责也没有问题。而且王区长心怀宽广，不计较太多，我还是支持王区长的决定的。”

        说完，卞秀玲还冲白墨和王者风分别微微一笑，态度之好，任谁也说不出什么。王者风也回之一笑，心想卞秀玲在省纪委一直担任办公室副主任，果然是一个玲珑人物，说话办事有水平。既赞成了白墨的提议，又向众人毫不掩饰地表明了她偏向政府班子的立场。

        白墨脸色稍微好看一点，不过还是有点不快，咳嗽一声说道：“同志们请继续发表意见，请注意一下要言简意核，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政法委哥书记兼公安局长黄建军及时响应了白墨的号召，他的发言简短有力：“区委的两个决定，我都同意。”

        黄建军也看出了什么，就毫不犹豫地跟紧了王者风的立场。

        陈装部政委关启明眯着眼睛，说话时语速很慢，也表示了同意：“白书记的提议符合当前的形势，我全力支持。”

        王者风正有意借此次常委会的机会，仔细观察一下各个常委的立场。刚才表态的几个常委的立场，他早已心中有数，关启明一发言，他就在心中将他发归到了白墨的一系。

        政法委书记李应勇毫不意外地也是大力支持，还将白墨拉来200亿投资之举形容为莫定了下马区强盛的基础，功在当今，利在后来。

        随后，统战部长祁胜勇也慷慨陈辞，高调对白墨称赞一番，最后又表明了坚定地支持白书记的英明决定的立场。

        王者风冷眼观察，心中清楚白墨的资金到位，至少多了两位常委站位，一个是关启明，一个是祁胜勇。至此，白墨一系已经有5名常委的实力了。他心里更清楚的是，如果没有提前未雨绸缪，先是拉拢了陈天宇，又设计让傅晓斌选择了他，同时因为牛奇事件并且借助市局一把手陈年中的影响，让黄建军早早向他表了态，再有得益于刑研的关系之下的卞秀玲的靠拢，他在常委会还真是势单力薄。

        谢源清不能算是一支力量，只能作为搅局者的身份出现，或许他有时出手不慎，还有可能搅了自己的局。所以王者风只当他是稍微偏向自己的中间力量，但不管如何，王者风从来没有因为一开始时的不利局面而气馁过，他向来认为只要态度够真诚。手腕够精明，同时利益分配均衡。有些站在别人队伍之中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回到他的队伍之中。

        只有组织部长慕允山和宣传部长滕非没有表态了，他们二人的表态非常关键，标志着他们二人选择站在哪一边。王者风也知道，200亿资金一到位，又在他故作退让的姿态之下，最能看出每个人的选择。

        王者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是在他放低姿态的情况下，还依然坚定站在他的一边的，肯定是可以合作的朋友。中间摇摆的，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坚定支持白墨的，就是暂时需要提防的对手。

        出人意料的是，组织部长慕允山没有先表态，而是笑着对宣传部长滕非说道：“滕部长先说，我最后。”

        一般来说宣传部长排名在组织部长之后，虽然在常委会上并非一定要按照排名发言，但慕允山特意礼让滕非一句，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更让人费解的是，滕非也没客气。只是微一点头，说道：“政府主抓经济建设，虽然投资是白书记拉来的，但真正落到实处，还是离不开政府的具体工作，将政府排除在外，既不合乎规矩，又多此一举。我觉得，就算由白书记主抓200亿投资的落实工作，也应该由政府方面派出专人负责对口工作，否则涉及到政府出面的事务之时，难道事事都由白书记再和王区长通气？岂不浪费人力物力？同时我也觉得王区长一点也不接手,200亿资金有点过于消极了，白书记的想法也是基于方便管理资金。但投资到位之后，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是整个下马区的事情，不能因私废公！”

        滕非的话大大出乎众人的意外，因为乍一听他似乎是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场，却又不是左右逢源的态度。尤其是到了最后，竟然是各打五十大板！

        也就是说，滕非既不站在白墨一边，又和王者风保持距离，而是自成一体！

        难道说，常委会分成了三派？

        王者风微微惊讶过后，却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一直觉得胡州川然要在市委和程晓宇、傅东来二分天下，那么在区委常当中，也应该有郑周的嫡系才对。他一直没有摸清到底是谁靠向了郑周，今天正好借白墨将200亿投资的功劳全部据为己有之际，他撒手不理，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人跳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结果还真有。

        郑周不想看他一家独大，更不想让白墨坐大，王者风就是要在常委会上示敌以弱，就看郑周一派能不能沉得住气。果然，滕非对白墨的吃相很不满意，也对他的退让深表不安，才按捺不住地表态各打五十大板。

        王者风心中肯定，不反驳，不点头，只是若无其事地等慕允山说话。

        慕允山没有让王者风失望，开口说道：“我认为滕部长的话很有道理。希望王区长郑重考虑一下区政府监管资金的可行性，区政府的介入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当然在具体方式上，可以和白书记协商一下。白书记也应该全面考虑问题，我的看法是，不要让市委市政府认为区委和区政府在工作方式上不合规范。”

        慕允山的发言引起了一番小声的议论。

        在议论声中，声音最响的还是谢源清的笑声，谢源清似乎终于找到了苦同道合者一样，说道：“要说在座常委之中谁的发言最精彩，谁最有见地？”还是滕部长和慕部长典型的谢源清的风格就是话说一半。你不知道他的话是讽刺还是赞美。反正他只管点火不管放炮，任由别人去猜想。

        不过王者风心里稍安，谢源清的话多半是冷嘲热讽，冷嘲的是白墨，热讽的是滕非和慕允山。王者风就对谢源清稍微改变了一点看法，第一次觉得谢源清虽然喜欢搅局，说话不分场合，但在看待问题时，也有一定的政治智慧。

        至此，200亿资金的具体管辖权一事，王者风基本上摸清了常委会各个常委的立场，郑周的势力也露出了水面。基本上在常委会的力量对比之中，他的力量最强，有6人。

        白墨次之，5人，郑周一系最弱，只有2人。

        不过白墨身为书记，因为一把手的权威和光环，完全可以化解他多了一人的优势。而郑周一系虽然只有慕允山和滕非两人。但慕允山掌管组织部，人事大权在握。而滕非身为宣传部长，也是喉舌部门。可以说两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似力薄。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尤其是下马区作为新区，以后内部的人事调整应该不少，而对外的宣传工作也是重中之重，白墨如果掌控不了组织部和宣传部，他的书记权力也是大打折扣。

        有好戏看了，王者风对眼下的局势大感兴趣。郑周也有一套，当时明明说是只提名了一个毕宝惠担任区长，毕宝惠同志当了陪衬之后，也不知采取了什么手段，慕允山和滕非竟然靠向了他，多少让王者风有点吃惊。

        不过身为市长，总会有人主动靠拢,也在情理之中。王者风心中有数了，怪不得上一次开碰头会的时候没有慕允山，原来是白墨有意为之。

        他就一脸淡定，既不接慕允山的话。也不主动向常委会做出进一步解释，他知道，自会有白墨跳出来解围，因为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白墨，而不是他。

        不少常委对慕允山和滕非的发言都大跌眼镜，都以为两人是白墨的人，不想竟然不是。不过在座常委也很清楚市里的局势，微一思忖就明白了为什么，议论声就慢慢消失，然后目光都投向了白墨。

        基本上，慕允山和滕非的发言。虽然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但总体来说，还是不愿意让白墨独揽大权。想让以王者风为首的政府班子分一杯莫。当然他们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平衡的角度考虑问题。

        白墨微微一怔，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慕部长和滕部长的提议，我也考虑过，不过因为投资商的坚持，也只好让步。下马区刚刚成立，一切要向经济建设要政绩，为了投资，做一些必要的让步，满足投资商的一些不太合理但却合情的要求也是有必要的。如果在座的各位也能拉来投资，不要多，有10亿上，我就可以给予他极大的自主权，相信王区长也会赞同我的看法。”

        白墨想拉王者风当挡箭牌，王者风才不会上当，呵呵一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白墨没有得到王者风正面的积极回应，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就将不满发泄到了滕非和慕允山身上，表面严肃地说道：“既然大部分常委赞成提议，今天的议题就算正式获的了通过。”

        慕允山和滕非对视一眼，两人都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们尊重集体的决定，不过还是坚持认为必须区政府要介入的看法。”

        话说得委婉，但和保留意见是一样的结论，白墨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王者风抱了无所谓的态度，始终没有表态，让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如果此时王者风反击，就能扭转局面，将200亿投资的政绩分一杯羹，但他好象一点也没有利用慕允山和滕非提出反对意见的意思，他的态度耐人寻味，不但让白墨的支持者不解，也让傅晓斌等人郁闷不已。

        最郁闷的是慕允山和滕非，他们以为有他们出头，王者风应该能够及时借势打力，来一出精彩的反败为胜。不料王者风一点也没有朝气一样，仿佛根本没有发现眼前的机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让二人大惑不解的同时，又无比沮丧。

        他们抱定了王者风也是被迫无奈才接受白墨的提议的想法，也是出于平衡的角度考虑，不想让白墨一家独大。如果助王者风一臂之力，王者风插手200亿投资的话，肯定会和白墨产生矛盾，他们此时表面上是帮了王者风，实际上还是想让王者风和白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之时，他们好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坐收渔利。

        就算王者风清楚他的目的，但眼前的利益为什么不要？慕允山和滕非就对王者风的政治智慧深表怀疑。

        亏了郑市长还夸王者风如何有才能，如何有眼光，今天一见，不过如此。

        王者风才不会理会慕允山和滕非的猜测，他有他的步骤和计划，不能因为他们两人的意见而改变策略。

        不过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立场，以后再行事就要多一层考虑了。

        下午上班后不久，王者风在办公室正和陈天宇、谢源清谈论工作，秘书晃伟纲汇报说，财政局局长施长乐前来汇报工作。来得挺快，王者风一笑，昨天向白墨汇报了工作，今天常委会一开完，就又向他汇报工作，主次分明，并且安排有序，可见施长乐同志也是一位有心人。估计也是听到了常委会上的一些风声，他就暗想，是有心人就好，怕就怕是一个不知深浅的人。

        谢源清分管财政，就留了下来，陈天宇回避，回了办公室。

        施长乐50岁开外，微胖，头发稀少。脸上的总是挂着一抹浅笑，给人的感觉不真实。他一进来就先恭敬地叫了一声：“王区长！”然后又冲谢源清点点头，“谢区长！”

        王者风点头示意，谢源清却只是冷冷看了施长乐一眼，一点回应也没有。

        施长乐被谢源清的冷冷的目光一扫，心中一跳，心思立刻就快速转动起来。

        施长乐昨天刚向白墨汇报完工作，今天下午一上班就听到风声。说是在常委会上白书记在王区长的退让之下，还受到了来自滕部长和慕部长的质疑，就让他立刻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施长乐原本以为白墨身为书记能够掌控一切，王区长不但年轻，又是二把手，他就主动向白墨表示了靠拢。

        没想到，昨天刚有所表示，今天就听说了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联手反对白墨的事情发生，施长乐就心有戚戚然，仔细一想，还是觉得左右逢源才好，万一白书记失势，他又在王区长面前没有了位置，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王者风能猜到施长乐的心思，也不说话，就看他能说什么。

        施长乐迟疑一下，很聪明地说出了实话：“昨天我向白书记汇报工作了，本来当时还想再来向王区长也及时汇报一下，不巧正好局里有事，我就匆忙赶了回去。今天忙了一上午才处理完，就急急来向王区长说明一下，省得让领导批评我工作不力。不过该批评的地方，还请领导批评，我知道汇报工作晚了一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上来先做了自我批评，王者风就对施长乐初步下了一个结论，能伸能屈，是个人才。不过人才也有正才和歪才之分。他见施长乐说话之时，眼光闪烁，而且笑容也透露出虚假和浮夸，就知道施长乐不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

        属于墙头草的类型，是见风使舵并且试图左右逢源的政治投机客。

        王者风摆摆手，说道：“本职工作第一，只有做好了本职工作才好来区委区政府汇报工作，是不是？首先向白书记汇报工作是对的，有些规矩还是一定要遵守的，言归正传，说说财政局的现状。”

        王者风的话不冷不热，让施长乐听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施长乐咽了口唾沫，又看了谢源清一眼，见谢源清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心中稍安，才又堆了一脸笑，一上来就摆起了困难：“财政局现在各项工作开展还算顺利，就是资金缺口比较多，市里答应的财政拨款只下拨了一部分，许多地方等着要钱，局里却拿不出钱来，我也十分为难。还有就是财政局门口的路一直坑坑洼洼没有修好，听说那个路段是由天上城集团负责的？王区长和天上城集团关系不错，能不能给他们打个招呼，先把财政局门前的路修好。也有利于通行，以便更好地及时向领导汇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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