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绮月阁

醒来时，灵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雕花大床上。她急忙起身，伸手拨开红罗纱帐，掀开了被子走下了床。

        这是一间华丽精致的厢房。

        床头有座梳妆台，床尾立着雕花衣柜，不远处有一面织锦屏风，只见得被挡住一半的雕花拱门，珠帘遮蔽，看不见外间。

        没走几步，她险些被脚下的裙裾绊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是被人换过了，头发也放了下来。

        她大惊，连忙摸了摸身上，发现胸口的玉佩和靴子里匕首也不知所踪。

        “你醒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明日呢。”一个妆容妩媚妖娆的女子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她半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的托盘放了下来。

        灵簌紧紧盯着她，“这是哪儿？是你将我掳来的？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我是虞娘。”她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红木桌面，示意灵簌坐下，“姑娘不如坐下，我们慢慢聊？”

        灵簌思忖一瞬，缓缓走了几步坐了下来。

        虞娘勾唇一笑，“我绮月阁可从不干强掳良家少女的事儿，你是被你家兄长卖来的。既然入了我绮月阁，就安分待着，莫要惹事生非。”

        “绮月阁？”

        虞娘替自己倒了杯茶，轻嗅杯中香气，“这里是青楼。”

        灵簌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是被人下药挟持而来，那二人并不是我兄长。”

        虞娘掩唇一笑，眼波流转，声音低沉而惑人，“这可就不干我的事了，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你便是绮月阁的人。”

        “你说不干有违王法之事，那又何必给我下药？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何必用这种手段来控制我？”灵簌咬牙，迷药！又是迷药！她怎么三番四次栽在这件事情上？！

        戚师叔也没告诉她如今江湖上人手一包迷药啊？

        早知道她就先去恶补药理知识再来闯荡江湖了！

        “被卖入绮月阁的姑娘要么孤苦无依要么家中变故，都是走投无路才来到这儿，免不了一番寻死觅活。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虞娘勾了勾唇，好似在笑她天真，她端起托盘上的汤药递给灵簌：“这只是普通的补药，你昏睡了两日滴水未进，现下肯定乏的很。”

        灵簌冷冷地看着她，“我若要走，你也奈何不了我。”

        “你大可一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们的人动作快。”

        灵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忧虑不已。自己内力全失与普通人无异，此时还真没有办法强行突破。

        “你底子不错，收拾一下倒还能见人，我可不想献个病秧子到公子面前。这几日你好好准备一下，五日后可不要让我失望。”

        灵簌眉心一紧：“……你要把我献给谁？”

        “玄冥教下任教主的左膀右臂，欧阳千月。”

        虞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她震惊的脸色，以为她是被欧阳千月的来头给吓到，懒懒一笑：

        “玄冥教的人为了武林大会一事，乔装来到了京城，恰好我们绮月阁又是这京城第一的花楼，男人嘛，聊完了正事，自然要来这风月之地逛逛不是？”

        “好生准备着吧，若是能得了欧阳千月的青眼，以后有的是你好日子过。”虞娘轻笑着向前凑了凑，白皙的手指轻抚上灵簌的脸，眼中带着一丝轻佻，好似挑选到了满意的货品。

        灵簌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厌恶地躲开她的触碰，猛地起身，眼前却一阵发黑，只能扶着桌子微微喘气。

        “你养好身体，剩下的我会替你料理。”她不理会她满面怒容，转身走出屏风外，隐隐约约的媚音飘了过来：“……别动些歪心思，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哟。”

        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灵簌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门口，瞄见走廊上立着两个打手，正一左一右严阵以待，她只好坐了回去，默默思索着。

        在酒楼门口，与从洲哥哥谈话的那个蓝衣男子，就是欧阳千月。

        那么，虞娘口中的玄冥教弟子……会有从洲哥哥吗？

        他也会……流连这等烟花之地？

        灵簌心中又是气，又是恼，又对可能见到他生了一丝期待。

        如果从洲哥哥真的在，她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灵簌思考了许久，决定不再做困兽之斗，将桌上的汤药喝了下去。不过一刻，身上便暖意融融，乏力之感消退了许多，可仍旧没有内力。

        她起身来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头发散落，身上的轻纱软缎十分精致舒适。

        一身利落的装扮换成了这样柔美秀气的服饰，灵簌一时间有些恍惚。

        接下来的五日间，她哪里都去不了。

        几次打开门想找借口出去，要么被挡了回来、要么被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更遑论逃跑了。一日三餐、用具用水、胭脂首饰，也全都有人送进房间。门外站着几个龟奴日夜守着她，窗户也全被封死。

        她彻底成了笼中鸟。

        虞娘来过一次，见她不哭不闹，倒是颇为满意，只是灵簌想要从她嘴里套出玄冥教还有哪些人在，却一个不小心引起了虞娘的警觉，还笑话她道：“急什么，过几天不就见到了？”

        灵簌只好压下心中焦灼，忐忑地等待着这天的来临。

        这日傍晚，虞娘带着几个丫鬟抬了些东西进了房，一面放东西一面笑道：“今日可是大日子。”吩咐几个丫鬟为灵簌穿衣、梳妆，几人将上好的胭脂水粉细细地往灵簌脸上涂抹。

        灵簌满腹心事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任由她们打扮。

        虞娘来到她身后，手轻按在她肩上，唇边带起一抹满意的笑：“这样的姿容，今晚必定顺利，也无需我担忧了。”

        灵簌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愣了一瞬。

        她本就五官俏丽，一双圆眼睛十分有灵气，此刻在妆容的加持下，艳丽中透着清纯，娇俏中几分妩媚，再加上额间轻点朱砂，衬得她肌肤如雪，端的是娇媚动人，透着一丝旖旎媚态。

        她起身走了几步，一身红色抹胸裙加金丝外衣，粉嫩香肩与白皙脖颈在烛光的摇曳下闪着若隐若现的金光，发间玉钗松松簪起，金步摇垂着一颗红珠在鬓间摇曳。

        灵簌皱眉，颇不习惯自己这一身打扮。

        好在这衣饰艳丽却不笨重，若她想要临时脱逃，也不会被牵累。

        “走吧，贵客已到。”

        灵簌的心提了起来，可她只能被虞娘推着，一路走出房门，来到了长廊上。

        天色已晚，绮月阁娥灯亮起，明晃晃地照着整个楼阁，颇为富丽堂皇。

        楼下隐隐约约有人声、丝竹声、说笑声，三楼却十分幽静，空气中散着一股檀香。

        雕花柱、红木门、碧纱窗，穿过一间间厢房后，灵簌被带到了廊间另一尽头的门口，两位黑衣劲装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前。

        “公子要的人，这便来了。”虞娘将灵簌轻轻推至门前，低声在她耳边道：“好生服侍着。”

        灵簌僵在门口迟迟不动。

        跨过那扇门，迎接她的，到底是楚从洲惊怒交加的脸，还是陌生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呢？

        虞娘抬起玉手轻轻叩门。

        “进来。”

        一声清俊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太分明。

        灵簌进了屋，小心翼翼地透过金色珠帘往里望去。

        内殿，有白袍、蓝衣二位公子于窗边榻上相对而坐，执子对弈。

        只消这一眼，灵簌便知道，那不是楚从洲。

        她松了口气，又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既失落，又欣喜，又生了些恐慌、害怕。

        此刻，里屋对弈的两位公子将手中棋子收拢好，说笑着从内间信步走了出来。

        “看来子初闲的很，倒是有空日日钻研棋艺。”蓝衣男子笑道，“不若也来帮帮我，如何？”

        白衣男子笑而不语。

        灵簌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确是欧阳千月无疑。

        她无措地站着，脑中一片混乱。

        如果她向欧阳千月表明自己与楚从洲关系匪浅，是不是可以求他帮忙？

        可这样做，是不是又会给楚从洲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无妄岭弟子都是小心隐匿、潜伏在外……

        而且，她不想自己这个样子，被楚从洲知道。

        欧阳千月扫视了一眼隐在暗处的灵簌，随意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倒酒。”

        灵簌慢慢走过去，缓缓拿起酒壶，低着头不想让他们看见，生怕一丝一毫的差错引来注意。

        “我知你往日脾性，不过此次非同小可。事关我玄冥教教主之位，你真能耐得住性子不闻不问？”

        白衣男子低笑一声：“千月兄莫非不信？”

        灵簌微微一震，手一抖，酒撒了出来，溅在了桌上。

        她震惊地朝白衣男子看去。

        正是几日前救下了她的那位白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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