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比武

比赛前夕，我一夜未得好眠，一直到天光微曦才浅眠片刻，等我去到校场时，太子已命人将武场布置得当，校场中央被人用石灰画了一个白色圆圈，规定比赛时哪一方先踏出白圈，哪一方便输了。

        “辰曦，这边坐。”

        二哥看见我，便立刻朝我这边招手。

        我刚要走过去，一个宫人先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忠喜。

        “小侯爷，太子请您去上首坐。”

        他言语客气，身体却一动不动稳稳挡住我的去路。

        我不悦的皱眉，扭头朝太子的方向看去，他旁边果然放置了一个空位置。

        见我看过来，他勾唇笑了笑，给了我一个你还不快过来的表情。

        我抿抿唇，抱歉的看了二皇兄一眼，不情愿的朝太子那边走去。

        “辰曦昨晚睡得不好吗？脸色这么差，眼下都有乌青了。”太子笑着看我坐下。

        “还好。”我垂着眼皮并不看他。

        “那就好，不然孤以为你是为什么人担心到睡不着呢！”

        他这话意有所指，我闻言立刻不安起来，目光转向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辰曦怎么这样看孤，辰曦难道不担心父皇的病情吗？父皇已经服过寒冰芝，也许这一两日便可见效。”

        他静静看我，目色冷淡，嘴角似笑非笑透着一抹嘲讽。

        “父皇会好的。”我咬牙挤出这句话。

        “当然。”他勾勾唇角，讥笑更甚。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难看，对上二哥的目光时，他隐隐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场内看去，裴荣为了身手方便，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紧身窄袖的外衣，长发也被高高束起，一条红色发带自他额前绕过，被他紧紧系在脑后，这身装扮将他衬得愈发英气逼人。

        不知为何，观赛的人中还坐了几位世家小姐，她们虽然身姿端正，但看得出微微有些害羞，不大敢抬眼看人，我觉得奇怪，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不待我多想，比赛已经正式开始。

        第一局由锦衣卫中选出一人对勿殊勇士。上场二人皆身材高大，但相比而言还是勿殊人看着更加强壮。

        比赛一开始就很激烈，两方代表拳来脚往，互不相让，几乎拳拳到肉，胆小的贵女们早拿着帕子将眼睛遮住了，我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也很抵触，强忍着厌恶在看。

        太子倒是兴味很浓，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下，甚至偶尔还会点评一句。

        双方实力都不弱，一场比赛打了快一柱香的时间才算分出胜负。

        大隋勇士以微弱胜势赢得了第一局，他被伤的很重，脸上几乎被血糊住，看不清本来面目。

        太子很高兴，赏过之后就让人将他扶了下去。

        第二局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勿殊派出的勇士虽身材不比前一位勇士壮硕，但身手却很厉害，几下就将大隋勇士打到了圈外。

        二局下来，双方算是扯平了，胜负只在最后一局，气氛徒然紧张起来。

        我看向立在圈中的裴荣，下意识攥紧了手指，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怎么了，辰曦似乎很紧张。”太子忽然倾身过来，沉声道。

        “没有。”我矢口否认。

        “那就好。”他看了我片刻，慢慢勾起了唇角，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凤眸之中仍是冰冷一片。

        不知怎的，我又想到太子那日的话，依他的性格，他会轻易放过裴荣吗？

        不待我多想，他已经坐了回去，第三局比赛开始了。

        狙彧眼神沉稳，专注盯着裴荣。

        他下盘微沉，摆出了蛮人最擅长的摔跤姿势，这种招式最适合体型强壮有力的人来用，他们的手脚如同鹰爪一样有力，一旦抓住对手的弱点便会死死不放，缠绊摔压直到将对方完全压制。

        狙彧应该是个摔跤高手，绕是裴荣身姿灵活，也只能躲避而没有进攻的份，他的体力也不比狙彧，几十招下来，喘息已经十分厉害。

        狙彧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急于进攻，他似乎不想太快结束和裴荣的比试，总是会留给裴荣些许喘息的时间，然而这种行为就像猫与鼠的追逐，暗含着逗弄、戏耍，以及因实力悬殊而对对手产生的不屑一顾的蔑视。

        我不禁手心渐渐沁出汗来，在裴荣又一次被狙彧狠狠摔在地上时，我差点失态的从座位上起身。

        他的口中溢出鲜血，顺着嘴角滴到地上，衣衫上沾满泥土，形容狼狈，但很快又一次爬起来。

        “心性坚韧，不过同那位满脸鲜血的勇士相比，他受的伤也不算重。”太子看了看我，问:“晨曦，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我抿唇不答，根本无心理会他的话。

        “呵……”耳边传来太子一声冷笑。

        一连几次重摔裴荣后，狙彧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垂眸看向倒地不起的裴荣，开口道::“你若是认输，你我就算是平手，怎么样？”

        他声音不大，但亦足够叫所有人都听见，这句话实在像是施舍，依裴荣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果然，裴荣笑了笑，低低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我没听到。

        但狙彧的脸色却突然变了，表情怪异的抽/动了一下，接着，就见裴荣深吸了几口气，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像是伤到了内里，吸气的时候五官几乎皱在一起。

        他先是动了动手脚，接着竟摆出了和狙彧一样的姿势，像是要和他摔跤，这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别说他不擅长摔跤，就算擅长，他如今也没有体力能扳动狙彧。

        围观的人俨然和我想法相同，都在窃窃私语，摇头叹气。

        贵女们缴着手帕，一副想看又不忍心看的担忧模样，十分纠结，我看了眼其中一位女子，她焦急更甚，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抿抿唇，转头又看向裴荣。

        他已经和狙彧抱在了一起，让人意外的是，狙彧并没有立刻将他摔出去，相反，狙彧似乎拿他没办法，每次狙彧快要抓住他的时候，裴荣都会身形一转轻巧避开。

        他这是……

        难道裴荣竟是在学以致用，将狙彧的招数反用到了狙彧身上？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一点，狙彧也是，看得出来他也不再掉以轻心，开始急攻猛进，想要尽快将裴荣制服，但他越是这样，露出的破绽便越多。

        又是一个旋身，裴荣没有犹豫，拼尽全力踢出一脚，“嘭”的一声，狙彧身体竟冲了出去，他

        没有防备，收势不及，惯性之下已经跌出了圈内。

        “啊！”贵女们发出几声惊叫，纷纷吓得避闪开来。

        “让开。”狙彧口中说着，脚下却收不住，直直撞向其中一个女子。

        “啊。”

        场上一片慌乱，几息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

        狙彧摔倒在地，掌心擦破流出鲜血，他顾不得去看，眼神欲言又止的望向旁边。

        裴荣用手臂护着那名女子一同倒在地上，不知是不是吓到了，女子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他，连起身都忘了。

        场上凌乱过后，户部尚书亦反应过来，急步跑上前去，将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

        “嫣儿，乖女，你没事吧。”

        “没，嫣儿没事。”女子口中应着，目光却偷偷瞥向裴荣，脸似乎也渐渐红了。

        我将目光从女子脸上收回，看向裴荣，他已经起身，身上衣衫破了一块，抱着胳膊正向太子这边走来，那条护人的胳膊低垂着，怕是脱臼了，样子本来就很狼狈，如今则更甚。

        他目光灼灼看着我，隐隐含笑，及至走到太子近前，才将目光转向太子，然后跪倒在地，朗声道:“臣不负使命，以微势险胜。”

        太子目色沉沉看他片刻，才倏地一笑，抚掌道:“不错，不错，本宫方才看到了，荣世子不仅有勇有谋，还有一颗怜惜之心，不仅本宫要赏你，李大人也要感激你才是，你说是不是呀李大人？”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连忙接口:“太子言之有理，稍后下官定当带着小女亲自登门去定北候府拜访。”

        “那就太好了，”太子一笑，对下坐众人，扬扬手道:“今日比试到此结束吧，参赛众人无论输赢皆重重有赏。”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

        裴荣被人扶着站起，带着满身血污却眸中含笑与我视线相对，少年英姿飒爽，笑容明艳，方才那一战更是激得他一身英气勃发，使他非但不显狼狈，反而莫名令人心动，令许多贵女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他，尤其是李尚书之女，一双眼睛更几乎直直放在他身上，爱慕之意昭然若揭，

        太子行至我身旁，目光若有似无在我和裴荣间略一打量，便嘴角勾笑，似笑非笑的居高临下看着我道:“辰曦还不走？是还未看尽兴吗？英雄救美的戏码可遇不可求，要看缘分。”

        我将目光从裴荣身上收回，眼皮上挑轻飘飘看太子一眼，感觉他嘴角笑容似乎微微一僵，眸光竟渐渐变深，可我实在没心思同他计较，看他一眼便撇开了目光，起身离开，将裴荣与太子都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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