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蕲年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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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吕不韦更加高调地筹备赵政的加冠大典。
同时,因魏国多番派人助长嫪毐势力,使秦国陷入不安的局面,于是吕不韦请示秦王派兵攻打魏国。
赵政任王翦为主将、杨端和为副将,率领秦军十万攻打魏国垣、浦。秦攻魏急,魏相魏郄建议派使向韩、赵求援。
魏国使臣冠盖相望,前往邯郸和新郑。赵悼襄王不以为然:“不就两座小城,占了就占了!魏使切莫着急,待寡人与群臣商议一下!”
魏使万分急切:“垣、浦两城旦暮即破,下臣怎能不急!”
赵偃召集群臣商议出兵之事,正要派兵援救魏国,便传来王翦大军占领垣、浦的军报。
《吕氏春秋》大成,吕不韦在咸阳东门悬挂榜文,有能删改一字者获千金之赏。百姓多有心动,但不敢擅自为之。
吕不韦的权力达到巅峰,百姓敬而畏之。
不久,彗星现,其长竟天,太卜官占卜曰:“国中当有兵变!”
赵政顿时起了警惕之心。他认为太卜官之占筮正对应嫪毐,于是催促文信侯加紧操办加冠事宜。
正好可以借加冠之机刺激嫪毐,使其发动叛乱,然后一举将其势力铲除。
华阳太后、御史昌平君以及昌文君等楚系势力得知嫪毐与赵姬之事,决定深入调查,调查结果让众人又惊又喜。
华阳太后等人欲趁秦王亲政之时,借机除去帝太后赵姬的势力。
于是昌平君芈启等人偷偷将“嫪毐欲杀王而立其子”的闺房话透露给赵政,借此使赵姬、嫪毐势力彻底被铲除。
四月,秦王赵政遣桓齮屯兵三万于岐山,使文信侯吕不韦留守咸阳监国,自领刚成君蔡泽、沈洛伊、李斯等一行人马前往雍城,并使老将张唐率领三千兵马随行护驾。
雍城位于咸阳以西200里,为秦国旧都,秦国宗庙设立于此。
自秦襄公立鄜畤以祭祀白帝,德公迁都雍城而行郊祭之礼,岁岁致祭,遂为常理。
太后居雍城几年,秦王政每岁以郊祭之期,至雍城朝见太后!
出行当日,文信侯率领百官于雍门夹道送行秦王赵政,咸阳城万人空巷,百姓们皆争相一睹秦王风采。
文信侯俯身行礼,颇为恭敬地说道:“大王即将加冠亲政,老臣在此恭贺!请大王允准,自今日起免去老臣仲父之称!”
赵政连忙将吕不韦扶起,又躬身作揖道:“仲父一心为国,忠勤国事,何以如此?若是寡人荒废学业,请仲父责罚!”
文信侯越发言辞谦卑:“大王聪慧质敏,刻苦耐劳,老臣又岂会不知!当年大王年幼,老臣才以仲父之名摄政。大王既已成年,又有亲政之力,因此不可再称老臣为仲父!”
赵政心里明白,吕不韦这是在给自己找退路,因此也就答应了。文信侯又亲送赵政至雍门外十里亭处,不免又有一番谈话。
“大王且放心前去,国中自有老臣和昌平君、昌文君等人主持,骊山大营、蓝田大营分别有王贲和蒙武镇守,王翦将军屯兵于函谷关,咸阳必定不致生乱!”
赵政按剑迈了几步,复又转身对吕不韦说:“寡人把监国大任交与相国,一旦咸阳发生变故,相国可便宜行事,务必替寡人把秦国守住!”
吕不韦闻言立即躬身施礼,道:“请大王放心,老臣誓死捍卫我大秦!”
于是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赵政一行五千人浩浩荡荡地朝雍城进发。
按照秦法规定,统辖所属领地的官员皆应于城外三十里恭候君王驾临行冠礼。
秦王一行抵达雍城外三十里之地,四周一片寂静,哪里有看到前来相迎的官员和军队!
老迈的刚成君蔡泽忍不住发火了:“嫪毐这厮,置君臣纲常于何地?君王行冠礼,竟不率领官员前来迎接,丝毫不顾及大王的脸面吗?”
秦王心里略有怒气,转而一想又觉得乃意料中事,又笑嫪毐如此沉不住气,事情还未筹谋得当,就先断了自己后路,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实在是愚蠢至极!
沈洛伊忙说:“刚成君无须动气,许是被政务耽误了也未可知!不如遣一哨兵先去探探情况,告知于长信侯也可!”
刚成君蔡泽只好忍着怒气,派了一前兵先去通知嫪毐,赵政等人继续前进。
行至二十里的郊亭处,依旧不见丝毫人影,只有黑色的军旗在风中梭梭作响。
沈洛伊见此情形,便知嫪毐是故意使下马威,悄悄看了一眼赵政,并无任何表情。
沈洛伊悄悄靠近,“大王,您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吗?嫪毐这是明摆着使下马威呀!”
赵政嘴角略微扬了一下,直视前方道:“欲杀之,必纵之!隐忍多年,再忍一时又何妨?”
队伍继续往前行,抵达雍城外五里,此时哨兵飞驰来报,递上一封长信侯的亲笔书。
赵政打开,复又合上,情绪依旧不见任何起伏,又将书递给李斯。
李斯看毕,正欲递过给小兵,被刚成君蔡泽抢过。
蔡泽看后,不免又怒从中来:“嫪毐这猪狗,竟以政事繁忙为托词,不顾礼法!”
李斯劝道:“刚成君暂息雷霆之怒,一切以大王加冠为重!”
赵政也不说话,直接下令军队驻扎雍郊的蕲年宫!
蕲年宫又称祈年宫,作为祭祀宗庙、举行郊祭、加冠仪式的场所,位于雍城西南十里的郊区。
自赵姬下令封嫪毐为长信侯后,赵政连象征孝道的朝见都免了,就是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与不屑,所以此次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大郑宫拜见赵姬。
嫪毐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秦王来雍十日依旧不见其人,不过隔几日遣小兵送来相同的理由:政务繁忙!
秦王也不理会,只一心和李斯、刚成君蔡泽、隗状等大臣筹备加冠事宜。
太卜令占筮择定于四月二十二日行加冠之礼,又确定了参加冠礼的宾客,择定四朝老臣刚成君蔡泽亲自替赵政加冠。
诸事妥当,便遣特使飞马报于咸阳,迎请嬴氏宗亲来雍城参加冠礼。
四月己酉,秦王赵政在雍城蕲年宫举行了加冠仪式。
赵政登台,跪坐席上,由德高望重的刚成君蔡泽替其加冠!
第一步,加上由黑麻布制成的淄布冠,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接着是加由白鹿皮制成的皮弁,意味着从今往后要服兵役,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然后是戴上赤黑色的平顶冠冕,象征着参与祭祀之权!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秦王缓缓起身,向参与加冠仪式的大臣敬酒,然后便是往大郑宫朝见太后赵姬,最后向王室大臣敬酒,整个加冠仪式才算圆满结束。
秦王赵政于加冠之礼结束,赐百官大宴五日,太后亦与秦王饮于大郑宫!
长信侯嫪毐与左右贵臣饮酒赌博,至第四日,与中大夫颜泄连博失利,饮酒大醉,欲求翻盘,颜泄亦醉,不从。
嫪毐愤怒,上前一把抓住了颜泄,掌掴其脸,颜泄也不遑多让,一下就摘除了嫪毐的冠缨。
嫪毐大怒,瞋目呵斥:“我是当今秦王的假父!你是何人,竟敢反抗我!”
颜泄大惧,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正巧碰上从太后宫里宴饮而出的秦王政。
颜泄当即跪地,请求一死。秦王赵政见此情形,心下觉得大有可疑,也不发声,只让左右搀扶颜泄到蕲年宫。
至蕲年宫,赵政屏退左右,只留沈洛伊在侧,于是问:“何故求死?说出实情,寡人恕你无罪!”
颜泄惊惧,酒意醒了大半,颤颤巍巍地将嫪毐宴上之言陈述于秦王政,又将嫪毐非宦官之事和盘托出。
“嫪毐非宦者,诈为腐刑,侍奉太后,今产下二子,藏匿于宫中,不久将谋篡秦国!”
秦王赵政大怒,又怕泄露知道嫪毐非宦官、与太后生二子的消息,遂拔剑杀了颜泄以绝后患!
内史肆、佐戈竭二人素来多受太后与嫪毐金钱,因此成为嫪毐的死党。二人知秦王政已知晓嫪毐与太后之事,遂急报于嫪毐。
嫪毐大惊,急忙往大郑宫通知太后赵姬。
赵姬慌乱无措,嫪毐与之计谋:“大王已知你我之事,如今只有一法可保无虞!乘桓齮之兵尚未到来,举宫中骑卫士卒及宾客舍人,齐攻蕲年宫。若能攻下,我二人尚可保无虞!”
赵姬心下为难,嫪毐又多番催促,极力劝说,赵姬才狠下心同意了嫪毐的谋划,又问:“宫中骑卫怎能听你的命令呢?”
嫪毐答:“借太后印玺一用,只说:‘蕲年宫有贼,王有令,召宫骑卫卒前往护驾!’如此,必定能成!”
赵姬已没了主意,只能按照嫪毐所说的去做。赵姬于是将太后印玺交予嫪毐,嫪毐又伪造了秦王御书,并加盖太后印玺。
沈洛伊知道以赵政的脾性,颜泄必定不能活!沾血的太阿宝剑被扔在地上,赵政转过身子,极力平息怒气。
沈洛伊上前,说:“嫪毐将要作乱,当务之急就是密召屯兵于岐山的桓齮将军援雍。大王手上可用之兵不多,不知能否抵御嫪毐的进攻!”
赵政平复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语气沉着:“就是因为先生知晓嫪毐和太后之事,所以嫪毐才狠下杀手,对吗?”
沈洛伊先是一惊,而后明白必是李斯告知了赵政,于是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告诉大王这件事,就是怕大王您心里难受,所以……”
“先生处处为政儿考虑,自己的安危就如此不在乎了吗?寡人已经不是当年弱小的稚子,需要先生时刻的保护,现在应该是政儿来保护先生了!”
“大王要保护洛伊,也要渡过眼前这一关才行!如今,只有速召桓齮将军援救雍城!”
“寡人手上除了随驾的三千人马,就只剩桓齮的岐山3万大军!寡人刚刚加冠,还来不及从太后手上接回秦王印玺,是以无兵可调!”
沈洛伊越发担忧,沉思良久,复又说道:“骊山大营和蓝田大营不是驻扎了几十万的兵力吗?何不密召蒙武和王贲呢?”
“蓝田大营的驻军是为了防备楚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调动!为今之计,寡人只能请祖母太后相助了!”
沈洛伊恳求道:“华阳太后虽是大王的祖母,更是芈氏一族的中心人物。大王须得晓之以利、动之以情,才能说动其出兵。”
赵政觉得很有道理,便要派人出发咸阳。
沈洛伊却道:“事情紧急,不是大王亲信恐不能成事,还是让洛伊跑一趟吧!”
赵政思虑再三,便遣沈洛伊前往骊山大营通知李信和王贲,然后请求华阳太后的援救。
太子丹得知长信侯嫪毐将发兵围杀秦王,于是决定助其一臂之力。
太子丹见到嫪毐,说:“秦王背信弃义,实乃不仁之君!长信侯欲发兵匡扶正道,姬丹可助一臂之力!”
嫪毐疑惑道:“太子如何助我?”
“长信侯有太后印玺和王玺,虽尽调咸阳周边士卒,但尚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秦王手中可调之兵不多,但驻扎岐山的秦军有三万。依姬丹来看,长信侯何不借助三晋兵力,以此确保万无一失!”
“太子想如何做?”
“姬丹书信一封给父王,派人出使三晋,鼓动三晋陈兵于秦与韩、赵、魏边境,以断秦王突围之后路!”
嫪毐觉得此计甚好,于是便让太子丹着手此事。
长信侯矫太后印与秦王印玺,尽发咸阳周边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又以秦王印玺控制了骊山大营和蓝田大营。
蒙武、王贲和李信等人不知其中原由,不敢私自领兵离营。
沈洛伊易服,扮作长信侯门客,得以进入骊山大营。
沈洛伊见到王贲,低声说:“嫪毐矫王玺,图谋作乱!事情紧急,大王可调兵力不多,还请王贲将军赶紧前往雍城营救!”
“长信侯要作乱?大王突然下了这么一道诏令,末将和李信本就有所疑惑,原来这都是长信侯的计谋啊!”
“嫪毐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兵!”
二人有些为难,李信说道:“没有兵符,私自出兵可是死罪!”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正所谓事轻从缓,事急从权!大王的安危关系整个秦国,不能再犹豫了!”沈洛伊语气急了起来。
王贲表示认同:“王贲只知道忠于大王,忠于秦国!大王有难,我们岂能只顾个人生死!”
“好!李信愿随将军杀出军营,救援雍城!”
王贲、李信欲召集士兵往救雍城,奈何没有军符调不动军队,只有王贲百名亲信愿意跟随。
王贲遂带领百人队伍出了骊山大营,快马急驰雍城。沈洛伊又急忙赶到咸阳,先嫪毐叛军一步见到了华阳太后。
沈洛伊道:“嫪毐意图作乱,形势危急,大王请太后发兵相救!”
华阳太后先是一惊,而后转为平静:“大王是本宫的孙儿,又与芈氏一族为姻亲,出兵相助实是应当!只是……”
沈洛伊完全了解华阳太后的心思,于是抢先说道:“大王若有不测,太后还能安稳地居于甘泉宫吗?太后帮大王和秦国,也是在帮芈氏一族。大王保证,必定不敢忘记太后和芈氏一族的恩情!”
沈洛伊既然将话都说白了,华阳太后也得到了想要的利益,自然就答应出兵相助。
诸事妥当,沈洛伊便趁机出了咸阳城,往雍城而来。
不多时,嫪毐在咸阳起兵,很快便控制了大半个咸阳城。
华阳太后命令御史昌平君芈启、昌文君芈颠出兵攻嫪毐。
文信侯吕不韦亦率领几千士卒,杀出相府,与昌平君、昌文君会合,共同迎击嫪毐叛军。
两军交锋,嫪毐与内史肆、左戈竭、中大夫令齐等人奋力厮杀,混战良久,渐渐力不能支。
内史肆便对嫪毐说:“秦军越来越多,我方死伤惨重,还是先脱身为上!”
嫪毐喘着粗气,只见黑压压的倒了一片:“想不到秦军来得如此快速,实在可恨!且先杀出一条路来,先行撤退再作计议!”
嫪毐方死伤惨重,渐渐被昌平君之军包围,于是内史肆、嫪毐、左戈竭等人杀出一条血路,夺雍门而出。
嫪毐等人一路且战且走,一路往西而逃。
时秦王长子扶苏被困宫中,蒙恬和蒙毅率领亲兵几百人与宫骑厮杀。隗状带着公子扶苏一路逃窜,四处躲藏。
咸阳宫之围得以解除,蒙恬和蒙毅遂四处找寻公子扶苏。
隗状带着公子扶苏躲藏在衣服箱子里,一直不敢出声。直到听见蒙恬和蒙毅的呼喊声,才慢慢地从箱子里出来。
另一边,戎翟君公、嫪毐舍人三千也按照约定的时机攻打蕲年宫。
叛军长驱直入,秦王赵政登台,大声喝问:“何以犯驾?”
为首的舍人答:“长信侯传言行宫有贼,特来救驾。”
秦王呵斥:“长信侯便是贼,宫中还有何贼?”
众人听闻,一半散去;一半胆大的,便反戈相斗,场面极度混乱!
王贲和李信所领的百人队伍经过一日的疾驰,很快就抵达雍城。王贲率领士兵长驱直入蕲年宫,与叛军厮杀。
不久,叛军逐渐居于下风,于是率领残军杀出蕲年宫,与兵败的嫪毐会合!
王贲、李信、冯去疾以及宦者追击嫪毐及其党羽,一路追至好峙。
赵政回到内宫,当即下令:“有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得首级者,赐钱五十万;得逆党一首者,赐爵一级。舆隶下贱,赏格皆同。传檄天下,令韩、赵、魏速速退兵,否则我秦国的虎狼之师必将其荡平!”
不想嫪毐残余正遇桓齮大军,活活的束手就擒,内史肆、中大夫令齐、左戈竭、卫尉竭等皆被擒。
秦王脱险,沈洛伊这才放松下来。由于连续奔波于雍城与骊山,沈洛伊直接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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