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翘鼻

午读预备铃在头顶回响，林多颜不慌不忙踩着阶梯。

        班上人早已来齐，在铃声撤去的最后一秒，林多颜一脚踏进了教室。

        原本吵闹的教室一瞬安静下来，紧接着啪啪啪的鼓掌声燥起。

        “厉害啊林多颜，我宣布你就是踩点大神！”

        林多颜神情寡淡，把斜挎包塞进桌肚，然后拿出课本。

        杀马特看着手机的时候抽空瞥他一眼。

        “你是个人才，在下甘拜下风。”

        林多颜没理他，翻看着课本，倒是没开口读。

        看了一会大概是看困了，打了个哈欠。

        合上课本，放在一边，又拿出学校统一订的练习册，手又在桌肚摸了摸，摸出一支笔。

        杀马特又开始嘴碎，“最近怎么没看到简怡来找你了？这不太正常啊。”

        林多颜继续翻着练习册。

        “她上次找你干嘛？她还想问我什么来着。”

        林多颜又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能做什么。”他随意回了句。

        杀马特笑他，眼神促狭，“也对，还能做什么。”

        “手机收了，学生会来检查了。”林多颜突然提醒。

        杀马特“我靠”了声，赶紧把手机藏好，看眼外边走廊上的一群人，惊讶于他的敏锐力。

        “你看都没看就知道学生会来了？你这眼神不去当兵可惜了。”

        林多颜看他就像看一个傻子，“用脚指头想一想，这个时间点，懂了吗。”

        杀马特还想了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反应过来正想损他一句，结果刚飘回来的眼神又飘了回去。

        “你妹妹啊。”杀马特看着外边的人说。

        “嗯。”

        “你怎么这个反应？太冷淡了吧。”杀马特略感惊讶。

        林多颜有一顿没一顿写着字，“你要有个天天见的兄弟姐妹，你也会是这个反应。”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你坐了快两年，我才知道你有个妹妹。”

        林多颜不说话了。

        “不是，正常人多多少少会提到吧？我怎么就没听你提过？”

        “我不是正常人。”

        “……”

        杀马特：“行。”

        下了第二节课。

        教室外的走廊零零散散站着人，简怡抱着作业本穿过一行又一行的人。

        走回来时，她在楼梯口那边停下来。

        长发全给她高高束起来，扎成一个丸子，风一吹，后边没绑上去的绒毛像缕烟吹起来。

        她长而细的手往后抹了下，往前挺身，手撑上栏杆。

        直到上课预备铃响起，简怡视线从外边收回来。

        正式上课铃声再响，站在走廊外的人一个个走进教室，她视线又慢慢移到右侧。

        然后就看到林多颜拿着篮球从拐角处出现。

        简怡眯起眼。

        但人跟没看见她似的走下楼梯。

        “林多颜。”

        林多颜这才停下来，但没看她。

        “我知道林尤月是你谁了。”

        林多颜托着球，转回头看她。

        “然后呢。”他说。

        简怡摊手，“没然后阿，不然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别打扰她。”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打扰她？我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走了。”

        简怡迈开步伐，快速下楼挡在他面前。

        “上次的玫瑰花是我扔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别挡我路。”

        林多颜绕过她，继续下楼。

        “不见了。”

        林多颜脚步一顿。

        简怡蹲下来，托着下巴，眸光黯淡。

        “我找不到了，你有看见吗？”

        因为她的动作，领口微垂下来，分外明显的锁骨有些刺眼，以及隐在衣领边沿里的膏药贴。

        “不见了可以再折。”

        林多颜收回视线，踩着阶梯说。

        “那你要吗。”

        “不要。”

        简怡露出浅浅一笑，然后又是叹气。

        “好吧。”

        简怡站起来，一路跟着他到了篮球场。

        操场上集合了一群上体育的学生，看到篮球场那边多出了两个人影，时不时往那看去。

        林多颜也不管她到底想干什么，顾自打着球。

        简怡在旁边坐下，看着他打一会，又看向那群上体育的学生。

        “我问了简文辉，问他为什么要打你，又为什么欺负你妹。”

        简怡自顾自说着，也不管人有没有在听。

        “嗯……他的解释有些多余，我不太能接受，一个男的欺负女的实在是不能原谅，然后我削了他一顿。”

        林多颜投球的动作停下。

        简怡看着他笑，“原来你对这个感兴趣阿？那要不要给你讲讲细节？”

        “不感兴趣。”他回。

        “那我不管，我想说。”

        “……没人阻止你。”

        简怡从石子阶梯蹦下来，然后她对着空气捶了一拳。

        她看着林多颜，说，“我就是这样给他一拳。”

        又做个捏小鸡崽的动作，“然后捏住他命运的脖颈。”

        五指并紧，对着空气狠狠一扇，“再来致命的一巴掌，pia！”

        林多颜看着她几秒，表情漠然。

        好一会。

        “回去吧。”他又继续打球了。

        简怡收回所有的动作，摇摇头，“我作业写完了，现在很无聊。”

        “这个问题我不能解决。”

        “可以，你跟我说话就可以了。”

        她又重新坐回去，伸直双腿，抬头看天。

        “一会也可以的。”

        球在地上“咚咚咚”缓慢拍着，林多颜脚稍踮起，单手一投，“哐”一声进了。

        球落下，又“咚咚咚”滚去一边。

        “简怡。”林多颜转身面向她。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头低下来，直视他的眼睛。

        有汗水从他额角落下来，再沿着下颌一点点滑下来，她缓慢眨了下眼睛，就听到他有些冷的语气——

        “有意思吗？”

        简怡不是很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她故作轻松，笑眼弯弯——“我……”

        下一秒他就走到她面前，她的衣领给他霎时一扯。

        她当下冷了脸，甩开他的手，并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林多颜，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烦躁上脸，林多颜眉狠狠拧了下，“那你就不要来找我，”他转过身，“以这种姿态，很可怜。”

        -

        他们这周的体育课因为老师有事临时调动，安排在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这无疑是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可以提前回家——只要体育老师提前解散。

        之前因为周杨欣第一次在讲台上发火，导致班上开始笼罩着一层阴霾，气氛沉闷。

        这会，阴霾散开，阳光明媚。

        因为上次体育老师苦心苦婆的一段讲话，林尤月这次不再带学习资料下去了。

        但林尤月只是能将老师的话听进去的极少数分子。

        原本照例跑完三圈自由活动，但这次体育老师没有。

        “我还没说自由活动呢！都给我回来集合！”

        体育老师看着气喘吁吁的他们，拖着脚步慢吞吞走回来，眉头一皱。

        “你看看你们，才跑三圈就累成这样，还有那些跑一圈就不行的同学，你们可真得好好注意了，身体素质差成这样还怎么学习，大家一定要重视身体锻炼。”

        等到他们一个个都排好队了，体育老师接着说。

        “鉴于上节课你们大多数同学都不怎么运动，那这节课老师就要求你们运动了，先别啊，我说的运动是玩游戏，为了调动你们的积极性，我特地安排了游戏，你看看你们，一说游戏就笑了，好了大家先等我说完你们再说好不好？”

        等到他们安静下来。

        体育老师挪了下身体，继续说，“这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大家就坐在地上，围成一圈，然后老师会在你们后面选其中一个人，怎么知道自己是选中的人呢，欸，我会拍拍你，一旦被我拍中了，你就要站起来跑了，”

        “然后坐在被拍中的同学，的两边的同学，也要站起来跑，跑一圈回到原位，但注意啊，老师在拍之后也会跑，为什么呢，因为要抢座位坐，反应迟或者跑不过的，那你可就没座位坐了，然后你就得像一开始的老师一样，选一个同学，偷偷拍他一下，就跑，就是这样重复，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体育老师拍手，“好，那大家都坐下吧，准备开始了。”

        一开始大家刚玩，还不太熟练，后面就越玩越欢脱了。

        杨嘉明是被拍得最多的人，他在班上人缘很好，朋友也多，大家都想逗他玩。

        杨嘉明起码跑了有七八遍了，那帮孙子还不放过他，他屁股还没沾地，就又给拍了。

        他一脸生无可恋，站起来。

        “不带着这么玩的。”

        他们都在笑。

        杨嘉明慢慢地走，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拍人，这样让全班人都不免提心吊胆了起来，一个个都看着他，不放过他的一点举动。

        谁也猜不到下一个被拍的人是谁，然后就在大家松懈下来的时候，杨嘉明悄无声息地拍了林尤月。

        林尤月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在回想着上节课的知识点。

        等她回过神，坐她两边的同学都跑在她的对面了。

        林尤月这时候追肯定是追不上了，她便也不急了，站起来慢慢走上一圈。

        这时候班上的嬉闹笑声渐渐降下来。

        一般来说，玩这种游戏，大家更倾向拍熟人。

        杨嘉明看到林尤月投过来的视线时，他忙摇头，“让我歇会，我真不行了。”

        林尤月原本也没想拍他。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有些无从下手。

        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几番，他们各自都在说着话，好像并不在意她要拍谁。

        然后林尤月的目光来到了陈舟望的身上。

        陈舟望这会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游戏上，眼睛在看着外边，好像在找什么。

        于是林尤月又重新走了一圈，走到他的视野中，她眼神暗示他——待会我要拍你。

        好在陈舟望察觉到了，他笑了笑，并悄悄朝她比了ok的手势。

        再次走回来时，就要走到他的后面时，林尤月没有任何犹豫拍了他的后背。

        “对不起。快跑。”

        紧张的追跑比赛又拉开了。

        陈舟望反应极快，跑得也快，甚至都可以追上她了。

        林尤月跑的时候还往后看，看他在哪了。

        再一次扭头往后看的时候，陈舟望已经在她的身后了。

        他还放慢了速度，就这么一小步一小步跑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有些怔怔的，他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推了一下她的侧额。

        “我追上来了，还看。”

        触碰到她的温度，皮肤，陈舟望身形悄然一顿。

        随后他自然地收回手。

        那只碰到她的手也慢慢收拢起。

        最后两人成功拿下座位，坐在了一起，只不过落在后面的两个男同学都在同一条线上跑着，看到还剩最后一个位置，就快到的时候，两人推搡了起来。

        你推我拱，两人纠缠在一起，嬉笑着争夺位置，一时惹得班上人开始起哄。

        体育老师也不管，乐呵看着他俩斗。

        这场战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在大家以为还要僵持一会时，两人纠缠到了地上，开始用着屁股夺位置。

        身体七倒八歪的，陈舟望就在那个空位置的旁边，他很不意外的躺枪了，被他们无意间推了好几下。

        陈舟望撑着地面，正想往前挪一些位置，手臂给握住。

        林尤月拉了拉他，很快松开，“你坐过来。”

        陈舟望愣了下，旋即往她这边挪。

        两人位置又拉近了一些，陈舟望垂着脑袋，渐渐的，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脑海中满是刚才他在触碰到她时，她轻轻扇动的眼睫，微微张开露出贝齿的嘴巴。

        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不断地回放。

        更何况电影主角就在旁边，他只要再过去一点，他就会触碰上她的衣服。

        陈舟望一时找不出不自在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种不自在让人的心痒痒的，不太适应，不太舒服，但又是舒服的，很矛盾。

        于是他为了缓解不自在的小动作也跟着多了起来——

        摸后脑勺，左看右看，看手表，研究手表……

        明明他在做其它的事情，可他却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看了过来。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继续弄着他的手表。

        然后在她开口的时候，他又假装自然地抬起头，然后用着疑惑的眼神看她，说——“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尤月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内心已经翻腾滚滚，她想了想，然后说。

        “今天下午物理老师说的那道难题，你还记得老师是怎么说的吗？”

        藏匿而不自知的期待感和喜悦感兜头而下，变成了落空感。

        啊，原来是问题目。

        可问题是，他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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