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93章留得青山在

脑中不断地重复着田心之前的所为与所言，青山愣愣地目空着前方，思绪渐渐有些混乱，辨不清这位行事怪异的大小姐，究竟是善、还是恶……

“笨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心底暗自喝斥了一声，青山用力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方才从迷失的思绪中渐渐抽离出来，平静下来之后却忽然发现身后的马蹄声……竟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耳边消失了！

双目猛地一睁，青山旋即掉转方向，鹰一般锐利的目光陡然落在身后那双淡然，却让人心悸的秋水明眸之间，用力拉着马缰的双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小姐，有什么事吗？为何停滞不行了？”眉头微皱了皱，青山径自下马，走至田心跟前，有些迷惑地恭声询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毫无边际的一声低问，从田心清冷的口中轻吐出来，波澜不惊的语气中隐隐暗含了一丝厉气。

“啊？”闻言，青山略微愕然，心底暗自思忖了片刻，然后垂首道：“恕属下愚钝，不知小姐所言何意，还望小姐明示。”

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田心脸色微沉，声音中散发着丝丝寒气的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去亢父的路怎么走吗？”

“你故意绕了一条小道，却还是在往临淄的方向走，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虽然对于这一时期的地名并不熟悉，可是田心的方向感却是异于常人的敏锐，从她初次与韩信一起进入临淄，到先前的独自出城，这两次的记忆足以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临淄的确切方位。

“原来……她一直都在试探我。”猛然醒悟过来，青山咬牙暗道，低垂的双瞳缓缓转动了几下，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田心跟前，解释道：“请大小姐恕罪，属下也是奉将军之命，护送小姐回府的。所谓军令如山，如果属下没有按命行事，必受军法处置，还望小姐能够体谅属下。”

“奉将军之命？”田心眉尖轻挑，秋眸中锐光闪掠，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她或许还不会怀疑他的出现，“你认为是你这个做属下的了解他，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了解他？大王亲自领兵，谁敢私自动用一兵一卒？”

“你很聪明，懂得拿田横来做借口，但是你却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他疼爱我这个妹妹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还不至于到目无法纪的地步，国事当先，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随意调遣军中的士卒为家事所用。”

望着跪在地上的青山，田心冷静的分析道，不过还有一条关键的原因，她却有意隐藏了起来——田横如果真的要派人护送她回府的话，也绝对是安排他所熟悉且信任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位，跟田横并无过多接触的青山。

“我相信你之前所说的，奉田巴将军之命回国禀报这件事，不过，你并没有回去，而是暗自躲藏在了半路之中，对不对？”虽是揣测，可是田心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坚定。

齐军离开之时，田心失神落泪了好一会儿，直至行军的影子渐渐模糊之后，她才迟疑着背转过身去，而就在她迷惑着不知该如何前往亢父的时候，青山却突然出现了，突然到她甚至还没有一个察觉的过程，他就已经近身到了她的跟前。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小姐的眼睛。”低沉的有些辨不清是何情绪的话语，忽然从下面飘荡出来，青山依然保持着跪姿，目光低垂着道：“没错，我确实是奉了田巴将军的命令，力求赶在魏国用大小姐做人质，要挟齐国出兵之前，禀报大王做好防范，只是……”

“只是什么？你想知道大王是否会为了我这个堂妹……出兵？”望着面庞低垂，双手却用力紧握的青山，田心精致的唇角扬起一抹犀利的弧度，声音僵冷的道。

闻言，青山稍怔，片刻之后，锋锐的目光骤然抬起，情绪有些失控的嘶吼道：“没错，我就是想要知道，大王在把我们推出去作为敷衍魏国的棋子之后，会不会为了一个妹妹而率兵出战。”

心底不由得震颤了一下，田心贝齿用力狠咬了咬，多么滑稽，多么幼稚，多么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啊！

深吸了口气，田心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和淡定，双眸微眨，悄然掩去眼底的那抹寒光，淡淡地道：“你既然一直都在附近，那么刚才事情的经过，你也一定都看到了吧，我安然无事，可是大王却并没有因此而退兵，这个结果……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锋锐的目光颓然地卸去，青山黯然道：“属下私自违抗军令，死罪难免，待小姐安然回到府中之后，青山必自行按军法处决。”

“如此说来，你故意绕路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护送回府，以此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吗？”细眉轻皱，田心不无怀疑地冷问道。

“属下不敢，只求在死前可以做一件对得起大王和将军的事。”脸上流露出悔愧的神情，青山低沉着声音道。

眼皮微微颤了颤，田心强装淡定的目光停落在他的眉宇之间，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此刻他所流露出的表情自然是真情实感，可是，如果他是在演戏的话，这演技却着实达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

“你起来吧。”静默片刻，田心忽然说道，口气似命令，却也不失轻柔。见他迟疑着慢慢站起身之后，旋又不着边际地问道：“你跟随田巴将军多久了？”

对于这句与之前毫无关联性的发问，青山愣了一下，继而微微躬了躬身，道：“回大小姐，属下自去年入伍之后，便一直跟随在田巴将军左右，至今已有半年之多。”

“半年多，怪不得……”兀自低喃着，田心秋眸一闪，嘴角噙上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道：“从先前安排护送我回府，到之后的回国报信，为什么田巴将军两次都选择了你，而不是别人？”

“这……”

“还记得你当时在军中，跟我说过什么吗？”见他一时语塞，田心黛眉稍蹙，淡然提醒道。

……“此次出战，大家都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小姐现在过去，只会让将士们觉得，是在为大家送行。”……

“记起来了？”察觉到他嘴角的细微抽搐，田心美眸中闪过一丝酸楚，若有深意地道：“我不知道田巴将军跟你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是他这么做的用意，我想你应该比我明白。至于你违反军令一事，恐怕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你走吧。”

身体一阵僵怔，昔日田巴将军对他的照顾骤然间浮现在脑海当中，双眼不由得一红，青山坚定道：“属下斗胆，恳请大小姐给青山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同往亢父。”

脚步微顿，田心迟疑了数秒钟，然后径自上马，望着僵立不动的青山，语气淡定无波地道：“上马，前面带路吧。”

“啊？”微微一愣，想到田心之前的话，青山尴尬道：“小姐既已知道去亢父的路，属下怎敢还冒昧行在小姐前面，自当护佑在小姐身后才是。”

“我的身后不需要你护佑，你只管在前面开路就行了。”表情稍怔，田心厉声命令道，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去亢父的路怎么走。

“属下遵命。”

望着领命行在前面的青山，田心轻舒了口气，可是对他的戒备之心却丝毫未有减弱，暗自疑惑道：“自幼长在青山下？我看是留得青山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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