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思

安邑山脚下有个安邑镇，镇上的人们信奉山神，镇中至今还保留着从前专门为山神供奉新娘的娘子庙。

        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年轻人都不再信仰山神，唯留下老人口中对那些不敬山神之人的碎碎念。

        娘子庙保留至今，已经成了文物，成了往来痴男怨女口中代表姻缘的庙宇。

        镇长老婆就是少有的还信奉山神的人。

        镇长姓高，高太太带着她的傻儿子在娘子庙奉香的时候，见到了藏在桌案下的金灯灯。

        高太太怀着莫名的心情，尤其是发现金灯灯只记得名字，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笑开了花。

        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气质大方，说话温柔，身上的衣服是看不出材质的好料子，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吗？

        傻儿子见到金灯灯的第一眼，就在喊“仙女”，她心里，也是对这个山神赐下的姑娘满意的。

        所以她为金灯灯编好说辞，内容深受古装电视剧的熏陶：金灯灯是她娘家远房亲戚的孩子，父母双亡，过来投奔她来了。

        先不说多远的亲戚，一个大姑娘会在父母双亡后跑过来投奔她这个远的没边的亲戚，这又不是封建社会，一个大姑娘还能过不下去？

        如果遇到有人问了，高夫人就像他们这么解释。至于信的人有多少，高夫人也知道。

        她信仰山神，并不代表她真的信山神真的会送个姑娘给她家傻儿子。她并没有说金灯灯和傻儿子有婚姻之约。她可以说相处久了，金灯灯看上愿意嫁给傻儿子报答她的恩情，但并不能是现在，她需要让镇上的人看到名正言顺。

        “你在胡说什么？”高镇长是个严肃但很爱妻子的人，但是今天，他们在饭后发生了争吵。

        “你小点声”高夫人嘟囔着，“我这不是为孩子着想吗？你现在还在，等我们老了，笑笑怎么办，你爹妈又……”

        “那也不能骗人家小姑娘，你这是违法的！”高镇长语塞了一下，立马反驳道，“明天我带这姑娘到警察局去查一下，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收起来。”

        “好好好，我就是个恶人。”高夫人其实已经被说服了，但还是嘴上不服输。

        高镇长搂住高夫人，轻声安慰起来。

        金灯灯蹲在花园的池塘边，盯着水里的鱼儿，葱白似的手试探性的点了点水面，指尖似乎闪过微绿。一条细小的金线，迅速窜入水中，被跑过来的大鲤鱼一口吞下。

        高笑兴冲冲得跑过来，喊道，“姐姐，快看，虫虫。”金灯灯回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微风吹起了飘落的发丝，池塘边的灯光似乎一下子都打在了这个姑娘身上，妖异得不似真人。

        “姐姐，你的眼睛……”高笑忘记要说什么，一松开手，萤火虫立马飞走了。

        “眼睛怎么了？”金灯灯站起来，她的影子突然间扭曲成了藤蔓的样子，张牙舞爪，慢慢靠近高笑，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真好看，像虫虫一样，亮亮的。”高笑咧开嘴，又马上耷拉下来，“虫虫飞了。”

        “姐姐带你再去抓好不好呀。”金灯灯牵起高笑的手，安慰他。

        “要三只！要给爸爸妈妈。”

        “好，我们多抓几只。”

        “她是个好姑娘，不是吗？”高镇长透过窗户，看向花园，对坐在沙发上的高太太说道。

        “好，就是你们老高家没福气。”高太太愤愤不平。

        显然，警察局并没能查出什么。监控，除了查到金灯灯是从桌案下钻出来的，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再加上，金灯灯貌似还失忆了。

        所以现在金灯灯仍然用着高夫人亲戚的名义住镇长家。

        直到高夫人发现金灯灯先是让家中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更加精神，她本以为是巧合，直到几天后她看到家中已经枯黄许久的明月昙在金灯灯手中冒出绿芽。

        这株明月昙是镇长花高家买来的子花，母花在上京某家颇有名声的贵人手中。没见过这花前，高太太还是很兴奋的，明月昙在夏国一直有着“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的美誉。直到她发现这花见不得强光，受不了寒气，挡不了虫害，用不了农药。仿佛大声说句话，都能把花吓死。

        这花，迟早要完！果然这花没多久就死了。

        “灯灯啊，走，姑姑带你买衣服去。”高夫人拉起金灯灯，认了这个侄女。

        镇上的商场、剧院、活动广场、医院等都是围绕娘子庙铺展开。尤其是娘子庙前的大广场，人来人往。

        娘子庙两边的街上，见的最多的就是泥偶店。店里的泥偶各式各样，还有些年轻的店主添加了现在年轻人最喜欢的动漫、游戏人物。

        金灯灯走进一家叫做娘子泥偶的店。店里比较昏暗，金灯灯走在货架间，扫视过木架上的泥偶。红扑扑的脸蛋，红红的嫁衣，这些泥偶大多都是新娘子泥偶，只不过情态不一。有的一身嫁衣正画眉梳妆，有的举着团扇和小丫鬟窃窃私语，有的掀起红盖头露出羞涩的笑容，有的抱着爹娘在依依不舍。

        金灯灯注意到最显眼的是一个坐在花轿上送嫁的泥偶，四个轿夫，拿着扇、伞、金瓜、钺斧的执事，还有头插鸟翎大冒的彩衣。个个表情生动，最奇怪的是，新娘满脸微笑，却眼含哀伤，偷偷撩起轿帘在向后看。

        奇怪，她在看谁呢？

        在看我的情郎啊，他为何没有来。

        明明说好了一起走，他却抛下我离开。

        不公平，我要他来陪我！

        你会帮我的对吗？

        山神大人……

        高夫人觉得不妙，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有人在耳边絮语。

        金灯灯饶有兴致的拎起新娘子泥偶，晃了晃。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突然出现，盯着金灯灯，“客人看上了什么？不买不要乱碰。”

        “就这个吧。”金灯灯把新娘泥偶放回轿中。

        “砰”得一声，灯炸了，原本就昏暗的空间彻底陷入黑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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