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足足有五分钟，霄珩的车才姗姗来迟。

        “你是开回家又开过来的吧？这么慢！”

        霄珩白了副驾驶座一眼：“徐先，你够了！没看见有护栏隔离吗，我开着飞过去？再啰嗦就下去！”

        徐先跟霄珩是关系特别好的发小，两人也是先珩和集团的太子爷。不过两人刚刚从国外学成回来，在集团挂着虚职，一直处于实习阶段。

        集团现在的执行董事是徐先的父亲——徐玄礼，也是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而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是霄珩的父亲——霄白锦，现在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两家关系不是一般地深厚。所以，一起长大的两人，吵架、拌嘴、挥拳头也是信手捏来，但谁也不会真计较。

        徐先边打开车里的暖风边道：“大晚上的你在路上瞎溜达什么啊？找妹子去了？”

        霄珩一把关了暖风：“你有病吧，现在是夏天，你给我开暖风，热不死你！”

        徐先：“你开一会儿，这后半夜的还真冷，给我手都冻麻了！”

        徐先说着又开了暖风，霄珩没再理他，把自己旁边的窗子打开，以免被热死。

        徐先：“问你呢，大晚上的出来干什么？”

        霄珩没理他，独自享受着午夜的冷风。

        徐先瞥了霄珩一眼，突然眼睛瞪得溜圆：“你不会又——”

        看见霄珩面色没动，徐先一下坐直，很认真道：“要不我还是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霄珩面色也慢慢变得严峻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泛起了白。徐先担心地拍了拍霄珩的肩膀。

        “我没事！”霄珩舔了舔好像瞬间就发了干的嘴唇，像从齿缝中艰难挤出的三个字。车子又开出几百米后，猛地斜歪在了路边。霄珩朝徐先抬了抬下巴：“你来开！”

        徐先开着车时不时地转头看着窝进副驾驶里的霄珩：“你真的成吗？不要死扛。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我先替你保密，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等哪天纸再也包不住火了，我一定陪你一起面对我们的大逆不道！”

        霄珩闭着眼都没看徐先：“滚！”

        车里又沉默了下来，霄珩知道徐先还在担心自己。过了一会儿，霄珩抬手把徐先的脸推正：“别看了，好好开你的车！”

        徐先给了霄珩一记大白眼：“怎么？长得好看就牛逼的不能看了？还就看了，你能把我咋地，有本事就跟我去医院啊！”

        霄珩无奈地笑了笑，眼皮没抬地拍了一下徐先的肩：“没事，放心吧，我里有数。”

        霄珩都这么说了，徐先也没好再说什么，于是换了话题：“明天公司团建，要去塞班岛，你不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霄珩闷声道：“没什么意思，去干什么？”

        徐先是爱玩的天性，不仅爱玩，还总爱拉着霄珩一起玩。就霄珩这站不住脚的理由，哪儿那么容易让他死心：“因为怕水，就不去？那是海！”

        霄珩无精打采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徐先：“美女帅哥多多滴，你也不去？”

        霄珩耐着杏子：“不去！”

        徐先继续努力：“你下周就要接任公司开发投资部总监了。这次的团建又都是公司重要骨干。我看这次的团建其实就是老徐借了个由头让你熟悉公司总部呢，你还不去？”

        霄珩眯着眼：“你想太多了。”

        徐先瞥了霄珩一眼，又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离上班还有五个小时零三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霄珩摇了摇头，然后彻底睡了过去。

        丛林茂密的几乎无路可走。树高参天，遮天蔽日，脚下的土地常年缺晒，湿漉漉的打着滑。长得乱七八糟的藤蔓逮着机会就狠狠地绊过路者一个狗吃屎，再加一不留神就让人连滚带爬、横冲直撞地摔下这个猎人的坑，或是那个捕兽的井，反正保证会让走过的、路过的不虚此行。

        霄珩慌不择路地穿行其中，嘶哑粗重的呼吸伴着耳边“嗒嗒嗒嗒”密集的枪声和“咻咻咻”不时擦身而过的子弹，在此时谱成了一曲追魂夺命般的和声。是活着还是死去，除了运气，这时就看你跑得够不够快。

        “快抓住他，他在那！”很拗口的英文。紧接着，霄珩身后很快追上来五六个壮得熊似的中东雇佣兵。

        这一刻，霄珩真的害怕极了。这样的深山老林，死了就死了，真的就尸骨无存了，谁能想到来这儿给他收拾尸骨呢？

        越是害怕，霄珩的脚越是不听他使唤，不但倒腾地越来越慢，最后竟然还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绕进了一根柔韧的藤蔓。霄珩心下一阵慌，试着拽了几下，可就是出不来。不管了，好在也不是绕的太紧，还可以动。于是，霄珩拖着藤蔓又跑了起来，说不定跑几步就自己开了呢？

        可哪有那么多的好运气，更何况还是在你狼狈至极的时候？

        果然没跑几步，霄珩就被藤蔓狠狠地拽倒，并结结实实地啃了一嘴泥。霄珩在懵疼中还没回过神，身后的雇佣兵也已经追了上来。他们举着枪大声地笑着，笑声聒噪刺耳，惊得林间的雀鸟都慌张地逃离开来。

        彼时的霄珩体型上和这些雇佣兵们相差很大，当被他们把他拎起来时是那么的毫不费力。霄珩被他们高高拎起，双脚无助地踢踹却最多只能攻击到他们的大腿。他们一直这样盯着他，两眼放着光：

        “我们发财了！”

        霄珩听着一惊，操着稚嫩沙哑的声音：“你们要钱？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放了我！放了——”

        “呯”地一声，霄珩第二个“我”没来得及说出口。随着那声响，一股灼热喷在了他的脸上。

        开始感觉有点烫，但下一秒就觉察出那其实是温的。跟着雇佣兵讪笑的眼神，霄珩慢慢低下头，入目所及里，一朵腥红的花开在胸口上。

        它渐渐地绽放，从只有纽扣大小渐渐开满了少年整个单薄的胸膛。那花开得绚烂至极，染红了眼前的雇佣兵，染红了茂密丛林，染红了视野里所有的一切！

        霄珩倏地睁开眼，梦里的惶恐在他好几个深呼吸后才逐渐平息。

        额前的头发被细汗浸成了几缕，无精打采地搭在一边。霄珩揉了揉眉心，把头转向窗外。

        车子还行驶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窗外的公交车广告牌以一种不疾不徐地姿态移至车后，接着缓缓移近的是一根电线杆，可它眼看着就在眼前可就是怎么等也等不来。

        “你是怕把油门踩坏了怎么着？要不我们下去一起把车推回去你觉得怎么样？”霄珩带着刚醒的鼻音，头靠着车窗，眼神不怎么聚焦地盯着前面说。

        “你又做噩梦了？”徐先回头担心地看了眼霄珩，又看向前方，那下一根电线杆终于慢慢地从车窗前移至后方。

        “恩。”霄珩应了一声，回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点上。

        “还是那个梦？”徐先边说边打开霄珩那边的车窗。

        霄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直到感觉肺部被全部填满才慢慢呼了出去。车子开得慢，呼出的烟没有被很快吹散，而是变成了一团呛人的朦胧。那团朦胧将霄珩和他的情绪很好地包裹在里面。

        徐先又点了点刹车，车子非常不情愿地顿了顿，车速更慢了下来。徐先转头看着霄珩，几次欲言又止。一阵沉默后，霄珩回头正视着徐先。

        “徐先！”

        “恩？”徐先看向霄珩，一副洗耳恭听，似乎只待霄珩说点什么，然后他就训练有素地回一声“喳！”

        霄珩非常认真地拍了拍方向盘：“哥们儿，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车，给它点油，让它撒欢儿地跑一会儿？”

        徐先感觉自己一腔热情奔流到还不复还了：“靠！”

        接着车子在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第二天霄珩回到公司里，发现公司里的高管几乎都出去搞团建了，只剩了一些基本职员。看见霄珩这天来上班，明显让留守职员有些惊讶。

        “霄总没去塞班？”

        小娄是徐先的父亲也就是徐先说的老徐给霄珩安排的助理。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机灵能干，情商也特别高。徐先私下跟他爸提了好几次想让这小娄过去给自己当助理，徐玄礼都直接拒绝了。为此徐先还跟霄珩抱怨了好几次他爸偏心。

        “这是钱氏地产今早送来的项目策划书，您过目！”小娄将一份厚厚的a4纸质材料放在霄珩桌上。

        霄珩一边调整着袖扣一边坐在办公桌前,薄唇微扬：“谢谢！”

        小娄甜甜一笑：“不客气！”接着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霄珩：“霄总吃早点了吗？要不要我帮您去买？”

        霄珩随手翻开资料，头也没抬：“不用了，你去忙吧。”

        小娄有些失落地小声哦了一声，门在这时开了。

        “你到底去不去啊，再问你一次！”徐先大喇喇地坐在霄珩办公桌前再次对其发出直击灵魂的质问。

        霄珩埋首在厚厚的资料里：“天都亮了，你这冤魂怎么还没散？”

        徐先无视徐先的调侃，转身冲一旁的小娄露出一个荡漾的笑：“给我来怀咖啡提个神，谢谢！”

        小娄应声走了出去。

        办公室一时静了下来，只有霄珩翻资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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