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辈子又如何？

麻醉药效过后，唐千沫醒了过来，慕长洲整夜守在旁边，他以为她会大吵大闹。
  医生在外面待命，必要时给她注射镇静剂，否则像昨天那样大闹。
  他不怕她砸坏家具，甚至那些古董昂贵的家具，他一点都不心疼。
  他只是心疼她会弄伤自己，就算一点都足够他心疼很久很久。
  吴昊云淡风轻地交待，她杀了一个人。他听闻直觉惊涛骇浪，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杀人，对于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黑道里的人来说，人命不足挂齿。可是他无法想象对于唐千沫来说，杀人意味什么。
  如果上次绑架事件，对唐千沫的影响是一辈子的阴影，那么这次杀人呢，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突然很恨自己，如果他不是去了意大利，不会给吴昊钻这一个空档。也不会让唐千沫受到这粉碎的毁灭。
  出乎慕长洲的意料之外，唐千沫不哭不闹不吵不叫，睁开眼睛，安安静静地扫视一眼。
  视线在看到他的时候，无波无澜，又轻轻扫了过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千沫，你饿了吗？”慕长洲小心翼翼地问道，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她，吓到她。
  唐千沫并没有回答慕长洲的话，甚至也不看他，只是睁大双眼空空洞洞地看着天花板。
  慕长洲手足无措，第一次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蓝眸直直看着唐千沫。
  他很怕一点点的动静都勾起唐千沫心底里那血腥毁灭的一幕，只能事事小心翼翼。
  偌大的房间里，暖气环绕，唐千沫静静躺在床上神游太空，慕长洲的视线落在唐千沫，瞬也不瞬。
  直到在陈妈的提醒下，慕长洲才惊觉唐千沫需要进食。
  “千沫，起来吃点东西。”慕长洲挨上了床，将唐千沫扶坐起来。
  唐千沫并没有什么反应，任由慕长洲摆弄。
  慕长洲亲自喂她吃稀粥，她也张口吞咽。
  她的眼神始终空洞无神地看着前方，嘴巴也机械地开合。
  一碗粥很快见底了。
  “还要再要一碗吗？”慕长洲柔声询问，唐千沫并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再吃一碗吧。”
  慕长洲喂了唐千沫一碗，她也安安静静乖乖配合吃完了。
  慕长洲将唐千沫放倒在床上，正打算去书房拿份文件过来看，刚没走一步的身子，就被一只小手紧拽他的衬衫。
  慕长洲一喜，转过身看向唐千沫，发现唐千沫并没有看着他，甚至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小手很坚定地捉住他的衬衫。
  慕长洲顺势转了回去，身子上了床，将细弱的唐千沫捞了过来，抱在怀中。
  唐千沫并没有拒绝，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安安静静。
  楚凡在美国相熟的心理专家在两天来前到了帝景湾，没有像其他心理病人对医生的抗拒害怕，唐千沫反而过分安静顺从接受心理专家的问诊。
  对于唐千沫的顺从，慕长洲的心并没有感觉到放松，相反更忧心忡忡。
  他宁愿唐千沫疯狂发泄一场，也总好过压抑在心底，一点一点累积伤害，到最后不可遏制。
  心理专家诊断出来的结果也正如慕长洲所想的。
  唐千沫因为巨大的变故，将自己的心封闭在她的世界里，她虽然还能感知外界的一切，但情绪上做不出任何反应，永远只是淡淡的漠漠的。
  这是身体对于自我保护的一种反应，企图用禁锢空间，隔绝外界，杜绝事故的二次伤害。
  "这并不是即时反应。她在两天前还认得人。"慕长洲听到专家专业的近乎冰冷的名词，眉头蹙得更紧。
  慕长洲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将两天的事告诉心理专家。
  他记得那时的唐千沫还是很清醒，她认得吴昊，认得他。她还叫他“洲。”
  心理专家认真听过后，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有些愧惜地说道:“看来我们错过了治疗时期了。那时候唐小姐还没有完全封闭自我，在受到重大创伤后，她在寻找信赖的人渡过伤害，也是一种本能反应，应该是类似的事在之前也有发生，所以大脑优先作出这样一个反应。只是很遗憾。”
  专家的话在慕长洲的耳中嗡嗡作响，有一把锤子在狠狠戳他的心。
  信赖的人，信赖的人，信赖的人。
  唐千沫信赖的人，居然是他，她回来帝景湾是寻求他的帮助。
  而那时的他做了什么？因为一本杂志，因为无端的妒忌，将她狠狠拒于门外，更要赶她走。
  在她发生意外的时候，他已经弃她不顾，而在她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了？
  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他又做过了什么？
  他固然不会放过自己，他也更不可能放过吴昊！
  心病还须心药医，而唐千沫心病的症结是杀人后遗症，这事无法有心药。
  心理专家向慕长洲提议，可以试着催眠唐千沫，把那段残酷的记忆抹去，然后给她植入新的记忆。
  当然催眠的方法只能适用一段时间，而且抹去一段记忆，制造一段记忆的过程都是漫长的。
  有时要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者一年，三年不等。
  甚至时间是未知。
  “我愿意。"慕长洲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就连一向专业的心理专家也怔愣一瞬，随口笑笑。
  楚凡送走心理专家，走了回来，见慕长洲一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你真的决定采用佐治的方法吗？”楚凡一直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慕长洲并没有回答楚凡的话，而是将身子往后靠，双手揉揉紧绷的太阳穴。
  “催眠是个重复治疗的过程，不是一次就可以的。是每天重复同一个动作，重复同一个事件，以求达到塑造新的记忆。这个时间是没有任何人能预估的，可能一天，也可能一辈子。...  "
  “那又如何？”
  就算化一辈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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