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49章喧宾夺主

正值晌午最易困乏之时，山寨中也是显得异常安静，几名负责留守看护的匪汉，在烈日的曝晒下，一个个横七竖八地斜靠着房柱或石栏，各自闭目小憩，忽强忽弱的鼾声，在静寂的院中，此起彼伏地缓缓回荡着…

距离寨门最近的一棵大树旁，一名面庞黝黑的汉子，嘴角衔着一嫩绿的草根，正头枕着胳膊，颇为懒散地侧躺在树荫之下，定睛细看一番，赫然便是昨日与刑三一起的那位疤脸汉子。

然而就在其刚刚闭上双眼，打算安静地享受一个午后惬意小寐之时，后背却毫无防备地挨了一踢，顿时让得他脸色一怒，破口直骂了起来：“妈的，哪个混蛋打扰老子睡觉，想找死是…”

乍然睁开的眼瞳中闪烁着寒光，疤脸汉子愤偏过头，怒瞪着那扰人清梦的该死家伙，突然，当双目对接上那张阴冷的面孔时，骂声霎那间戛然而止。

“二…二当家！”似是对这位二当家有着明显的畏怕，疤脸汉子脸皮不由得抽搐了几下，慌忙站起身，声音微颤着俯首道。

“我出去的这半天，那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阴厉的目光，在静寂的寨中寸寸扫过，二当家面色颇为难看地沉声喝问道：“现在人呢，去了哪里？”

“回二当家，今天早间时候，属下见她跟刑三一同出了山寨，到现在一直都没回来，只是，大当家吩咐不许其他人跟着，所以属下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目光不安地闪烁着，疤脸汉子垂首道。

闻言，二当家心底瞬间闪过数道念头，但却并未在那张始终阴沉的脸庞上，有着丝毫的呈现，双目冷冷地一眯，旋又问道：“大当家呢，也不在寨中？”

“是，大当家也在一个时辰之前出去了，不过，是一个人单独出去的，同样也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跟着，所以属下…”满脸恐惧地咽了口唾沫，疤脸汉子惊颤道，到得后面，声音已是如蚊蝇般，完全不在听力范围之内了。

“看来，我南宫森这次，还真是碰上了一个…似乎很不喜欢听话的女人。”暗暗冷笑了一声，二当家眉头微皱，修长手指轻轻掸了掸衣袖，削薄的嘴唇忽然扯起一抹诡异莫名的弧度。

“二…二当家！”

就在疤脸汉子浑身颤栗着僵滞不动时，一名行色匆匆的匪汉，突然自寨门口疾步走了进来，待目光扫到那颇为扎眼的二当家时，旋即脚步一停，呐呐恭声道。

“什么事？”瞬间收敛起嘴角那抹森寒的阴笑，二当家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带急色的汉子，沉声问道。

用力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汉子垂首请示道：“回二当家，山下有几辆马车经过，看样子像是商人，要不要动手？”

黑瞳中骤然闪现出一丝血腥的利芒，二当家森然喝道：“你第一天上山吗？这种事还用得着请示？不管马车上装的是什么，一律先劫下，人，一个不留，通通杀掉！”

“可是，大当家…”

“可是你大爷，二当家的话，你听不懂吗？”一拳挥在那名匪汉的脑袋上，疤脸汉子脸皮抖动着僵硬一笑，旋即恭声应道：“谨遵二当家的吩咐，属下这就去照办。”

“站住！”

一道嗓音干净，而语气却很是冷厉的喝声，忽然自沉寂的厅中传了出来，紧接着，一身形欣长而挺拔的青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狠笑，脚步矫健地缓缓朝那三人走去，与此同时，原本各自酣睡的几名汉子，也是纷纷被惊醒，一个个眯缝着倦怠的眼睛，瞧着面前茫然不知的状况。

“黥鲁，你丫的记吃不记打，是不是？这山上到底谁是老大，还需要小爷我再提醒你一次吗？”阴厉的黑瞳狠狠瞪着疤脸汉子，青年怒攥着拳头，咬牙喝斥道。

被一个看上去明显小着好几岁的青年，用这般口气教训，疤脸汉子面色不由得一阵铁青，不过，貌似是身手有些不济，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嘿嘿道：“狼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

“小爷我说的当然是人话，怎么，听不懂？是不是只有鬼话，你才听得懂？”语带讥讽地啐斥了一句，青年目光骤然转向旁边面无异色的二当家，冷冷一笑，道：“小弟我从小就是个粗野之人，言语多有不羁，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二当家？还望见谅。”

听着青年口中冷嘲热讽的话语，二当家眼皮略微抬起，幽深的双目中，一道锋寒的冷芒乍然闪掠而出，一尘不染的锦缎宽袖下，长指缓缓一屈，隐约间透露出几分危险的预兆…

就在青年一脸挑衅的，静待着二当家的回应时，一道闪速的青影却直直地朝他脑门袭来，让得他脸色不禁微变，骤然避开一侧，旋即手臂猛地一抬，将那未及看清的偷袭之物狠狠攥住。

“谁干的？给我滚出来！”手掌一摊，瞧着那现出原形的…一枚青杏，顿时牙根愤愤地一咬，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四周，暴喝道。

“不好意思，没有打到你吧？”随着青年的暴怒之音落下，寨门处徐徐现出的三个身影中，一道歉疚的轻柔女声，悠悠地飘了出来。

秋眸含笑地瞥了瞥身旁面露茫然的铁老大，田心纤手微抬，对着几步之外的暴怒青年，颇为无辜地解释道：“刚刚突然有条虫子爬出来，我一时惊吓，不小心把手中的那颗青杏甩了出去，没想到这么不巧，差点打中你，真是很抱歉。”

“堂堂七尺多高的大男儿，哪有那么娇气，你用不着道歉。”威厉的双目瞪了青年一眼，铁老大偏头望着一脸歉意的田心，朗声道。

“哼，你是故意的吧？”望着缓缓走过来的三人，青年随意抛转着手中的青杏，目光很是不忿地盯着田心，冷笑道：“虫子？这上面连个针眼大小的窟窿都没有，哪里爬出来的虫子？”

“哦？是吗？”装傻地眨了眨清澈的眸子，田心微笑着截过他正把玩在手中的青杏，语含暗示道：“那就当做是礼尚往来好了，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得吧？”

“果然。”冷哼了一声，青年不甚友好的目光，在田心身上略转了转，正欲呛声时，却被旁边的刑三一把扯住，低声斥道：“有完没完了，还像个男人吗？真好意思！”

被这三人话里话外的暗语，弄得有些懵怔，铁老大眉头一皱，目光扫视着院中表情各有不同的众人，沉声喝道：“大中午的，都在这里顶着太阳干什么？晒虱子吗？”

“回…回大当家，是这么回事，属下刚刚发现，山前有一队马车经过，所以回来请示是否行动。”视线从二当家阴沉的脸庞上，惊颤着转向铁老大，匪汉如实回道。

瞧着自田心出现后，目光就一直未有转移的二当家，铁老大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跟他结识以来，像现在这般失控的表现，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二当家没有下达指示吗？一个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略微平复了一下心底的疑虑，铁老大森目厉瞪着踌躇不动的几人，威严的吼声中，似是有意顾及着二当家的面子。

“之前大当家不在寨中，兄弟我才自作主张，既然大当家已经回来了，该怎么做，当然得由大当家作主。”目光从田心那张淡漠的脸颊上缓缓移开，二当家微微笑了笑，客气道。

“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在乎这些。”豪爽的一笑，铁老大旋即挥了挥手，命令道：“就按二当家的指示去办，钱财货物留下，至于人嘛，只要态度配合的，就饶他们不死，反抗的，通通干掉！”

“是！”

“等等！”瞧着正欲倾巢出动的众人，田心秀脸忽然微变，兀自贴近铁老大身边，轻声道：“这么做，好像不妥吧？如果他们拉的只是些木料，或是些既不值钱，于你们又无丝毫用处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这么劫回来，岂不是徒费力气吗？”

“再说，你们谋的是财，又何必取人性命呢？如果破财可以免灾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多做反抗吧，而且，若是把人都杀光了，以后谁还敢从这里经过？你们的财路，岂不很快就会断了？”漠视二当家那两道阴森的目光，田心缓缓提醒道。

尽管这番话听上去，似乎是完全合乎情理，不过出自一个女人之口，却是让得旁边的青年，心中很是不爽，泛着几分敌意的目光怒视着田心，冷喝道：“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说话，别仗着我们老大对你客气几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里也还轮不到你个毛小子说话，给我滚到一边去！”对着面露不忿的青年，厉声啐斥了一句，铁老大双目凝视着田心，以仅限于对方可闻的声音道：“你这好像是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吧？别忘了你刚刚保证过的事情，不该你干涉的，最好不要干涉。”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更不想干涉什么，顶多也就是一时心直口快，抢先说了你想说的话。”秋眸轻抬，田心秀脸上缓缓绽出一抹怡然的浅笑，耳语道：“杀人，你其实从来也不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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