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凤县城抢救

　　王秋凤一口气憋在心口，手指发抖指着赵卫北，一张脸涨红到令人心惊，似乎已经气到了极点。
　　“你，你……”她艰难喘着气，似乎连挤出这两个字都极为艰难。
　　赵卫北被吓到，“妈你怎么了？”他慌忙就要上前扶她。
　　这时听到外面起争执的谢阿敏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推开阻拦的赵卫南，从屋里冲出来大声道，“妈，我和卫南也想分家！”
　　她要借着二房三房闹分家的这个机会，也分家！否则这件事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句话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秋凤整个人浑身一颤，痛苦的捂住心口，随后轰然倒了下去！
　　“妈！”赵卫北惊惧大叫一声，赵卫东立刻起身探了探母亲的鼻息，面沉如水的一把背起她就快步朝外面跑，一张脸透出浓重的急切，赵卫北跟在后面跑。
　　这时赵大山、赵宝娟等人也从屋里冲出来了，毫不犹豫的追出门。
　　忽如其来的变故，令刘葵和谢阿敏惊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来得及反应，刘葵想了想，快步进了王秋凤那屋。
　　谢阿敏心脏怦怦乱跳，知道自己闯了祸了，抬脚就要往外跑，去看看王秋凤情况。
　　然而她的手腕被用力拽住，痛得很，她慌乱惊悸的双眼迎上赵卫南愤怒的一双眼睛。
　　是赵卫南冲出来了，“还嫌不够乱吗，在家照顾兰花和石头！”
　　只留下一句话，赵卫南就往外冲，恰好刘葵收拾了一袋王秋凤的衣服出来，赵卫南直接拿过，“你也留下吧！”
　　语气是压不住的冲，愤怒，责怪，埋怨藏也藏不住，他也没想着要藏。
　　今天要不是一个个不懂事闹着要分家，他妈也不会被气倒！
　　随着赵卫南冲出院子，赵家陡然变得安静甚至是寂寥，仿佛刚才那阵兵荒马乱带走了所有生气。
　　留下来的，只有令人惴惴的不安。
　　不知道王秋凤会怎么样？
　　寒风刮过，刘葵紧了紧外套，看到谢阿敏愣怔在屋外，眼眶有点发红的样子。她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无端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大嫂不用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说到底我们也就提个分家而已，有很过分吗？她要钻牛角尖气出什么病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这几个月住在仓库里，刘葵的心境没有点变化是不可能的。
　　她怀着孩子，虽然是为了逼迫赵大山和王秋凤分家，而自愿提出来在外面住的，但是当看到两人竟然真的为了不分家而眼睁睁看着她挺个大肚子在外面住，连过问关心都不关心一句，为了显示自己的硬气，王秋凤更是冷言冷语讽刺了不少，刘葵的心也随着寒冬腊月吹啊吹，彻底变冷了。
　　以前她跟王秋凤只不过是有一些小矛盾而已，就算被婆婆挑刺，她也能忍着，没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她对这个婆婆，是有一股怨气的。
　　谢阿敏一颗悬着发颤的心，也渐渐回归原味。
　　是啊，提个分家而已，婆婆怎么要气成这样？到底是气分家会被外面的人议论，还是气几个儿子都不听亲妈的话，反而听老婆的？
　　是气拿捏不住三个儿媳吧。
　　谢阿敏抹了一把脸说，“算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不分家只能让婆婆一言堂。不，如果她不做点抗争，恐怕就算哪一天分家了，自家老公也那个永远都是这样，事事亲妈第一，直到亲妈咽气，可是她能忍得到王秋凤咽气那天吗？她不愿意忍。
　　只是……
　　谢阿敏苦笑，有点心酸疲累的意思，“你也看到了，刚刚他怪我们的那个样。”
　　赵卫南那一眼，谢阿敏是被伤到了。
　　刘葵沉默下来。
　　她也是担忧的，毕竟赵家几兄弟都很孝顺，要是王秋凤真有个三长两短，赵卫北会不会怪她。
　　两个人都有点心神不宁的，这时就见一个人从赵卫东屋里走出来。
　　沈知远穿着一件有别于别人暗沉色的大红色外套，衬着漂亮的眉眼，白皙的皮肤，使得周遭好像都刹那鲜亮起来。
　　“大嫂二嫂，能吃早饭了吗？”他轻笑着，鲜活和气，“我有点饿了。”
　　一瞬间，刘葵和谢阿敏一颗心却往下沉。
　　她们看着他从容淡定的笑意，那是恍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笑，没有一丝担忧甚至是惬意是笑，不由心惊肉跳。
　　吃过早饭，当沈知远拎着饭盒上要去看望王秋凤时，刘葵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让我们去吧。”
　　沈知远温和笑着摇头，“二嫂你挺着肚子不方便，大嫂又要照顾孩子，还是我去吧。”
　　刘葵心里惴惴不安，不肯放弃，“你也怀孕了，还是——”
　　“我怎么说也是男人，怀个孕没那么娇气。待会儿知青们要来抄资料，麻烦大嫂二嫂帮我招呼一下，多谢了。”说完沈知远不等她们再说什么，走出院子。
　　看着他的背影，两人心神复杂，心绪如同被凛冽寒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枯草一样凌乱不定。看一眼天际，只觉得灰蒙蒙黑沉沉的，压得心头难安——
　　沈知青是带着怨恨回来的。
　　他要做什么？今天的事难道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吗？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这个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刘葵和谢阿敏两个人都没有答案，只知道沈知远要做什么她们阻止不了，也……没有立场和资格阻止一个受过不公的人去复仇。
　　.
　　王秋凤这次气急攻心，后果很严重。
　　“你怎么来了？”赵卫东见到沈知远出现在楼梯口，快步走了过来。
　　他眉眼间有一丝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沉重，但还是不忘沈知远的身体，伸手摸了摸沈知远面颊，当触及冰冷的触感后皱起眉头，用温暖的掌心驱走那片寒气。
　　“我担心主任，你们也还没吃早饭，所以就来了  想着带给主任吃。”沈知远把饭盒递给他。
　　赵卫东随手放在一边，拉着他坐在凳子上，继续给他捂脸，暖手，又去暖沈知远冰冷的脚踝。
　　直至沈知远的手脚都暖起来，他才拿起饭盒走进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没多久又拎着饭盒走回来。
　　沈知远明知故问，“主任不吃吗？”
　　摸一摸饭盒，“我忘了，这么久肯定冷了，我去大食堂买一份吧。”
　　即将起身的时候被赵卫东拉住，赵卫东摇头，“不用了，刚才我是问我爸他们吃不吃。我妈她……她还昏迷着吃不了，她情况有点严重，医生说下午要转去县城治。”
　　少年声音沙哑，年轻的脸染上一抹彷徨和后怕，还有未知的恐惧。
　　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强撑着的坚强，只有在沈知远面前时才泄露几分。
　　他搂住沈知远，脸习惯性的埋进沈知远的脖颈，就像一个孩子般，向信赖依靠的人汲取一丝温暖和安心，“我妈她会不会有事。”
　　沈知远回抱住，手拍在他的后背，声音轻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不会的，主任会没事的。”
　　“都是我……”赵卫东声音无比沙哑的说了三个字。
　　“嗯？”沈知远轻柔的等着他继续倾诉。
　　然而赵卫东却没有继续开口，只紧紧的抱紧沈知远。
　　沈知远心脏忽然收紧，喉结滚了滚。
　　他好像知道赵卫东那番想说又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一颗心刹那有些凌乱。
　　几道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就见两个护士和梁大伟，以及赵大山赵卫南赵卫北等人从病房里冲出来，王秋凤躺在病床上，被他们拖着抬着往楼下冲去，还能听到赵宝娟的抽泣声。
　　赵卫东立刻起身往楼下跑。
　　沈知远也跟了上去。
　　原来王秋凤情况恶化，他们要立刻转去县城，一行人慌里慌张登上拖拉机。
　　刚才送王秋凤来卫生所就是赵卫东开的拖拉机，沈知远上去坐在了赵卫东旁边。
　　看到沈知远，赵大山面色铁青，面颊肌肉隐隐抽搐，如同风雨欲来，赵卫南赵卫北也是沉着一张脸。
　　但有外人在，加上王秋凤情况未明，谁也没有心情开口说什么。
　　拖拉机开得很快，终于抵达县城医院后，王秋凤被快速送进抢救室，赵家人被留在外面等，都坐立难安，赵宝娟怕打扰了里面的医生护士，咬着嘴唇不敢哭了，只是默默的掉眼泪，现场气氛窒息压抑。
　　沈知远坐在赵卫东旁边，他的手被少年攥得很紧，是连赵卫东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用力，骨节都发白了，掌心也透出一层冷汗，染得沈知远的手也冰冷一片。
　　沈知远抬头看着赵卫东的侧脸，后者眼角通红，紧紧的盯着抢救室的门，眼底里是隐忍的薄雾。
　　这是他亲妈的生死关头，他一手造就。
　　沈知远心跳刹那失序。
　　“你过来。”忽然赵大山打破死寂，他紧盯沈知远，起身向楼梯间走去。
　　赵家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知远脸上。
　　沈知远起身，向楼梯间去走。
　　赵卫东没有松开他的手。
　　看到儿子陪沈知远一起下来，赵大山眼皮跳了跳，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骤然暴喝，“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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