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96章结怨心底

艳阳还复在，转眼祸福更。高发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一时鬼迷心窍，竟让他瞬间见证了太多诡异的反常面孔：往日宽仁慈和、厚德载物的老爷田儋，此时却是铮铮厉语、满目寒光；素来清雅、亲和的大小姐田心，此刻竟也表现得异常冷漠。

五年来为田府的勤恳付出，对老爷的忠诚侍奉，竟抵不过他的一时糊涂，高发声嘶力竭地哭诉求饶，此刻于田儋看来仿佛视若无物般，竟毫不念及主仆之情，毅然决然地命人将他捆绑起来，然后率领着一众年轻力壮的家丁浩浩荡荡地奔县衙而去……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为自己正转的好运而欣喜若狂，此刻他却被当成家贼，准备接受刑律的制裁。想到这些，高发心底的悔愧，以及对田府无情的仇恨，在此时正开始慢慢地积聚。

一切的发生是那么的突然而毫不设防，及至县衙，高发始终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然而更加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他双脚刚刚迈入县衙的大堂之时，再一次让他目瞪口呆——

“把这个秦廷的狗官给我拿下！”

骤然一声冷喝，让得双膝尚未来得及跪地的高发不由得一颤，瞠目结舌了半晌方才机械地扭转过头，怔怔地望着一旁面色威严的老爷田儋。

“大胆田儋，你想造反……”正准备开堂的狄县县令也是猝不及防地被田儋一震，待反应过来之后却是为时已晚，一句整话未及说完便已人头落地。

须臾，整个县衙便被田儋所率领的人团团包围住了，至此尚不明所以的高发瑟缩在一旁，大脑一片空白，双目圆睁着望着眼前的突发状况，僵怔良久才趁乱逃离了县衙……

之后，田儋召集了当地有势力的官吏和年轻人，宣布自立为王，并起兵攻打奉陈涉之命攻取狄县的周市军队，待周市的军队撤走以后，田儋乘机带兵东进，夺取并平定了齐国的故地，至此被秦廷统治十二年的齐国重新获得了自立。

辗转躲避了几日的高发，在得知了这一系列的事件之后，此时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一切的早有预谋，也渐渐意识到他从头至尾不过就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在他身上发生的所谓的巧合也完全是被人所设计的，而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正是——

“大—小—姐！”

森然低沉地、一字一顿地冷冷吐出这三个字，高发细小的双目中骤然散发出两道阴冷的幽光，紧攥的双拳伴着咬牙切齿之声，重重地锤在石墙上，指骨上瞬间猩红一片。

彼时，已成为齐王的田儋住进了都城临淄的齐王宫，曾经的家奴中，女的多半也随之入了宫门，男的则或做了王宫的守卫，或被征召入伍了军中，只有高发一人由棋子变成了弃子，孑然一身，混迹于乡野之间。

“啊——”

正在高发踌躇徘徊之时，却冷不防地突然被人从背后用手捂住了嘴巴，强行将他拉拽到一处隐蔽的墙角。

“左…左强！”

细眼用力地眨了眨，高发满脸惊讶地望着‘挟持’他的人——曾经同是田府家丁的左强，待目光扫视到他身上的戎装时，眼皮不由得一颤，诧问道：“你，参军了？”

高发之所以表现得如此诧异，是因为左强骨瘦如杆，一个男儿身却生得比女人还苗条，连他这样的条件都可以参军，而他高发却在四处流浪，这让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种强烈的不平衡感顿时弥生出来。

讷讷地挠了挠头，左强干笑道：“呵呵，我这样的条件去王宫显然是不合适了，家里也早就没什么人了，所以就干脆参了军，做了田横将军的部下。”

“田横…将军？”对于当前形势尚不熟悉的高发脸庞显得有些僵滞，嘴角抽搐了两下，呐呐地低声疑问道。

“对，大王的堂弟，现在被任命为将军了，还有田荣田大人现在是相国。”与高发的迷茫相比，左强却显得有些兴奋，或许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此刻齐国的老少男女大多都是欣喜的吧。

“多么强势、兴旺的一家啊，而这一切却都要归功于一个…弱质女子。”牙齿用力紧咬着，高发双眼微眯，心底忿忿地道。

“哦，对了，你怎么敢到这种地方来？”突然，左强恍如想到什么一般，霎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焦急地问道。

呃？

这一不着边际的发问倒是让高发着实懵了一下，他何以不敢到这种地方来？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被设计出来的罪名自然也该被洗刷了，虽然不敢说有什么功劳，但至少他应该也无需再四处躲藏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我跟随老……”对这必须要改口的称谓显得有些陌生，高发稍顿了顿，旋又说道：“我跟随大王五年，论资历，我就算没资格进宫做侍卫，起码也应该可以像你一样，入得了这军营之中吧？”

望着高发有些不悦的脸色，左强四目环视了一番，低声说道：“是，论在田府中的资历和能力，发哥自然是该随大王入宫的，只是……发哥糊涂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碰大小姐的东西啊。”

“我…糊涂？我看糊涂的是你小子吧，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意设计的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老…大王如何有机会杀死县令，自立为王啊？再说了，难道你看到地上有东西，你不会捡起来吗？”眉尖愤愤地跳了跳，高发极力为自己辩解道。

闻言，左强轻叹着摇了摇头，道：“小弟一直觉得发哥是聪明人，怎么这一次……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呢？难道你至今还没看出这是一计双用吗？”

“一计…双用？”双眼使劲一睁，高发惊诧地望着左强，声音有些颤抖地低问道。

“一是为了给大王制造机会去县衙，二则是为了以此考验大王身边的人是否忠实、可靠。”左强解释道，想到高发五年来的勤恳竟毁在了这一次的失足之上，不免替他感到惋惜，“发哥你错就错在不该妄想将大小姐的东西据为己有，难道以你的眼力劲，你看不出来那是大小姐的玉佩吗？”

“我…”眉头紧蹙着，高发早已连肠子都悔青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哎，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谁知道兄弟我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可是，也不能就因为这一次的过失就彻底断了兄弟的活路吧？大王一向宽厚仁慈，应该不会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吧？”

“大王会不会给你机会，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小姐却是在派人四处找你，我看你还是趁大小姐的人找到你之前，赶紧躲起来吧，最好是离开齐国。”黯然摇了摇头，左强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什么？大小姐在派人找我？”猛吸了一口冷气，高发有些错愕地复问道。

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一贯待人亲和、心胸开阔的大小姐，这一次居然会如此不依不饶，先是将他当成棋子利用，害他四处逃窜从而丧失了相亲的机会，如今却仍然步步紧逼，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肯不留给他。

“大小姐，你最好此生永不踏出齐国半步，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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