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知己知彼

第二天是尹府新人认亲，曹馨儿一件大红翻领袍配滚金摆拖地裙，上面用暗纹绣的八团百子图案，裙摆是缠枝榴花绽放。全套的红宝百子头面，是“流光墟”新出的样式，和新郎的赤金镶红宝发冠是成套的。谢灵雨让人制了两套，给双胞胎添妆。

“新娘子这身打扮，怕是上千两银子戴身上了吧？”尹二夫人的语气有点儿酸。

“二嫂说错了。大侄媳这身行头，衣裳不说，单是头面里的主簪，就用了一百颗红宝石当石榴籽儿，璎珞项圈上用了十八颗指甲大的红宝石。何况还有别的对钗发钿。照我估计，这一身没有一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狄夫人见二嫂泛酸，不乐意了，这还书香门第的夫人呢，就盯着那仨瓜俩枣，够小家子气的。

尹二夫人吓了一跳，“这侯府真是富贵。”

“也不全是侯府的原因，她的舅家，姨母都是慷慨的，给的添妆都是值钱的田庄铺子。别看她兄弟还小，人家还有表兄弟们，都是给力的呢。”狄夫人顺便敲打了一下，省得出什么幺蛾子。

“大姑奶奶慧眼识珠，再有好人家，可别忘了我们二房。”尹二夫人殷切嘱咐，又问起，“昨儿来铺妆的永宁侯夫人，她的儿女成亲没有？”

“她家大女儿是准璐郡王妃，小女儿刚两岁。”狄夫人自找了一肚子气，转身走到尹太夫人身边去。

立在尹二夫人身边的二少奶奶心有不忿，婆婆这样，不就是嫌弃自己么？她是二房长媳，尹二少比尹润劢小，娶亲却早，已经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

敬茶从尹山长和尹太夫人开始，尹润劢是他们第二个成亲的孙子，却是嫡长孙。尹山长赏了圆白玉双鱼玉佩，尹老夫人赏了老坑玻璃种翡翠手镯一对。手镯没什么，贵重但不难得，这双鱼玉佩却是尹山长随身佩戴了几十年的家传古物，在场眼红的人不少。作为长辈，他们都是今天才见到新人，曹馨儿性格爽朗，落落大方，很容易得长辈的眼。

尹家人多，尹大夫人娘家人也多，曹馨儿收了很多礼，但也要送很多礼。她准备给婆家人的见面礼也很有诚意，除了传统应有的针线活，女的还送了口脂和随身带的小镜子，“流光墟”的精品，在江南还不多见，偶有人倒卖过来，价格也不便宜。男的送了兴宸书局限量制作的铅笔和本子，本子制作精美，纸质比宣纸厚，但都能认识也不算新奇，铅笔就没人认识了。别人都只有两支，尹山长和江南总督各得一大盒，不过两人看着这盒东西面面相觑，不知道做什么用。

尹润劢笑着解释，“这是关家姨母新制作出来的，唯一的好处是可以随身携带，随时想写点儿什么记点儿什么都很方便，不过写出来的字能擦得掉的，这个笔拿小刀削或用这个，”拿起一大盒铅笔里面附带的木制卷笔刀，示范给尹山长他们看。大家看着一根木棍很神奇的转几转一头就尖了，尹润劢拿着它“唰唰唰”很快就写下一首诗，“这些市面上暂时还买不到，还没有找到做更多这种笔的原料，只做出这一批，全被馨儿姐妹留下来当礼品了。”

尹山长跟尹大老爷满眼惊奇，跃跃欲试。尹润劢笑着把笔给了他们。

比尹润劢小的都得到曹馨儿给的鼓鼓囊囊的荷包，和口脂铅笔。尹二少一岁多的女儿得了一套布制的启蒙书。正跟大儿子在摆弄铅笔的尹山长兴趣又被勾起来了，“这叫什么？”

“启蒙与认知，专门给小朋友玩的。”曹馨儿未语先笑，“原本是弄了绘图的书给弟弟们看，全给撕烂了，就改用布做，好歹撕不烂呀。”

“这个月兴宸书局新推的系列就有这个，不过做起来太费事，量不多。”尹润劢补充，省得不识货的以为他家娘子随便搪塞点破布头给侄女。

“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劢儿，带你媳妇到我书房来，老大，你也过来。”尹山长起身先走。

留下一室心思各异的人。

尹大夫人嘴角笑意不掩，多读两本书还不知道通不通就冷嘲热讽，说自己婆媳不像书香门第的人，会写两句酸诗有什么用？尹家会的人多了去。能得老爷子看重，能出谋划策才是是尹家需要的。毫无建树只会虚耗老爷子声望算什么孝子贤孙。

“老大媳妇，明儿孙媳回门的礼物可准备好了？”尹太夫人开口。

“都准备妥了。”尹大夫人恭敬地回答。

“不要失礼了。老太爷吩咐了，礼必须厚，你再去看看，再添点儿也行。”尹太夫人淡淡地说。

“是。”婆婆是真心还是假意尹大夫人可不管，让儿子体体面面陪儿媳回门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爷居然过问回门礼？这代表什么？心酸的更酸了，眼红的更红了。

尹山长的大书房里，曹馨儿正在讲解兴宸书局的员工制度，还搬来一个大屏风，夹了张宣纸在上面，边说边画了个组织结构图，“这个图是关表妹想出来的，她给起了个名字叫‘组织结构图’，我觉得看起来简单明了，就经常用。”曹馨儿腼腆一笑，并不会隐瞒而让长辈以为自己多才多艺。

尹润劢含笑看着像老师一样给祖父和父亲上课的曹馨儿，她肯定不知道这样的坦白会给自己加分，祖父会更喜欢她的。让他提早进京应考的时候，母亲就跟他说过，“父母只能尽可能给你挑好的，能不能相扶到老端看你们自己。去吧，给机会彼此了解，找出儿媳妇的长处，也让她了解你的优点，互相欣赏才有兴趣一起面对一切。”经过这两年，他信服了。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资助穷困学生就应该这样。不愧是谢老爷子的曾外孙女，坦诚，有侠气。”尹山长称赞，又问尹润劢，“你有多长假期？”

“皇上恩典，多给孙儿一个月假期，我跟馨儿可以满月后再走。”尹润劢不知祖父何意。

“甚好。明天陪孙媳回门后，书院的‘勤工俭学’计划你们来完成。”尹山长捋着胡须，乐呵呵地说。

尹润劢开始跟祖父和父亲谈起整改计划，曹馨儿对书院现状不了解，不敢轻易插嘴，随手拿了纸笔乱涂乱画。

“那孙儿跟馨儿先回去了，后天再去书院拜见祖父。”尹润劢刚要喊曹馨儿走，却见她很入神地在画画，走过去一看，“这是什么技法？好像！”

曹馨儿又加了几笔，才递给他，“好了。很新奇吧？去年姨母那有几根铅笔，小关雎说用来画画可以很逼真，我就试了一下确很有意思。不过这个关表妹只会说不会画，我只能自己琢磨着来，她能给个点评提个意见。”

两人说的热闹，尹大老爷不耐烦，从尹润劢手上抢过那张纸，也给吓着了。上面画着他们祖孙父子三人围着桌子在说话，连神情都栩栩如生。

“馨儿，这种技法可有名称？”尹大老爷擅丹青，看到新技巧激动不已。

“小关雎说可以叫素描，因为只有一种颜色，很素。”曹馨儿至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关雎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就是画不出来。

“馨儿，说说怎么用笔。”尹大老爷急不可耐。

尹润劢扶额，可以想见，自己老子那一盒铅笔肯定不会干别的，全用来画画。

“劢儿，这种画装裱跟平常的画是否一样？”尹山长不理入魔的儿子，转而问尹润劢。

“这种笔本来就容易给擦掉，明天我问问关家姨母，看她有没有办法。您是想…”尹润劢其实知道祖父的想法的。

“你想办法，我要把这幅画挂在书房。”尹山长命令。

尹润劢偷笑，馨儿算是抓到两大靠山了。

曹家的三胞胎从出生起，双胞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他们玩，现在极不习惯。曹宁儿出嫁还好，还剩一个曹馨儿，如今不行了，这两天三个小娃娃一间间房到处找，想把姐姐找出来，找不到就哭，所以这两天谢玲珑都带着他们去关府，有关茅几个一起，好多了。

八月初十，谢毓磐早早到了尹府，把表姐表姐夫接回了将军府。今天到场的只有谢家人，所以谢老爷子也到场受了新人的礼。

“尹家那老小子若敢为难你，跟太姥爷说，我给你揍他去，他打不过我的。”谢老爷子就说了这一句。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当着人家孙子的面说要揍人家的祖父，这样真的好吗？

曹馨儿赶紧打包票，“祖父对我很好，很和蔼，真的。”

关雎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曹馨儿一本小册子。曹馨儿这两天被尹润劢折腾得看到小册子之类的东西就发晕，用两根手指拎着一角问，“是什么？”

“杭州知府秘史。”见曹馨儿一脸不自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有啊。小关雎你太贴心了。”曹馨儿拽紧那本所谓秘史，有点期待知府夫人犯傻。

“这个只是我们都知道的，隐藏着的肯定还有。”关雎跟老妈子似的。

“放心，我都知道。”曹馨儿想起来打小报告了，“你知道那个尹家人物关系谱，江路怎么弄来的吗？”

“不是他让手下去查的？”关雎让人做事，还真没管过人家用什么方法。

“他直接问相公要来的。”

关雎瞪大了眼睛，太敷衍了！

“不过还是有点用的，我用素描，嗯，怎么说…”曹馨儿敲了敲脑袋，“秒杀了公公。”

关雎绝倒，真是活学活用啊。尹家都是文人，还是待价而沽擅钻营的那种，要让他们认可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哎呀，差点儿忘了，素描怎么装裱？”尹山长的要求必须慎重对待。

关雎挠头，“你把画留下，我想想。”没几天，尹山长的书案上就摆上了一个小镜框，关雎跟谢灵雨还真是废了老大劲儿，要定画防止走炭，要隔开画与玻璃，要密封…最简单就是那个镜框了。

尹家长辈众多，谢玲珑没敢留女儿女婿太久，晚饭前就打发他们走了，“不要让家里长辈惦记。”

曹馨儿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怕三胞胎闹事，没让他们出来送行。

谢玲珑他们决定过了中秋跟卫国公谢灵雨一起启程，曹馨儿满心不舍，回尹家的路上哭了一路。尹润劢怎么劝都无果，只好使出杀手锏。

回到尹府，曹馨儿捂着嘴巴回屋梳洗换了衣衫才敢去个长辈请安。

让人惊奇的是，晚膳的时候，将军府的下人过来报喜，林姨娘生了个女儿。

“这也太快了，我们回来有两个时辰吗？”曹馨儿一脸的不敢置信。

因为卫国公他们十六就要启程，所以洗三的时候将军府好好热闹了一番。

曹馨儿因为新婚不能来，托婆婆尹大夫人带了添盆礼。

卫国公抱着小孙女，“老二，好好教养，这是老天爷对你的补偿。”

“我会的，父亲。”谢二爷声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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