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84章咄咄逼人

一路上，两人彼此虽然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却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体……

脸颊上滚烫着一抹红云，田心羞愧地用力咬着下唇，暗自祈祷着座下的黑马能够发挥超常，以最快的速度载他们出城。

可是却偏偏天不随人愿，田心越是心急，就越发觉得这速度慢得让人抓狂，直至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才依稀看到了一丝曙光。

刚刚踏出魏国边境不足一里，田心就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即刻结束这段尴尬的‘浪漫之旅’。

“魏将军，请先在这里略停一下。”轻轻拉拽了一下马缰，田心声音略微有些急切地道。

闻言，还在贪恋着怀中那抹娇柔的魏豹，身体不由得一怔，有些放空的眼神瞬间聚焦起来，略微迟疑片刻，旋即大手一拉马缰，黑马扬蹄长嘶了一声，顿时停了下来。

“小姐有什么事吗？”紧环在田心身上的双臂，微微松弛了一下，魏豹略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轻吐了口气，田心垂眼看了看仍然环抱着她不放的，壮硕双臂，内心嘀咕道：“大哥，还没抱够吗？”微微偏了偏头，柔声浅笑道：“可以先下来说吗？”

看着田心俊雅的侧脸，魏豹喉头一阵紧致，硬汉气质的面庞上不由得微红，略微踌躇了一下，有些僵怔的双臂陡然松开，旋即翻身跃至地面，然后绅士般地将她扶下马。

细眉微蹙，田心垂目思忖了片刻，目光幽幽地望了望魏国的方向，突然低问道：“将军知道魏王何以不派你出战吗？”

神智还弥留在温存之中的魏豹，被这忽然的一声低问，猛然戳中了心底的痛处，双目骤然一睁，闷声道：“小姐想要说什么，还请明说。”

“好，那我再请问将军，章邯的兵力是多少？魏国的兵力又是多少？”见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田心双眸一眨，柔亮的眼神瞬间化为睿智和犀利，暗自慨叹魏王的一番苦心，居然至今还没有得到他的理解。

察觉到他眼角的一丝抽搐，田心眉头稍皱，双手忍不住用力紧握了握，有些逼人地追问道：“为什么不回答？将军是不知道吗？还是……不想说？”

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势，无论是来世虚幻的记忆中，还是此生飘渺的认知中，对田心来说，似乎都还是第一次。

“如果我没估错的话，魏国的兵力应该不足十万吧？以不及秦军一半的兵力，去跟章邯的几十万大军对抗，将军认为……这场战争会有丝毫的胜算吗？”见他仍然执拗不语，田心用力咬了咬牙，冷问道。

“咔嚓！”

魏豹紧攥的双拳，陡然迸发出一阵指骨碎裂般的摄魄声响，低沉、暗哑的声音，从他咬紧的牙关间，僵冷地扯出，“说完了吗？说够了吗？秦魏之间的兵力悬殊，不需要小姐来告诉在下，我魏国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定会跟秦军血战到底，誓死坚守魏国的阵地。”

静寂的原野间，随着魏豹的豪语一出，犹如晴空一道惊雷，骤然间马鸣风萧、草木震颤……

“啪啪啪！”

阴郁的气氛中，一阵利落而有力的掌声豁然响起，田心晶亮的双眸微微眨动，荡漾出一抹柔情眼波，郑声赞道：“好一番忠君爱国的豪言壮语！”

话音刚落，田心娇媚的脸色忽然一沉，锋芒的目光直刺着魏豹冷峻的双眼，质问道：“可是，你的这份誓死之心又能为魏国带来什么呢？把所有的兵力投放到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中，让全军上下的所有将士，在这番豪言壮语中壮烈地献出自己的生命，最后让魏国的阵地彻底沦丧在秦军的铁蹄之下，让魏国的百姓再无翻身之日。难道，这就是将军保卫国家的方式吗？”

充血的大脑嗡的一声响，魏豹僵直的身体不禁一怔，呆呆地凝视着眼前，令自己心醉神痴的女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楚，黯然道：“在下一直仰慕小姐的高洁、忠义，可是为何今日，小姐却处处咄咄逼人，一再助长秦军士气？纵然他章邯有几十万大军，但终究不过是一支刑徒军，难道在小姐看来，我魏军竟如此不堪，无丝毫抵御之力吗？”

被他黯痛的眼神盯得一颤，田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残酷和冰冷，纵然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纵然她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可是，把自己定位于一个旁观者，她又一次忽略了他人的感受，如果此时她所面对的不是魏豹，而是田横，或者是韩信……只怕就算她再怎么冷静和理智，也绝对无法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轻叹了口气，田心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歉意，轻声道：“对不起，田心无礼，言语中冒犯了将军。可是……”

“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心底暗讷了一句，田心细眉轻皱，有些无奈地道：“没错，章邯所率领的确实不算什么正规军，但是，将军请不要忘记了，魏国复立也不过仅仅半年而已，军中的将士又是如何招募而来的？有多少是真正征战过沙场的呢？可是在这半年间，章邯所率领的这支刑徒军，却一直都在征战，而且是屡战屡胜。”

话音稍顿，田心随意捋了捋额前被吹乱的发丝，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怒，这个对她而言还有些陌生的时期，这个充斥着杀戮和战祸的乱世，让她原本淡定的内心，突然生发出不可遏制的怨怒和低愤。

贝齿用力咬了咬下唇，田心旋又继续说道：“魏王之所以不肯派你出战，就是因为已经预料到了这场战争的结果，他这番煞费苦心的安排，就是想为魏国的日后复兴保留一丝希望，难道将军你不明白吗？”

……

“哈…哈…哈哈哈……”

静默片刻，魏豹忽然仰天一阵大笑，使得对面的田心不禁娇躯一颤，怔怔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小姐才真正是煞费苦心吧！”须臾，笑声噶然而止，魏豹痛彻的目光盯着田心，强忍着心底那抹怅然若失的神伤，漠然冷语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的指示又是什么，就请明说吧。”

闻言，心尖莫名的一痛，田心纤指用力一弯，圆润的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里，低怅地暗讷道：“被看穿了！可是，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呢？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为什么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心安呢？”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一丝不祥的预感瞬间产生，田心慌忙止住自己黯然的心绪，偏头望去……

“—齐……军！”

随着田心一声低哑的惊呼，魏豹黯痛的双目陡然一亮，坚毅的嘴角扬起一弯弧度，兀自贴近她的面颊，沉声道：“看来，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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