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坊案2

一名丰神俊逸的白衣男子不疾不徐地步入堂内，手执一柄长剑，剑身光洁，日光之下龙凤双祥与北斗七星的刻印清晰可见，正是那尚方宝剑。

        “府尹真是断案神速，看来朝廷派我来督察此案倒是多此一举了。”

        华见知薄唇微笑道，一双桃花眼微垂，眉目柔和，不似钦差倒像是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可那成都府尹却如同见了活阎罗一般。

        府尹双目瞪大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一点顾不得面上被划破的血痕，忙不迭失地从主位上跑下来，一时情急竟直接绊了一跤跌在地上，然后索性也不起身了，手足并用地爬到了华见知跟前道：“下官不敢，不知御史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众人见状尽皆下跪匍匐道：“恭迎御史大人驾临。”

        陶柒柒眼看此景，只叹这外戚华氏果真是权势滔天，权倾朝野，在这蜀王治下的成都府中都能有这等威压。

        不知怎的那华见知朝四周扫视一圈，扫到她时竟停了下来，两人目光正巧交汇一处。

        啧啧，别的不说，这华见知还真是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含情啊。

        然后陶柒柒看见华见知挑了下眉毛……她错了，她要收回刚那句关于什么多情桃花眼的想法。

        只瞧华见知面上原本淡淡的笑意顷刻之间全数消失，眸子一瞬便冷了下来，手中的长剑更是在地面上划出“嘶啦”一声。

        陶柒柒像给雷劈了似的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终于想到了什么，赶紧把她原本直着的腰杆一弯趴在了地上。

        陶柒柒啊，陶柒柒，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敢见了朝廷御史不拜，又敢直视御史，还敢和御史四目相对的！？

        你瞧你是没记起来如何得罪了这华氏，但这不立马又得罪一遍这华御史么。

        早知如此，出门就该给自己订副棺材板子的。

        半晌过去，不知何故，华见知迟迟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可把成都府尹吓得不轻，再听那了尚方宝剑的剑尖与地面摩擦之声，只得连连磕头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府尹，你在这儿大呼自己该死，可知该死在何处啊？”华见知终于开口，却是一问。

        “这，这”成都府尹一下语塞，结巴着冒不出一个字来，愣了片刻，只得又连连磕头喊着：“御史恕罪，御史恕罪。”

        不过当他磕到第三个时华见知的手托住了他，道：“府尹，本御史同你玩笑呢，你这般可真真是折煞我了。”

        华见知将他扶了起来，成都府尹见状终于勉强是舒一口气，然而尚方宝剑仍未入鞘，这成都府尹的心也只能悬着半截。

        果然华见知又紧跟着说了一句：“只是府尹，你既已知道本御史是来督查此案的，怎么还不将案宗呈上啊？”

        “是，是，御史教训得是。”成都府尹点头哈腰连声称是，又对旁边的下属喝道：“还不快将案件的卷宗呈给御史。”同时躬着身子请华见知上座，“御史，请上座。”

        华见知倒也没有推拒自然地坐在了主位之上，信手将剑放于公案，接过下面官员递来的卷宗。

        “府尹，本御史记着你断的应该是桩连环案，总计十余人受害，怎么这卷宗就一册？”华见知虽只是简简单单地把刚接过的卷宗直接按在了桌上，却愣是给人一种拍惊堂木般的既视感。

        成都府尹差点又是膝盖一软，回道：“御史，这是今日审的记录，若您要之前的，下官即刻派人去案牍库给您取来。”

        “去”去取吧，华见知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他又瞥了一眼那册卷宗，卷宗被他按着略微有些散开，露出其上记载的凶犯名字，水七木。

        华见知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跪在堂下的嫌犯，那瑟瑟发抖略显单薄的身影，如果她这一路过得不如意大抵差不多会瘦成这样的身形，可她二人的样貌却是完全不同，可水七木这个名字实在是

        “水七木，有谁会取这样的名字啊。”

        因为堂上堂下除了华见知都是一片鸦雀无声，他的嘟囔声也能非常清晰的传到陶柒柒的耳朵里，说完这位御史竟还“呵”地笑了一声。

        陶柒柒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罢了，先看这一册吧。”若多看几册，她岂不是要多跪好一会儿，华见知说着松开按住卷宗的手翻看起来，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堂下说了句：“水七木，站起来。”

        对啊，他可以直接让她不用跪啊。

        十八，十九陶柒柒趴在地上默数着自己从进来起究竟看到过几个人，盘算着自己拷着手链脚链利用轻功逃跑的可能性，冷不丁地就被喊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这华见知是何用意，但按自己如今的身份，她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

        “转一圈。”

        ？陶柒柒十分疑惑，却也只能遵命行事，顺道再环视了一遍四周众人。

        “有几个人？”

        “十九个，不对，加上大人你总共二十个。”自己没数错，那也就代表现在逃出去的几率约等于零，陶柒柒垂着头感到十分丧气，不过这华见知究竟想做什么？

        “给水七木赐座。”

        “大人，这恐怕于礼不合。”

        “本御史是在观察嫌犯。”

        !!!陶柒柒心中猛然警铃大作，还从来没听说过，观察嫌犯需要站着，转圈还坐下的，莫非是这华氏竟画了她陶柒柒各个体态时的画像，华见知此时正在比对？

        看着衙役们提上来板凳，陶柒柒只觉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要不草民还是跪下趴着吧。”陶柒柒道，华家人应该没怎么见过本公主给他们跪着趴着吧。

        “本御史让你坐，你就坐。”

        陶柒柒只得坐下，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惯常是怎么坐的，争取坐得不一样。

        不如大摇大摆地直接往椅子上一瘫？但自己作为一个嫌犯，如此坐姿会不会又有些过分张扬，不像寻常的平头百姓，或许还是应当畏畏缩缩一点，

        膝盖并住，垂头塌肩，双手绞在一起好吧，已经绞在一起了，陶柒柒平常一紧张就会绞手，但若是此时再松开莫不又有些刻意了，罢了，想必画像也画不出如此细微之处。

        只是那华见知的眼神，陶柒柒刚刚偷瞄了一眼，又从冷冷的模样变成有些似笑非笑的状态。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陶柒柒暗叫不好，却也只能硬顶着这位御史大人审视的眼神，浑身像有一千只小蚂蚁在爬一般，如芒刺背。

        像，太像了，除了脸可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计数时会用拇指轻点手背，转圈时以左脚为主脚，紧张时绞手指常人一般是两跟食指绞在一起，她却是左手小指同右手食指绞在一起，神情更是一般无二。

        华见知看着眼前坐立难安的女子，心中隐有推断，素闻这千机赌坊生意众多，莫非真就能买到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不多时，华见知阅闭案卷，朝外间喊了一声：“非云，进来。”

        一个满身黑，身高八尺很是魁梧，面容刚毅面无表情的男子走入堂内。

        “府尹。”华见知叫了句。

        “是，大人。”成都府尹立马回到。

        “你看看本御史这侍卫宁非云，当治何罪啊？”华见知问道。

        “大人，您这是何意啊？”成都府尹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啊，也不是成都府人，青天白日穿一身黑，还时不时喜欢用轻功从窗户跳下去，你看他符不符合你这凶犯标准，能不能判个斩立决啊？”华见知摇着卷宗在桌上敲了两下，“哦，还有一条女扮男装”忽然猛地把它砸在地上。

        华见知的声调也陡然提高道：“不如，府尹来给本御史讲讲我朝律例有哪一条是不许女子着男装”

        “大人，”成都府尹双膝一弯又是“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发颤道：“御史大人，未有此律例，只这凶徒哪能和您的侍卫相比啊，她是我们从凶案”

        “动机，手法全无记载。”华见知打断了成都府尹的话，提着剑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人证，物证一概没有。”缓缓踱步走到了府尹身前。

        “这不到一个时辰前刚死的人，仵作怕是连尸都还没验吧。”成都府尹看着那在眼前晃荡的剑锋，反光亮得几近让他睁不开眼来，一阵凉意遍布全身。

        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成都府尹觉得他的脖子似乎已被架在了断头台上，他想要求御史饶命，却发现自己已哆嗦得吐不出半个字来。

        “府尹大人，你倒也敢断案！？”随着华见知的质问落下最后一个重音，剑也落下了。

        “啊！”成都府尹惊叫一声浑身瘫软在了地上。

        那剑没有落在他的脖子，而是落在他眼前那个刚刚被华见知砸在地上卷宗上。

        华见知用剑把那卷宗划了个稀烂，说道：“这种胡拼乱凑的垃圾，不要再给我看到。这蜀中的案子看来是都该好好理一理了。”

        他可不能让这种记载着水七木的卷宗留下。

        “哈，哈。”成都府尹喘着粗气，浑身竟已被惊出的冷汗湿透，倒像个溺水获救的人一般，紧接着便是像小鸡啄米般叩首连道：“多谢御史饶命，多谢御史饶命。”

        华见知没有搭理他，而是只吩咐自己的侍卫道：“非云，把嫌犯带走，本御史亲审。”最后瞥了一眼那挂于堂上的“明镜高悬”四字，背手离去。

        他收剑入鞘的同时，念了句：“这匾额该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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