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没用啊

　　仿佛没听到沈知远的声音，两人都没理会，只是身躯紧绷不少。
　　王秋凤拳头紧了又松，隐忍的冲赵卫东，“别垒了！”看到沈知远这个罪魁祸首，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可是赵卫东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抬头朝沈知远笑了一下，“醒了？”
　　然后就跟平静的去洗干净手，来牵沈知远去水井边，从厨房端来热水帮助沈知远簌口洗脸。
　　王秋凤看着这一切，手放在胸膛上，像是心脏疼得受不了。
　　她儿子这是故意的，他们忽视沈知远，他就忽视他们！
　　沈知远坐在板凳上，任由赵卫东帮自己洗脸，毛巾热烘烘的，他闭着眼睛，眼睫毛覆下来，嘴角微勾着。
　　“心情很好吗？”赵卫东注意到，一颗心也随之充盈进一股欢喜，积压着的情绪松动了一点，面色没那么僵硬了。
　　他从昨晚都憋着一股气。
　　这股气让他没法合眼，就这样看了沈知远的睡颜一夜，四更天鸡一叫，他就起床穿衣服朝外走。
　　砍材料买材料，运材料，在院子里选了个地方就开始垒灶台，谁来劝都没用。
　　他们恼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要单独煮来吃？难道要分家？！传出去叫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
　　赵卫东都没理会。
　　他忘不了昨晚的感受，忘不了沈知远受委屈的模样，连睡着了眉头好像都是蹙起的。
　　帮沈知远洗完，赵卫东也就着热水洗了一把脸。干了一上午活，大冷天的他脸上却都是汗和灰尘。
　　“你在做什么？”沈知远看向棚子下垒了一半的灶台。
　　“做我们自己的厨房，喜欢吗？”赵卫东心微微提起，看着沈知远的反应。
　　沈知远有些惊讶，“为什么？”
　　瞬间像是明白了原因，他摇头叹气轻声说，“其实没关系的，主任她，对我有意见，有点脾气很正常，忍忍就好了，垒灶台这么辛苦麻烦。”
　　但是他嘴角分明勾得比刚才更灿烂，眼睛也弯着，睫毛都透着喜悦的气息。
　　他其实心里是很开心的吧。
　　赵卫东情不自禁也露出笑容，握紧他的手，“以后不用忍了，没关系，一点都不累，今天我就能做好。想吃什么？还有鸡汤，鸡汤泡饭好吗？”
　　沈知远点头。
　　赵卫东帮他盛了大大的一碗饭，泡了鸡汤，上面还有一些鸡肉和青菜。饭和汤都是热的，沈知远坐在赵卫东屋对出的廊下，边吃边看赵卫东垒灶台。
　　整个家里似乎只有他们这边有声音，王秋凤和赵大山已经回屋去了，王秋凤好像是心口不舒服，而赵大山也许是眼不见为净？
　　而赵卫南两口子则是带着孩子也在他们自己屋里，赵宝娟和赵卫西出门去了，去照顾感冒身体不舒服的爷爷奶奶。
　　忽然沈知远感觉到一道视线，他扭头看去，一个小脑袋远远的从赵卫南那屋探头，悄悄偷看他。
　　被他抓到，小姑娘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但是没一会儿，又慢慢的探了出来，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这次没再躲回去了，默默看着他，有点羞涩。
　　沈知远轻笑一下，朝她勾勾手指头。
　　.
　　等谢阿敏出来找女儿时，发现女儿乖乖坐在沈知远旁边的小凳子上，吃着块鸡蛋糕。
　　谢阿敏看了一眼屋里背对着外头躺在床上哄儿子的老公，放轻脚步走过去，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
　　兰花把鸡蛋糕递给她吃。
　　“妈妈不爱吃，兰花吃吧。”谢阿敏笑了一下，等小姑娘开心的低头又吃起鸡蛋糕时，她看向沈知远，对对方笑着点了一下头。
　　挺友好的。
　　沈知远也露出一个笑，“大嫂不爱吃鸡蛋糕，我屋里还有其他的。”
　　“谢谢，不过那是卫东买给你补身体的，我怎么好意思要。”谢阿敏调侃着，顺便看了赵卫东一眼，神态轻松。
　　“用来解馋而已，没有什么营养的，也不靠这些来补。”沈知远已经吃完饭了，站起身，“我给大嫂拿一点。”
　　谢阿敏是真不好意思要，沈知远笑，“给兰花和石头吃也行。”
　　谢阿敏迟疑了一下，沈知远已经进去了，没多久捧了一捧吃食出来，有糖果有饼干，谢阿敏只能边接边道谢，装进了外套口袋里。
　　她没跟沈知远聊多久，等兰花吃完鸡蛋糕，擦擦女儿的嘴巴，就拉着女儿回去了。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
　　谢阿敏轻声问，“兰花喜欢三婶？”
　　小姑娘点头。
　　谢阿敏笑着捏她小脸蛋，“妈妈也挺喜欢的。”
　　回到屋里，赵卫南已经坐起来了，在床上逗着儿子摇摇晃晃的走路。
　　谢阿敏进去，赵卫南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心里有点痒，等谢阿敏坐到床边烤火了，忍不住搂上她的腰，“你好像有点高兴。”
　　“嗯。”
　　“不生我的气了？”
　　谢阿敏拉开他的手，“生你气有什么用，卫东一个人垒灶台挺累的，你不去帮忙？”
　　赵卫南一下沉下脸，“帮什么忙，他要单独煮来吃，爸妈都气死了，一家人闹得像什么样子，不用出门我都知道外面在说什么，他真是为那个人昏了头。”
　　“单独煮吃有什么，他都成家了，马上要做爸爸了。”
　　“反正兄弟没结完婚就是不能分家！”赵卫南吼。
　　石头哇的一声哭出来，他立刻收敛起怒火去哄。
　　谢阿敏张了张口，最终没说话。
　　反正她知道这事由不得赵家人愿不愿意了。
　　她吐出一口气，感觉到胸膛里心跳得有点快，好像去除了长久压在上头的石头，变得格外轻松鲜活。
　　沈知远开始复习，被没收的资料在他释放的时候就一并领回来了，知青们昨天来恭喜过他出狱，一个个兴奋的讨论高考，知道他有资料，问能不能借他们抄一份，沈知远当然答应，他们照顾了他这么久。
　　只不过昨天知青们没有纸笔，今天才急匆匆去公社里买回来，下午就迫不及待来找沈知远了。
　　资料那么珍贵，知青们不好意思借回去，怕有个万一，所以上门在赵卫东这个屋子的堂屋抄的。
　　一开始大家还很紧张拘束，毕竟这是赵家，赵大山和王秋凤都在家。
　　不过等抄起资料来，所有人都忘掉一切，全情投入，情绪十分激动。
　　“知远，你这份资料太全面了！”
　　“是啊，涵盖面真广，讲得也通俗易懂！”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谢谢你跟我们分享！”
　　知青们都很激动，感动。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考试日定在年前几天，腊月二十五。这时候考生们都很紧张的，外头一个个都在想尽办法搜刮用得上的资料，哪怕只是一片报纸一个书角，只要有文字，都如获至宝，毕竟留存下来的资料材料太少太少了。而且昨天他们去得早还买得上纸笔本子，很幸运，听说去得晚的，连一张白纸都买不到了，缺货了。
　　这时候沈知远愿意跟他们分享宝贵的资料，知青们感动不已，何况他们算起来还是竞争对手。
　　这一批考生包括了好几届的高三毕业生，报考人数可想而知，但是听说由于刚恢复大学，师资力量不足，所以录取的人数会很少。
　　有人就迟疑了，“要是我们中的人考上了，知远你没考上……”
　　沈知远先大惊的样子，“应该不会吧？我比你们多复习一个月呢。”
　　随后又笑，“如果考不上那也没办法了，谁叫我脑子笨？只好明年再考了，到时候你们谁是我师兄师姐，可要多罩着我啊。”
　　大家都被逗得笑起来，那些顾虑一扫而空，个个都在心里说了一句话：一定会的。
　　“对了，怎么没见到刘知青？”沈知远仿佛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知青们顿时义愤填膺，“他那么对你，当然不好意思来讨资料了！”
　　又发誓，“我们也不会给他看资料的！”
　　还叮嘱沈知远，“知远你也别给他，他几次三番对你落井下石，就是小人一个，根本不配考上大学。”
　　他们担心沈知远心软，尤其是天晴，对沈知远叮嘱了又叮嘱。
　　沈知远无奈的塞了一颗糖进她嘴巴，眨眨眼睛，“好的，遵命，天晴姑奶奶。”
　　天晴脸一下红透了，看着外面认真做事的赵卫东，咬着牙根有点恨恨的，“要不是你有对象了，我肯定会追求你的！或者换个人也行，我根本打不过赵卫东同志！一点胜算都没有！”
　　沈知远托腮轻笑。
　　傍晚时分，知青们带着抄好的一部分资料，恋恋不舍的回知青所做晚饭。
　　赵家也开始做晚饭了。
　　赵卫北带着刘葵回来。
　　看到垒得差不多的灶台，赵卫北目光停留得有点久。
　　晚饭气氛僵硬压抑，但今晚赵大山和王秋凤一起上桌了。
　　“没必要分开煮。”王秋凤冷不丁强硬的说了一句，没对着谁，但是目标很明显。
　　大家都看了过去，但赵卫东跟没听到一样，给沈知远夹了一块肉，早上他去买的。
　　沈知远笑着吃了，赵卫东又给他夹，看到沈知远吃完一碗饭，他起身给沈知远添饭。
　　“啪！”王秋凤摔了筷子，气冲冲走了。
　　吃完饭，赵卫东烧了两桶热水，拎起澡房给沈知远洗澡。
　　沈知远洗完澡，他帮沈知远擦干头发，自己简单洗一下澡，开始洗两个人的衣服。
　　这一切，都被赵家人看在眼里，王秋凤脸忽青忽白，去拉赵卫东的胳膊。
　　赵卫东没理会，继续把剩下的衣服洗完。
　　赵卫北还没走，就站在一边看着，脸也是越来越沉。
　　当赵卫东去晾衣服时，他终于走向沈知远，按耐不住，“你好歹也做点什么吧！什么都靠卫东吗！你比他还大两岁！”
　　沈知远从书本里抬头，“二嫂好可怜，肚子这么大还要住在外面，二哥你真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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