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十八

我在吴家老宅住了一段时间，帮狗五爷带小孩的同时，也在熟悉目前的局势。在此期间，我见到了吴家的几个孩子。

        老大老二各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因此只在吴家家宴上见过一次，老□□而经常往家跑。倒不是因为他没工作，正相反，吴三省接手了狗五爷手底下大部分的势力，照理来说应该是最忙碌的一个。

        但他行事颇为狠厉且有章法，能镇得住场子，所以看上去竟比他的两个哥哥还要悠闲，吴邪基本就是被他带大的。他胆子又大，经常去一些很偏门的墓，带出来不少好东西，也因此，渐渐在道上打出“吴家三爷”的名头。

        我从吴邪口中经常听他提起这个三叔，见到后只觉不愧是狗五爷的儿子，熟悉起来后一口一个表姑叫着，那叫一个亲切——要不是我从吴邪那里套到吴三省曾向他打听过我的来历，我就真信了他的邪。

        不过他并没有做什么，我也就装作不知道。

        这天我正坐在凉亭里，看吴邪练字，就见吴三省急匆匆地从客厅那边跑到他屋子里，不一会就带了一个小包裹又神色匆忙地离开了。

        我跟吴邪对视一眼，悄咪咪跟过去，就见吴三省满面春光地跟一个女性吹嘘自己“下地”经验丰富，有他在就放一百个心云云，逗得对方捂住嘴直笑。

        说着，她好似突然发现了扒在门框上头叠头的我和吴邪，先是笑着跟我点头示意，然后招手，“小邪，过来。”

        吴邪一下子跳出去，乐滋滋地叫着“文锦姨。”我这才惊觉，原来这位就是狗五爷曾提过的陈文锦——她正是进入张家古楼的考古队其中一名成员。

        文锦摸了摸吴邪的头，视线转向我，有些疑惑地对吴三省问道，“这位是……”

        吴三省一时无言，不知该怎么介绍，吴邪举手跳了跳，介绍道，“文锦姨文锦姨，这是我伏灵姑奶奶，最近一直住在家里的。对吧三叔？”

        吴三省被这句话噎得够呛，但也只能无奈承认，“是我老爹那边的表亲，按辈分，是我表姑。”

        在他看来，他吴家三爷天不怕地不怕，老吴家这么多年，包括族里那些老家伙们在内，就没有能让他受气的人。但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表姑，上来就分他老吴家的产业，他想动手段查对方，什么都没查到不说，还被他老爹好一顿收拾，只说这是她该得的。

        自那之后，吴三省就在心里记下了。此刻看着文锦，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起老爹以前说过的一些事情。

        于是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表姑，老头子说过，你以前也跟着一起倒过斗。这次文锦他们考古队有个任务，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这是个油斗，里边很多好东西。

        想到嗷嗷待哺的黑瞎子向导，以及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张起灵，我低叹一声，看了眼文锦，悄声问他，“考古队得是有正规编制的吧？我这种人，能进去吗？”

        他说，“直接要进肯定悬，但咱有办法。”

        我了然，脸上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吴三省“嗐”了一声，声音保持刚刚能让文锦听到的音量，“表姑你是倒、咳，道上有名的考古专家没错，一般人请你是请不动。可，咱们这实在的亲戚关系，你还不能来帮个忙嘛！再说，文锦她可是您未来的侄媳妇，怎么也不能让您白干啊！”

        他给文锦打了个眼色，文锦便道，“之前队里说要让我请几个泰斗来做顾问，我还在愁找谁呢，原来表姑你竟然就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可真是巧了，三省你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

        她笑道，“如果表姑您能来指导指导，我就不用麻烦五爷帮忙牵线了。这几天，可把我给急坏了，找谁都不合适，就刚刚，差点我就找三省当这个顾问了。”

        吴三省立刻不乐意了，“怎么说我也算是经验丰富，当顾问绰绰有余啊。文锦你还不信我的能力嘛！”惹得文锦差点翻白眼，偷偷伸手拍了他一下。

        我有预感这次行动不会太平，之前五爷也暗示过最近上边可能会有所行动，再加上这么巧文锦就过来了。我想，“它”针对解九爷布局的反击，可能就在这次行动里。只是很难说，我暴露在“它”的视线下更好，还是隐藏在暗处更好做小动作。

        文锦大概真信了吴三省的鬼话，看我有些犹豫，又用这个斗的考古价值，乃至队伍活动津贴等各种好处来说服。弄到最后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于是顺势点头，从她那里拿到了行动顾问的邀请函。

        这次行动所有装备都由考古研究所提供，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跟吴邪略微一交代，就跟着他们直接出发了，把小家伙气够呛，只觉得大人都不靠谱，明明一开始还跟他一条战线的，结果几句话后说走就走。

        吴三省哈哈笑着，“三叔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小邪你就乖乖在家待着吧！”

        ……

        文锦他们的考古研究所是挂靠在长沙一所学校里的，行动开始前，所有人在所里集合，然后统一乘车前往海南，问当地渔民租借渔船一起出海。

        看得出文锦在所里吃的很开，到了研究所，一群大姑娘小伙子的都笑嘻嘻跟她打招呼，文锦也一一回应。她拍拍手，扬声道，“大家，我从杭州邀请来两位考古方面的专家，他们对于寻找墓体以及墓室结构、机关等深有研究。此次担任我们的行动顾问，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

        话音落下，她视线扫过众人，眉头突然皱起，“小张又去哪里了？这次行动他主动报名要去，这马上要出发了，又不见人影！”

        一个扎俩麻花辫的姑娘过来挎住她的胳膊，笑道，“嗨呀文锦，这小张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别生气嘛，生气容易变老哦。”

        文锦显然跟她关系挺好，闻言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去安排工作。那姑娘自称霍玲，跟吴三省也认识，于是就代替文锦给我们介绍起了这次任务。

        “咱们要去的是西沙碗礁，那边有渔民一直打捞出瓷碗，虽然他们一般接着就扔回海里‘还给海龙王’，不过还是有几个流了出来。”

        霍玲虽然娇娇俏俏一姑娘，但专业知识还是过硬的，“根据瓷碗的样式和花纹，初步断定，那附近应该有一艘明朝时期的沉船，如果能打捞上来——”

        她话没说完，看见一个人走进来，对方头也不抬，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霍玲哼了一声，娇声道，“小张，咱们请的专家到了，你也不来打个招呼？”

        我只看到那个人的背影顿了顿，似乎是叹了口气。他回头，眼皮一抬，视线扫过我，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我顿感不妙。

        果然下一刻，他突然发难，中间隔着那么多人呢，眨眼间他就出现在我面前，抬手直奔我脖子而来。我一个矮身躲过去，迅速后退，他紧追不舍。

        这下子吴三省也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你干嘛呢？！”他偷偷把人带出来，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老头子非撕了他不可。

        他也扑过来，想要帮忙。

        其他考古研究所里的人一看，这可不行。不管怎么样先拉个架吧，不管是专家还是队友，哪个受伤了都不好。

        结果就是，整个办公室都变得一团乱，不是这个挨一拳就是那个受一脚，桌子椅子倒了一片，最后自己人先打了起来。反倒是真正应该被拉架的两个人，完全就在大“战场”之外打得不可开交，那一招一式根本不是他们普通人能插手的。

        文锦气得不行，“都给我住手！”

        她在研究所里还算是有点威严，很快鼻青脸肿的众人就停了下来，然而罪魁祸首还压制着“专家”呢，小臂铁钳一样卡住脖子把人摁在墙上，脚都离地了。

        文锦快步走过去，“小张！你干什么呢，快放开！”说着，就想去扯他的手臂。小张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专家’是个什么……”

        话没说完，一个拳头就挥舞过来，他空着的手一把握住那只手腕。他眉头皱了皱，“还不死心？”这粽子果然难缠。

        正欲下死手，他的神色却突然一变，顿了顿，有些迟疑道，“你是……张伏灵？”

        文锦气急，“刚才介绍的时候你不在，这会终于认出来了？你——不对，你认识她？”说着，她露出恍然的神色，点头，“是了，张伏灵，张起灵，你们两个……”

        张起灵手跟被蛰了一下一样，突然松开，他后退一步，看人落地又赶紧上前扶住。只是眉头仍旧紧皱，他神色凝重，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抬头看他，只觉得有点眼熟，尤其是半长刘海遮盖下的那双眼睛。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文锦赶紧过来扒拉我的领子想看我喉咙有没有事，我不好与她身体接触，怕凉凉的吓到她，就捏着领口躲来躲去不撒手。张起灵伸手拦住文锦，把她又气够呛。

        “好嘛！我不管了。一会你记得带她去卫生所看看！”她强忍着怒意，挥手，“大家都散了，把东西整理一下。三省，你过来。”

        吴三省忙应道，“诶诶，来了来了。文锦你别生气。”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向张起灵，“小张同志。希望你下次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但你再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我有权向上级反映，将你从考古队中开除！”

        张起灵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文锦这下子是真怒了，拉着吴三省就走。大侄子回头对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忙伏低做小哄文锦去了。

        我没有注意别人，只是抬着头，视线定定地看着他，记忆突然如洪水一般涌来。我一把抓住他，紧皱的眉头松开。

        “张起灵！”

        他神色缓和了一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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