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01章最佳时机

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与此刻同样的阴郁和黑暗，可是韩信心底的郁结，却因田心的那番话而开始悄然解锁，那个满眼睿智，淡定而冷静的乐观女子，现在却突然脆弱地让人心痛。

望着泪眼朦胧的田心，韩信眼中流露着疼惜，静默了半晌之后，方才轻声询问道：“小姐此来，可是为请求援兵一事？”

想必在田心刚刚踏入楚军军营之时，已然被多数将士猜出了她的来意，对于清楚她身份的韩信来说，知晓此事便更是在情理之中的。

静默着点了点头，田心慢慢止住眼泪，抬眼凝望着韩信，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眸，在黑夜之下显得异常晶莹，睫毛上依稀挂着的斑点泪珠，为她平添了一抹小女人的娇弱，看上去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从未好好看过她的韩信，此刻被田心一汪秋水的眸子凝视着，心底突然悸动了一下，失怔的双眼在夜幕的掩盖下用力眨了眨，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旋又试问道：“小姐是否……尚未见到武信君？”

闻言，田心清透的眼瞳忽然一缩，想到后颈上突然遭受的那一记黑掌，微微眯起的双眸之中，一抹犀利的寒光霎时闪掠而出，青袖下的双手，再次用力紧握了起来。

虽然夜幕深沉，可是韩信依然清楚地看到了田心眼中愤怒的寒光，暗讶之下心底不免有着一丝疑惑，“小姐是在为此事而心急？”

贝齿用力一咬，将心中的怒气与悲痛强行暂压下，田心平顺了一番自己的呼吸之后，方才双眸微垂着，声音低沉地道：“再怎么心急，现在也为时已晚了。”

“为时已晚？”疑声低呐道，韩信注视着面色阴沉的田心，若有所思地道：“据韩某所知，齐军出兵尚不足一日，战况如何还未有分晓，小姐此番轻言断论，是否……为时过早？”

“秦军会在夜间偷袭，现在已经是午夜过后，齐魏联军一定……”摇了摇头，田心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只是话未说完，脑中却已被无数张凄惨的流血面孔所占据，眼泪忍不住再次流落下来。

听着田心此话，韩信不由得惊疑了一下，从她肯定的语气以及伤心的样子来看，仿佛秦军偷袭是必然之事一般，“所谓兵不厌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众军皆知的事情，小姐何以断定会在夜间偷袭的，一定是秦军，而不是齐魏联军？”

“而且防患敌军偷袭，加强营中警戒，也是各军必备之举，纵然秦军会在夜间偷袭，齐魏联军也断然不会毫无防备，以致兵败。”暗忖片刻后，韩信冷静地分析道。

闻言，田心忽然一怔，双眸转动着，迅速将韩信的分析在心中暗忖一番，回想到自己在军前对齐王的提醒，心中再次浮起一丝希冀，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在兵力方面，齐魏军略占劣势，而对地形的掌握上，则占有优势，如此说来，如果要偷袭的话，也该是齐魏的可能性比较大。”眨巴着闪烁的明眸，田心兀自低喃道。

“小姐所言有理，不过这些，也都还只是假设而已。”见田心情绪缓和下来，韩信眼神之中，先前那一抹隐晦的怜爱，也在瞬间收敛了起来，毫无感情的语气，如同是在进行学术讨论一般。

凝视着韩信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刚刚平静下来的田心，心神却突然恍惚了一下，不久前那个表情落寞，眉头紧锁的男人，再次出现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眼神中含有的不再是怅然与淡漠，而是散发着睿智与冷静，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给了她莫大的依靠和支撑。

“韩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小姐何以这般看着在下？”被田心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韩信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闪着，迟疑着低声问道。

察觉到韩信的尴尬，田心也不由得为自己的失礼暗愧了一下，脸颊隐隐地感到一丝炙热，不过好在夜幕之下，很好地遮掩了那两抹淡淡的红晕，轻眨了眨大眼，便似若无其事般地道：“没什么，只是想看清楚阁下是不是韩信。”

有些听不懂田心话中所暗含的意思，韩信眉头稍皱了皱，不明所以地低问道：“小姐言下之意是，韩某变了？”

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田心忽然撅了撅嘴，面色不悦地道：“是变了，不过我指的不是这个。”

“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还是我的名字，比‘小姐’两字拗口很多？”睁大着眼睛，田心忿忿地瞪着韩信，少女般嗔怒道。

“啊？呃……”

同样都是姓韩名信的两个男人，为何个性差距会如此之大？古往今来，喜欢用名字来推测一个人的个性和命运的人，总是不乏少数，但就此二人来看，这方法却也着实不靠谱。

轻叹了口气，田心柔和的嘴角，弯起一抹美丽的弧度，静默了片刻之后，忽然细眉微蹙，眼波在韩信身上悄然转了转，不无担忧地试问道：“依你的判断，楚军会出兵增援吗？”

“这……”碍于自己此时楚军士卒的身份，韩信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心底略微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言语谨慎地道：“韩信不敢妄下断论，不过小姐来此之前，想必已然是想好了说服之辞，有备而来的，为何却有此一问？”

对于韩信的反问，田心略怔了怔，目光从他身着的铠甲上轻扫过，这才恍然意识到他此刻已经改变的身份，不禁为自己方才的问题感到可笑。

未免惹来猜疑，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田心四目环视一番，确定无人经过时，方才毫不兜转地直说道：“我是有备而来没错，只不过让我苦恼的是，武信君避而不见，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既不使得关系僵化，又能够尽早见到武信君。”

清楚了田心苦恼的原因之后，韩信凝眉暗忖了片刻，虽是猜测却语气坚定地道：“我想，大人并非避而不见，而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眼眸微转，田心细想着韩信的暗示，兀自揣测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在等待确定是否出兵的时机？”

“不是确定是否出兵，而是何时出兵。”摇了摇头，韩信低声说道，目光中透露着坚定与睿智，“秦廷有赖于章邯而得以残喘至今，要想尽快推翻秦廷，首要解决的便是章邯的四十万大军，而眼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大人现在等待的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最佳时机？”口中喃喃自语道，田心灵转的双眸忽然顿住，脸色渐渐变得阴冷起来，半晌后森寒的字眼，便是从牙齿间，低冷艰难地蹦出：“等到齐魏兵败，秦军大获全胜地追击齐军残兵之时，楚军便可出其不意地突击秦军，这样可算不算得上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无需从韩信愕然之后静默的表情当中去寻找暗示，田心话语落定之后，便已痛悟到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默坐到天明，田心这位齐国使者已然无需再多加言语，正如韩信所言，项梁等到了他所要的最佳时机，在齐军败退东阿，秦军毫无防范之时，楚军前往救援，大破秦军于东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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