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

“我不能先送你了”。

        接完电话的温数浑身气息骤变，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28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但不是林妄原本要去的那家。

        林妄跟随着温数下车，一路上伸出手护着他，免得他跑太急和人相撞。

        各种吵杂的声音闯入耳畔，包括温数因为快跑出现的起伏的呼吸声。

        林妄停下时，发现两人前方紧闭的那扇门上，有“手术中”的字眼。

        “来了，一起等吧。”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面色严峻。

        “爸。”林妄听到温数这样称呼对方。

        江卓宸比他们晚到了十来分钟，他今早有个会，会议中手机静音，他没第一时间发现有电话打进来。

        中年男人此时已经回到原先的座位了，他安慰了身边低泣的女人几句。

        “那是我妈。”大概是发现林妄看了父母的方位一眼，温数低声解释了下。

        等待——

        很漫长。

        温数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目光并不聚焦，林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漫长的七个小时里，两人唯一的交流就是温数问林妄要不要先去做检查，他让司机送他。

        林妄摇头，静静地继续陪他。

        期间周姨过来送了一次饭，但显然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林妄看到温数默不作声扒了两口米饭后就把餐盒放一旁了。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

        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的情况不乐观，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目前要先看病人48小时之内能不能醒过来。现在病人会先转移到重症监护室观察，家属暂时只能在监护室外看她。”

        温数看到了被医护们推出来的奶奶，苍白、苍老，在一堆医疗器械的衬托下显得尤其渺小。

        就在几天以前，她还那样活泼，那样气势汹汹地给他打抱不平，说要好好收拾贺予执。她还说，要他以后擦亮眼睛，找个好对象。

        温数并不觉得自己会哭。

        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教过他，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奶奶说过，没有什么日子是过不去的，再难的时候呢，出去看看太阳也就好了。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这句话给幼时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会他觉得这句话特别酷，还在日记本上特地抄写了几遍，避免自己忘记。

        身旁的林妄塞了张纸巾到他手上。

        他不明所以地看了下对方，心想他真奇怪，为什么要给自己纸巾。

        五天后，奶奶转出了重症监护室。

        温数这天拎着周姨熬好的粥和一个果篮去看她时，正好碰上她醒着。正在病房守着的江父见他过来，点点头说他有点事，先走开一段时间。

        “奶奶，好想你啊。”温数绽开笑容，在老人家的左手手背上亲了一下。

        “臭小子，奶奶也想你。”奶奶说话的音量很低，温数要凑近了很仔细才能听清。

        “小妄呢？没陪你一起来吗？”温数听到老人家问。

        “奶奶还记得他呢，他来了，去给你打热水了。”温数没想到奶奶还记得林妄。

        原本这个时间林妄早该走了，但那天江家突生变故，他改口说要再住一段时间，温数当时心太乱了，根本无暇管这个，就随他了。

        如今想想，和他粗犷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其实很温柔的内心。

        林妄不多时便出现了。

        他由着奶奶拉住他的手，奶奶在跟他说着些什么，男人的脑袋贴得低听得到，坐在一旁的温数可就听不清了。

        后面奶奶看起来像是困了，温数便让她睡一觉别管他和林妄。

        但奶奶眼睛闭上没一会又强撑着睁开了，她朝温数和林妄招了招手。

        两人于是一左一右靠近了老人家。

        这一次奶奶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想必是有意控制：“数数，奶奶觉得小妄很不错，你觉得呢？”

        温数没反驳，反倒是轻拍老人的手背道：“奶奶，您不用特地说大声的，我们听得见，你这样会很累。”

        奶奶没依他，继续道：“虽说儿孙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但奶奶还是觉得，要是走之前能看到你有个好归宿就好了。”

        “小妄，”奶奶的脑袋微微偏向林妄所在的方向，“原谅我老了，说的再洒脱，总也有些割舍不下的事。数数是我的孙子，我敢和你打包票，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善良、勇敢、像颗小太阳。我偏心，就觉得，自家的孩子，能配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到底精力不济，奶奶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又低了下去，她睡着之前，温数听到她低声喃喃：“数数，奶奶这辈子看人从没错过。”

        温数给奶奶掖好了被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中途医生过来查房，给温数讲了下奶奶的情况。

        “从医学的角度看的话，老太太脑子里病变的部分无法完全切除，这场手术的过程也很凶险，坦白说，能在下手术台后醒过来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老太太醒来后有提过等稍微好转一点想回家休养，说还有地方想去，不想在医院里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这方面我和您父母也提过，具体看你们怎么考虑。”

        医院外，一片落叶飘到了温数的衣领口。

        旁边的男人见温数没反应，伸手帮他拿掉了。

        “林妄。”温数突然叫住他，“你能不能和我结婚？”

        “如果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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