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去看看，辛姑娘起来没有？可要用早膳。”唐时行命侍女去厢房看辛慈的动静，可没想到，辛慈自己走过来，手托着一个小雪人。

        “你看看像不像你。”辛慈把小雪人放到他眼前，她照着他的模样的捏的，绝对是翻版的唐时行。可唐时行看了看，摇了摇折扇，“我没这么丑，这分明是裴公子。”

        辛慈尴尬笑了两声，“看不起我的手艺就直说，我送给门口的侍卫。”唐时行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雪人的鼻子，“就这挺立的鼻子像我，我收下了。”

        这拐弯抹角的性格，千年了还是没改啊。

        热水开了，辛慈在茶壶撒了一把茶叶，手慵懒地托起下巴，唐时行在一旁看书，翻书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她眼睛亮了，之前就有个书呆子也喜欢这么看书，后来被她锤着修仙。看来，唐时行也需要她的帮助。

        热茶烟火缈缈，辛慈隔着烟火看唐时行的眉眼，这公子生的好相貌，濯濯如春月柳，灼灼若三月桃花，当年没白救他。

        “你在偷看我吗？”察觉到辛慈的余光，唐时行放下书，微微侧着，笑着看她。

        辛慈偷窥了几千年的美人，从不惧怕美人的直白，她放下茶杯，笑语盈盈道：“是啊，我见你长得好看，要多看几眼。”

        “你这番话对几个人说过呢？”他低头，眉眼稀疏，有些失落的样子。

        只见辛慈面皮一抽，似在回味苦果，她怎么感觉好久之前她听过这番话。

        他摸着她的脸，笑着看她，“是不是我和云初有几分相似，你才对我这般好？”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跳了诛仙台。这是一段很糟糕的回忆，辛慈不愿意回想，只说，“爱信不信，我走了。”

        唐时行追着她解释，“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辛慈低头笑道：“我没有生气啦，我要去证明我所言非虚，你等我回来。”

        唐时行有种感觉，她走了是不会回来的，可是他不会挽留，她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神仙。

        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回来，他看不下去书，手合上书，他要出门找她。刚踏出门槛，一个身影便和他撞个满怀，他想扶着她，可她不要他扶，要他抢救在天空飞舞的蛋。

        辛慈喊着：“我不重要，救它！”

        唐时行一手拉着辛慈，一手托着蛋，双手都握住了重要的东西。恰好蛋的表皮破了，蛋壳碎裂，钻出一条红色的小蛇，它缠绕在唐时行手心，嘶嘶叫着，似见到生身父母一般。小蛇人头蛇身，面容似小小人版的唐时行。

        辛慈双手放在他肩膀上，笑得眉眼弯弯：“恭喜唐公子喜提飞羽蛇，飞羽蛇吐火球可厉害了，你不用再不惧怕卫州的寒冷啦。”她很开心，终于能履行千年前的承诺。

        唐时行还没回过神，他茫然看着飞羽蛇，人头蛇身，破壳时会长出第一眼见到的人的相貌，错不了，应该是看守江山图的飞羽蛇。传闻飞羽蛇很是厉害，喷一口火能毁灭一座城。

        “为什么要送给我？”他很是平静，语气中听不出喜悦。

        辛慈总不能说，千年前你说过冬之国很是寒冷，火都生不起来，他呆得很郁闷。小羽毛好不容易生了一个蛋，她好说歹说终于骗到手，当然要送给你，谁让你帮忙当了冬之国的国主，接手了烫手山芋。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他犹豫了一番，没有说出口。记忆突然模糊，似在很久之前，他有过这番叹息。

        “你为什么不开心啊？”她坐在栏杆上，两条腿晃晃悠悠，柔弱无骨，“你现在是神仙啦，还是冬之国主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冬之国冰雪覆盖，不见草木繁花。我自出生以来便一直生活在冰雪之地，放眼望去，只见冰雪皑皑，我很想见见江南的草木繁花。”

        “你偷偷去……”辛慈捂着嘴，不敢说下去。天帝有令，四御是不能随便离开领地的，不然四时错乱，阻碍人间气运流转，会影响神族治理人间。寒见从来没有离开过冰雪覆盖的地方，日后也不可能离开。

        “你等着我。”辛慈跳下栏杆，提着裙子朝远处跑。

        “你想做什么？”寒见捉摸不透她的脾气，她这种大神要是带他折腾，他承受不住。

        他不安睡了一夜，等到东方既白的时候，窗户翻进一个窈窕的身影，她回来了。只是她眼圈青黑，神情困顿。她手捧着一幅画卷，急忙朝他奔来。“我花了一夜的时间画的，你看好。“她打开画卷，上面画着人间的草木繁花。一树青梅熟了，青翠欲滴，树下的小孩子拿着竹竿挥舞，想打几颗青梅解馋。不远处是东西街市，可以看到摊贩杂耍，争先吆喝炫技，想留住几个过客。趁着庙会，红男绿女相伴而行，手抱着一树桃花，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我好久没去人间了，记忆有些模糊，但是那日我去人间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她虽然有些憔悴，可是笑容非常有感染力，不苟言笑的寒见都被她带笑了。“不要眨眼，瞧好了。”她摊开画卷，深吸一口气，在画卷上吹了一口气，画卷上所有草木繁花人物，都似得了灵气，从画卷上走了出来，落英缤纷，熙熙攘攘，他的房间有江南美景，他惊叹。

        “这就是我眼中的江南，我带你看完了。”辛慈收起画卷，江南美景已回到画卷，房间复归清幽，可寒见觉得，一眼万年，这足够他渡过千年冰雪覆盖的时光。

        “呼。”飞羽蛇吐出第一个火球。他回过神，见到他手心的飞羽蛇长大一些了，只是它不怎么喜欢辛慈，对她龇牙咧嘴。“真暖手。”辛慈把手放到飞羽面前，“再吐一个。”

        “你喜欢吗？”辛慈笑着看飞羽蛇，可眼睛没有半点笑意。她的手被飞羽蛇吐的火球烤着，可她的手心还是冰冷的。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他当家这么久，看惯人情冷暖，他知道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他问，“你想要什么？”

        辛慈抬起头，笑眯眯看着他，“明人不说暗话，借我一把伞。”

        她打开伞，伞顶透着幽幽的光，静谧如黑夜，握住伞柄的时候，手心有温热的感觉，温热流经心房，很令人安心。这是炙阳伞，寒见到人间时唯一带的东西。

        “你真的借给我吗？”辛慈收伞，他护命的东西，他说借就借。她紧握伞柄，想着唐时行反悔的话，她要不要用伞砸晕他，跳窗跑路。

        “既然借你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唐时行轻声说着，她拐弯抹角送礼只为借伞，他觉得她想太多，就算她没有做什么，他也会借给她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能无条件信任。

        这只能解释为前世的缘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辛慈没有想象中开心，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托着下巴思考事情。“唐时行，我要回云梦了，云梦繁花似锦，四季如春，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到时候顺便把伞还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他经常默念这首诗，想着有机会到江南的话，定能见到鱼戏红莲的景象。他从没离开过卫州，小时候身体弱无法出门，长大后挑起当家的重任，要照顾唐家三十几口人，更不能离开卫州。他有种感觉，他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里，他是一只囚鸟。

        “多谢邀请，我放不下这里。”他低头苦笑。

        “好，等我回到云梦办完我的事情，我会来卫州还伞，顺便看你。”她没想错，她知道唐时行不会答应和她走的，他是个负责任的人，不可能撂挑子当甩手掌柜，跟某些神仙可不一样。只是有点遗憾，如果他现在不去游江南的话，等成了寒见，更没有机会看江南的景色了。

        “好。”他把目光放回到书本上，继续诵读描述江南的诗句。

        辛慈听得耳朵发酸，她禁不住好奇心，“唐时行，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借炙阳伞？多久归还？”他不问，辛慈中觉得怪怪的，感觉对不起他。

        唐时行笑道：“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辛慈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她从来不喜欢别人问多余的事情。

        “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有我做的事情，我们把事情做好便好。”屋外又下起雪，白茫茫一片，不见其他颜色。有一瞬间，唐时行觉得她的身影比雪花还要单薄，她好像是要去做奋不顾身的事情。

        “我会马上回来。”辛慈紧紧抱住伞，像是许下誓言一般，“我不会连累你的。”

        不久之后，她冷漠看着唐时行干瘪又冰冷的尸体，竟然忘了就算是神仙，说话也有可能不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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