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忆太遥远

赵毅，也就是娘子泥偶店店主，他的本名，已经没有人多少会叫了，年轻点的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赵新娘”。或许是出于同道相轻，这个外号很快就在圈子里传播开来，有人这样喊他，他也笑呵呵得应了。叫的人不怀好意，应的人也不在意，后来叫的人少了，更多的人叫他赵发财。

        泥偶算门艺术，在娘子庙附近开店的，多少是有祖上源渊的。这个圈子的人，排外而且讲究师承，而赵毅是个野路子，一个人跌跌撞撞在安邑镇打拼。安邑镇虽小，此地的泥偶却畅销海内外，大师云集。

        赵毅刚入行时，有灵气，却并没有出色到能让大师收徒的地步。那时候，他的小摊也不单做新娘，在大师云集的娘子庙附近的店里并不起眼。直到有一天，他摆出了一只新娘泥偶。

        无论是技法还是用料，这个新娘泥偶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这个泥偶却被一对前来旅游的富豪夫妻看上了，他们的女儿多年前失踪，看到了这个泥偶，就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女儿，当场潸然泪下。

        恰好有报社在采访，赵毅因此一炮而红。

        赵毅开始专注做新娘泥偶，哭的、笑的、闹的，所有的泥偶都是一身红嫁衣，定价也高。

        有些人看到这些新娘泥偶只会惊叹于她的栩栩如生，有些人却痴迷疯狂。赵毅很快就靠着新娘泥偶出了名，赚了钱，在安邑镇娶了妻子。

        他也不再做新娘泥偶。

        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在一年后因难产离世。

        赵毅重新做起了新娘泥偶。

        金灯灯现在知道为什么唯有赵毅做的娘子泥偶有红光了，他在用这些已经逝去多年的女子的坟土作为泥偶的原材料。

        金灯灯倒也没有什么愤愤不平的想法，她只是惊讶于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安邑山非同一般，美人冢已有千年历史。漫长的岁月里，那些女子早已融入这片土地，她们的墓土承载着她们的感情与念力。不敬先人，注定赵毅命中孤寡，死于非命。

        “刷”藤蔓困住正在挖土的赵毅，还贴心得堵住嘴，一路拖拽着人，将他扔回泥偶店门口。

        现在，赵毅还不能死。

        将来总要给泥偶留下出气的人。

        回到高镇长家的时候，月上柳梢。小洋楼灯火通明。

        高太太在忙碌着收拾东西，客厅里坐着两个壮年男人。

        高镇长在哄着高笑，大意是在说，要听妈妈的话，不要调皮，过段时间会去找他们。

        “这是……”金灯灯和高笑打了招呼，看向高镇长，问道。

        “灯灯啊，快，快，收拾东西。”高太太见到金灯灯回来，连忙招呼。

        “你姑父急着让我和笑笑走，说是你爷爷住院了。”高爷爷，在京都。

        金灯灯拉住高太太，“姑姑，你和笑笑走吧，我不走，我……我要等爸爸妈妈回来。”眼睛慢慢的红了，泫然若泣。

        “唉……你这孩子……”听着，高太太也有点难受起来，她苦命的弟弟和弟媳，数月前，在安邑山失踪了，同行的人也不见踪迹。

        高镇长过来搂住高太太，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那边，那边会派人来的。他们会没事的，现在你赶紧去收拾东西，连夜就走。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听到这消息受不了打击已经住院了，你带笑笑回去多陪陪老爷子，都得靠你啊。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高镇长安抚着太太。

        金灯灯拉过高笑的手，给戴上一个绿色的手镯，“笑笑要离开啦，姐姐送给你一个礼物，你一定要保管它好嘛。”高笑郑重得点点头，他虽然傻，但很可爱。

        高镇长看着这一幕，有一丝重，但也没有说什么。

        高太太带着高笑离开了，那两个男人是护送他们的，原本热闹的小洋楼安静下来。

        “金小姐，请坐。”高镇长坐在单人沙发上，朝金灯灯做了个手势。

        “金小姐，其实你要一起离开的话，我是不会阻拦的。”

        “我为什么要离开。”金灯灯似笑非笑看向高镇长。

        高镇长威严的脸上最近又多了许多皱纹。

        “我不知道您来安邑镇有什么目的，我就想问您一句话，您来的目的，是不是和最近的事有关。”现在的夏国，一镇之长，说句土皇帝也不为过。他用“您”这个字，就显得很不寻常。

        “是。”金灯灯继续看着高镇长，很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您那边，有什么想法？”现在高镇长真的客气，一方面是得罪不起人，另一方面确实想知道最近安邑镇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知道源头也好。

        “谁和你说，我是那边来的。”金灯灯的手上缠绕出紫色的藤蔓，像纹身一般。

        高镇长脸色一变。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走，还能活下来。”

        “怎么会这样……真的就没办法了吗？”高镇长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背一下子弯了。

        作为镇长，他知道的更多，看到的也更多。现在的安邑镇，表面看来，只是人们暴躁易怒，治安较乱，事实上，这背后远不止如此。

        向上面求助，来了一批又一批专家，所有人都说没问题。新仪器甚至表明，安邑镇的空气中能量活跃，有益无害。那些异常，也被认定成“过渡”。

        就靠他一个人的感觉，说服不了所有人，无论是上面还是民众，没有人会相信他。

        现在只有他，也只能靠他了。

        金灯灯看着高镇长，紫色的藤蔓长大，勾起桌上的水果，抛来抛去。

        漫不经心得说道，“我给笑笑的那个镯子……你为什么不阻止。”

        高镇长惨白着，沉重得说道，“我不敢。”

        “放心吧，那确实是个好东西。”金灯灯轻哼一声，高镇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我想要它是好东西时候，它才是。金灯灯看向窗外，安邑镇去外面还是很方便的，有机场直达京都。

        “你为什么不走。”金灯灯转过头，说道“你知道你留在这里的后果吗？”

        “我知道。”高镇长苦笑道，“我不能走，我走了，剩下的人怎么办。”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从高太太把一个陌生女孩带回家，准备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时，他就已经明白，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尤其是他将高灯灯带去警察局查来历的时候，作为镇长他权限不算低，在查不到什么东西时，他借用了高老爷子的身份，也依旧无事发生，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女孩怕是和现在安邑镇的变化有关。他看着太太一天一天对金灯灯亲密起来，到最后视若己出，把她认成了自己的侄女。

        那一刻，他心沉了下去。

        高太太是独生女，并没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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