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15章伊人着红装魂断出嫁路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有情人刚刚伤心离别，而程府这边，却是锣鼓声声、喜气洋洋，只不过，在那一盏盏高挂的大红灯笼底下，每个人的眉头，却都是或轻或重地皱着，一张张貌似凝重的脸庞上，皆是毫无喜庆之色。

“小姐，求您了，笑一笑吧，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啊，总这么愁眉苦脸，会不吉利的。”望着妆容红艳却面如死灰的程嫣，小丫头细眉紧蹙着，轻声道。

闻言，程嫣抬眼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娇艳的红唇忽然挑起一抹苦涩，漠然道：“吉利？是什么东西？”

“小姐，您别这样，是那个家伙没福气，高攀不上小姐，您忘了他吧。”看着程嫣自从上次拼死出去之后，整个人便突然变得消沉绝望起来，小丫头心中自然也是猜出了几分原因，声音颇有些不忿地劝说道。

“哼，他怎么会没福气？有真正的金枝玉叶肯为他去死，我算什么？高攀？他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空荡的大脑中，不断闪过田心那张淡定不屑的面孔，程嫣怅笑道。

听着那落寞无力的语气，房门外，忽然传出一声妇人的叹息，绢帕轻擦了擦面颊，转身走出几步，对着一旁那同样面色不是太好的男人，低泣道：“老爷，您好狠的心，明知嫣儿从小任性惯了，离不开父母，您为什么非要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唉！”沉叹了口气，程老爷眉头紧皱了皱，无奈道：“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这么做吗？以她在这宜阳城内的名声，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娶她？怪只怪你这个做母亲的，从小没有教好她。”

“老爷这会儿倒是会推卸责任了，子不教父之过，您怎么不说是自己管教不力呢？”泪眸微瞪，程夫人不平道。

“是，子不教父之过，但她是女儿，你要是有能耐生几个儿子给我，看我会不会管教不力。”回瞪了夫人一眼，程老爷有些积怨已久的道。

“你现在是在跟我翻旧账吗？生不出儿子，是我的错吗？你娶的那几房狐狸精，有给你生出过什么东西来吗？还不如我呢，起码我的大女儿，现在是王后。”提到这个，程夫人忽然挺了挺胸脯，颇为自得的道。

“王后？行了吧，等韩国的故地都一一从秦军手中夺回来，真正复立的时候，你再来说这种话吧。”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程老爷苦笑道：

“谁都知道你那女婿的韩王，不过就是个虚名罢了，实权都在张良手中，虽然他是司徒，但要立谁、废谁，其实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今天，他能让你女婿做韩王，明天，他照样可以另立别人。”

“你少跟我说这些，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这些，我只知道，我的女儿现在是王后，不管是虚名还是挂名，反正在别人眼中，她现在就是韩国的王后。”凤眸冷瞥了他一眼，程夫人自顾道。

“妇人之见。”轻斥了一句，程老爷也是懒得再跟她争辩，摆了摆手，道：“那你就好好祈祷他这个韩王能做得安稳，不然，有你哭的时候。”

“国丈？我程某人有没有这个命数，自己可是清楚得很。”眼神有些复杂地望了望远方，程老爷忽然在心底暗暗叹息道，不得不说，他这预感，还真有点诡异地精准。

听着程老爷那番言语不明的话，程夫人细眉微蹙了蹙，不悦道：“呸呸呸，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女儿的吗？都让你给我扯远了，正说嫣儿的事呢，你说那些个有的没的做什么？”

“那丫头的事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吉时眼看都快要到了，还想反悔不成？之前就整天疯疯癫癫的，现在可倒好，安静是安静了，又变得痴痴傻傻的，这辈子就没个正常的时候，我怎么生了她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愤愤地瞥了瞥房间内一动不动的程嫣，程老爷恼怒道。

“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意，让她嫁给那个家伙，起码离得也近些。”泪珠复又在眼眶中打转起来，程夫人忿忿道。

“闭嘴，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种胡话，你也敢随便乱说。”脸色一沉，程老爷怒喝道。

“这里又没外人，说说又怎么了？那小子虽然是个庶出，可起码也是王室的血脉，再说了，嫣儿又那么痴迷于他，你干吗非得棒打鸳鸯，不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凤眸怒睁了睁，程夫人很是替女儿委屈的道。

“棒打鸳鸯？你说话也得讲事实吧，他们俩是鸳鸯吗？你真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窈窕淑女，是个男人，就都好逑吗？别管那小子是什么出身，单看他那股心气吧，什么时候瞧得上那丫头了？根本就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死皮赖脸。”虽说这话是不假，但这程老爷毫不偏袒自己女儿的语气，却着实有些令人吃惊，真不知道这女儿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

“你…”被程老爷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气得柳眉倒竖，程夫人银牙狠狠地一咬，怒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嫣儿就算再怎么任性胡闹，她也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就是太知道自己是她爹了，才会这么说她，怪只怪我这话说得太晚了，没有早日点醒她。”眼皮略颤了颤，程老爷不无后悔的道。

“老爷、夫人，吉时已到，是不是该请小姐…”

听着下人的恭禀声，程老爷叹了口气，暂压下心底的悔愧，摆了摆手，吩咐道：“先出去招呼着吧，跟姑爷说，新娘一会儿就到。”

“是，老爷。”

瞅着倏然流下眼泪的程夫人，程老爷也是忍不住地心头一痛，沉声道：“别站着了，去把她带出来吧，误了吉时，可真就算害了她一辈子了。”

“老爷，我恨你！”颤痛的目光愤瞥了程老爷一眼，程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步走进房间，望着那面无表情的女儿，心疼道：“嫣儿，别这样，高兴一点，今天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我不高兴吗？”失神的眸子，有些机械地眨了眨，程嫣微微偏过头，望着面露不舍的程夫人，忽然干笑道：“我很高兴啊，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因为，我总算对你们二老的决定，服从了一次，所以，我还不算…太不孝吧？”

“傻丫头，你这是在说什么，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娘的宝贝女儿，记住，过了今天，你就是人家的妻子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总是那么任性，以后，要好好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紧握着程嫣的双手，程夫人叮嘱道。

“以前？再也不会了。”唇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明的苦笑，程嫣喃喃自语道。

“好了好了，唠叨的话就别再说了。”隐含伤痛的目光，望了望依依不舍的母女二人，程老爷命令道：“盖上喜帕，出门吧！”

“嫣儿，好好照顾自己。”慈爱的目光，最后凝望了一眼面容干涩的女儿，程夫人亲手将喜帕盖在她的头上，然后慢慢行出房间。

“你这是干什么？”望着丝毫没有松手之意的程夫人，程老爷面色微沉，低问道。

“怎么？我这个做娘的，还不能亲自送女儿出门吗？”泪光闪烁的凤眸，愤瞪了程老爷一眼，程夫人自顾搀着女儿向大门行去。

木偶般机械地迈动着双腿，程嫣那喜帕遮盖之下的娇容，此刻究竟是何种表情，却是无人知道。

渐近花轿，正当她要踏上那条远嫁之路时，一阵疾风却是忽然掠过，绢帛的喜帕骤然被席卷到了半空之中，顿时将她那张娇艳却木然的脸颊，暴露了出来。

怔怔地望着那疾驰而过，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的冷漠身影，程嫣早已绝望的心底，一阵碎裂之声再次响起，不顾周围那一道道或错愕、或惊怔、或焦急的目光，无力的双腿忽然颓瘫在地上，对着那已经渐渐看不清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地嘶声咆哮道：“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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