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难言离别

这一日，沈洛伊仍旧使云英熬了一碗避子汤药，然后服用了下去。每次侍寝之后，赵政并没有拿避子汤药给她。

        她将回到自己的时代，又怎能再多一份牵绊呢？出于这种心理，她坚决不能再怀上孩子。

        数年来，她断断续续也服用了不少汤药。由于赵政并不知晓，所以进展的较为顺利。

        一开始，沈洛伊还只是偶尔流了几次鼻血。云英担心她的身体出了毛病，多次劝说请医延治，都被沈洛伊拒绝了。

        半年前，沈洛伊流鼻血的次数变多，间隔的时间也短了许多。

        她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而古代的医术是没办法治好的，也不叫别人知道。

        胡亥十岁生辰过后不久，沈洛伊便再次流鼻血，并且晕倒。

        云英正捧着饭食进来，看见晕倒在桌子角边上的沈洛伊。

        云英摔了碗，急忙去唤她：“国夫人！国夫人！你怎么了？”

        连续几次呼喊依旧不见醒，云英不免慌张，急忙喊人：“快来人！国夫人晕倒了！”

        连续进来了几个宫女，合力将沈洛伊抬到了榻上，之后使人去请太医。

        云英一路小跑，来到了章台宫，在殿外碰见中郎将蒙毅。

        蒙毅遂问：“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来？陛下在处理政务，恐怕不得空，什么事都先放一边！”

        云英忙说：“国夫人晕倒了！请赶紧禀告陛下吧！”

        蒙毅也是愣了一秒，然后入殿告知赵政：“陛下，臣有事要奏！”

        “何事？”赵政依旧在挥动着笔杆。

        “昭阳殿的领事宫女来报，国夫人晕倒了！”

        赵政忙问蒙毅：“太医派去了吗？到底是什么情况？”

        蒙毅还未回话，始皇帝就又说道：“不行，朕要亲自去一趟才放心！”

        太医令诊断完毕，神色有些为难。始皇帝遂问：“究竟是何缘故？”

        太医令上前回复说：“陛下，国夫人因服食寒凉之物，致使体内的毒性发作，所以才会突然晕倒。国夫人的身体应该早有不适，怎的到了今日才发现？”

        始皇帝闻言，转头询问云英：“朕问你，洛伊究竟有服食过什么寒凉之物？”

        云英颤抖着身体，万分恐惧：“国夫人这大半年来，服用了不少避…避子汤药！奴婢担忧夫人身体受损，也曾多次相劝，夫人不听。此前确实有过太医令所说的情况，只是夫人不许奴婢告知陛下。”

        始皇帝大怒，沉着脸问太医令：“如今她的身体到底如何？此毒能否解？”

        太医令只得小心作答：“国夫人体内之毒日久，难以根除。若不服食寒凉之物尚无大碍，今愈发难矣！臣只能压制毒性，不能解之。”

        始皇帝眉头紧皱，在室内徘徊了一会儿，最后只能使太医令下去开药方。

        过了两刻钟，沈洛伊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此时少子胡亥侍候在榻，沈洛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在打瞌睡的儿子。

        她轻轻唤了一声：“胡亥，困了就去休息吧！阿母已经无碍了，赶紧回宫吧！”

        胡亥揉了揉眼睛，然后急忙握住沈洛伊之手，说：“父皇遣人来告诉胡亥，说是阿母患病，儿子就赶紧过来了。阿母，你真的好了吗？”

        沈洛伊点点头，微笑着：“最近阿母忙着其他事，也没有很多时间来监督你的学业。但是，你可不能因此而生出懈怠之心，知道吗？”

        沈洛伊轻轻抚摸着胡亥的头，眼中蕴含泪光。想到自己即将离去，一时竟然哽咽了起来。

        “如果阿母有一天不在了，你要记得阿母以前说过的话。中车府令精通书法、刑法，你要好好学习。秦国尚法，法治可强国，但不可严刑峻法！阿母希望你也多学习儒家思想，汲取可用之处！”

        “阿母，你要去哪里？不如，带上胡亥吧！胡亥喜欢和阿母一起踢蹴鞠、放风筝、做蛋糕，不喜欢学习刑法。”

        “好！过几天阿母就带你放风筝！不过，学业也是不能荒废的！”

        胡亥当即就同意了，然后遣云英去通知始皇帝。

        沈洛伊既醒，便让胡亥回到自己宫里。午时，云英端了一碗太医令开的药给沈洛伊服下。

        “国夫人，陛下已经知道您偷服避子汤药的事了。陛下大怒，夫人何不向陛下解释清楚呢？陛下后宫美女众多，夫人就真的不担心吗？”

        “在他心里，国家永远大于美色。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若非为了绵延后嗣，他应该也不屑于嫔妃吧！”

        云英还是有些担忧：“奴婢认为，陛下对夫人还是不一样的。其他的，奴婢不敢妄议。”

        云英端了药碗走到门口，正巧碰见了始皇帝，于是急忙下跪行礼，然后出了寝殿。

        始皇帝屏退众人，殿内仅剩二人。赵政脸色深沉，沈洛伊还是决定先认错。

        沈洛伊跪在地上：“陛下，偷服凉药是我的问题。如果陛下怒气未消，请责罚！”

        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妻子不愿怀上自己的孩子吧！更何况是这个极度自负、至高至上、至尊至圣的千古一帝呢？沈洛伊心里有害怕。

        过了很久，赵政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给朕一个理由！”

        沈洛伊缓缓抬起头，说：“因为陛下和胡亥是洛伊心中最大的牵挂，所以我不能让自己再多一份挂念！”

        “后宫妃妾个个巴不得给朕生孩子，你为何如此不情愿？为什么？”赵政愠怒。

        沈洛伊被吓到了，心跳得极快。赵政如此盛怒，她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陛下还可以像当初一样，不问原由就信任洛伊吗？”

        洛伊目光紧随赵政，试探般地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朕非要你说呢？”赵政又继续追问。

        “我现在实在不能说，以后我会告诉陛下的！陛下能再给洛伊一些时日吗？”

        赵政语气依旧冰冷：“朕实在不想再猜！自年少起，朕就在不断地猜测关于你的一切。在你的身上，实在有太多不可猜透的事情，朕永远猜不透、看不清。”

        赵政感叹几声，然后又说：“洛伊啊，有时候朕真的觉得这世上有长生不老之术！如果没有，为何你数十年容颜不衰？为何你异于常人？若真有长生不老之术，朕是该高兴的吧！”

        赵政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昭阳殿。沈洛伊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潸然泪下……

        二月，始皇帝第二次出巡，也是第一次东巡。一行数万人的队伍从都城咸阳出发，途径洛阳、博浪沙，抵达泰山。

        封禅是古代统治者祭祀天地的一种仪式。“封”指筑土坛祭天，“禅”指祭地，一上一下。

        始皇帝一行先在峄山立石刻碑，向世人展示秦朝的千秋功德，表明自己在功业上具有封禅的资格。

        赵政又率领文武百官来到了泰山脚下，由于长期不举办这种仪式，百官都不知道如何进行。

        始皇帝遂召来齐鲁之地的儒生和博士共七十人，咨询封禅仪式。

        有的儒生告诉始皇帝要用蒲草将车轮包起来，以免损害山上的一草一木。

        然后扫地而祭，用农作物收割后的茎和枯草作席，表明祭祀时是十分容易照着办的。

        儒生们众说纷纭，始皇帝难以抉择，于是呵退儒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举行仪式。首先开辟道路，从泰山之阳登上泰山。

        始皇帝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突遇暴风雨，于是在一颗树下避雨。齐鲁之地的儒生、博士听闻了此事，都讥笑他。

        之后，始皇帝登上泰山之顶，筑土坛，祭祀天帝。又立石刻碑，歌颂皇帝功德。祭天结束，从泰山之顶下山，在梁父山祭地。

        封禅既毕，始皇帝继续往东，至海边游览。一路祭祀了蚩尤山、参山、芝罘山、莱山、成山、琅琊山。

        这八座神山所代表的神仙，皆以一套盛在器皿中的三牲来祭祀。

        自齐威王、宣王时，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就开始流行。齐国临海，多有海市蜃楼等光学现象发生。

        古人不懂这种自然现象，误以为是神仙、神山。因此，齐鲁之地长生不老等神仙之说流传极广。

        始皇帝至东海，第一次接触到了这种神仙之说。方士徐巿向始皇帝推销了所谓的长生不老。

        徐福说：“海中有蓬莱、瀛洲、方丈三座神山，神仙居之，去人不远。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俱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而去，终莫能至也！”

        始皇帝闻之大喜，遂问徐巿：“朕欲求得长生不死之药，先生可愿替朕一行？”

        徐巿便趁机向始皇帝讨要了许多物资以及童年童女数千人。

        于是，始皇帝派徐巿率领童男童女数千人，以及已经预备的三年粮食、衣履、药品和耕具入海求仙药，耗资巨大。

        始皇帝十分喜欢琅琊，留了三个月。下令将三万户百姓迁徙到琅琊台下，免除十二年赋税，修建了琅琊台。

        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右相隗状、左相王绾、廷尉李斯等人海边商议始皇帝功德，于是刻石颂功。

        始皇帝又南下巡视了彭城、安陆、云梦，自武关而北上，回至都城咸阳。

        御驾回至咸阳，百姓纷纷涌在街道两旁。沈洛伊早就听说了御驾回朝的时间，所以便同一众妃嫔在内宫等候。

        始皇帝急忙来见沈洛伊，欲将长生不死药一事告知。胡亥正与沈洛伊玩耍，赵政突至，众人急忙见驾。

        始皇帝遣退宫女、宦官，与沈洛伊言：“原来这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之术，也有长生不死之仙药！朕是否就能与你一样，永远容颜不衰，成为不死之身？”

        沈洛伊感叹一声，言：“这世上哪里有长生不死之术呢？若真有，陛下又如何能继位为秦王？又如何能成就帝业？”

        始皇帝不悦，怒曰：“你不替朕高兴便罢，反而泼朕冷水，为何？朕求仙药在你看来是逆天之举，那你呢？为何不老不死？”

        沈洛伊苦笑：“自古圣贤皆有死，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顺应天命之行。世人都想长生不死，可惜根本不可能！陛下又何必执着呢？”

        “朕与你认识你了近四十载，似乎还是看不透你啊！你永远叫朕琢磨不透！”

        赵政叹气，然后走出了昭阳殿。

        这一年，庆嫂病死在渭南。临死前，沈洛伊去见了一面。

        按照庆嫂的要求，运送回邯郸安葬，赵政传令邯郸郡守全权负责操办丧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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