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诺伊找遍了整个房间，连床底和沙发底都钻了，愣是找不到厄尔斯一根白毛。

        他终于坚持不住，颓丧地瘫坐在地上，将头埋入膝盖中，紧紧蜷缩成一团。

        好疲惫……

        好想念在地球的生活。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个在底层生活的花店小老板，虽日子远不如现在富裕，但能保证基本需求。

        有房有车，平凡而快乐。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顾忌那么多。

        不会被身份，地位，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

        地球，真的是他最喜欢的星球，没有之一。

        在地球卖花的生活，也是他最幸福的生活。

        每天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们拿到心爱的鲜花时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

        生日送给朋友的，情人节送给对象的，纪念日送给妻子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携手白发走过人生数十载的老爷爷，会跑到店里请求他帮忙拖住老伴，然后从背后掏出一抹白纱替老奶奶戴上。

        再从他手里拿过早已预订好的雷音花，对老奶奶单膝下跪。

        老爷爷说：“老伴儿，好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送花，有点迟了。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走到老。”

        亦如雷音花的话语：神明的爱恋。

        意思是永恒。

        父皇与他说过，雷音花是一位被世人厌憎的神明所创造的花。

        神明也渴望和普通的神明一样，拥有世人美好的崇拜与爱慕，妄想拥有一抹纯澈与救赎，来净化自己充满恐惧的内心。

        雷音花的白，便是因此而来。

        后来被雷亚的皇太后带到雷亚国，但没想到会被全国上下追捧，成为当今最流行的鲜花。

        甚至雷亚皇还让雷音花成为雷亚国的国花。

        诺伊至今都忘不了父皇与他说起雷音花的来历时，看着父后时的，那深情款款的目光。

        想来，雷音花也见证了父皇父后的爱。

        那时候的父皇，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去御花园里剪下九朵当季的鲜花放到父后的枕头旁边，等待父后醒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

        每天都在花园晨读的他被父皇这一波骚操作虐得够呛，发誓以后有皇后了，也要这么干！

        最让他难过的是，如果御花园的花没有达到父皇的要求，父皇就会去剪他精心培养的花卉，每一年都剪。

        他一边哭，一边看父皇剪他的花，完全阻止不了。

        父皇一边剪他的花，一边哄他。

        还说，你爸生你养你那么大，咱剪几朵花孝敬他。

        哄着骗着，他的花就被剪秃了。

        晨读也不晨读了，只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发呆，在他的花旁边哭。

        哭累了，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身后有一个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

        琉璃窗门被轻轻推开，淡色的金丝窗帘自动撩起。

        电闪雷鸣中，狂风怒雨下，一只漆黑的靴子轻轻落在地毯上。

        黑藤蔓将琉璃窗门和淡色窗帘拉好后，又钻回地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厄尔斯小心翼翼地抱起诺伊，看到诺伊的眼壳都哭肿了，浓黑的睫毛还沾满了晶莹的泪。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垂着眼帘看着诺伊，眸子里流转着琥珀色的光。

        厄尔斯低下头，轻吻着诺伊的眼睛。

        这个轻吻、这个拥抱让他感觉很熟悉，似乎他以前经常这样做，但是想不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似乎会有什么东西搭上他的后颈。

        厄尔斯分开自己的唇，看着诺伊微动的睫毛，眼神温柔而心疼。

        怀里的手臂绷了下，随后抬起，伸长，勾住厄尔斯的脖子。

        一系列动作熟络而连贯，似乎已经做过无数次。

        诺伊双手环上厄尔斯的脖子，在厄尔斯怀里换了个姿势。

        厄尔斯被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他连忙托住诺伊的臀部和大腿，像抱小孩似的抱稳诺伊，生怕诺伊掉下去。

        厄尔斯还未叹出一口气，诺伊便低下脖子，轻轻吻住那双凉薄的唇，怪异的幻香充斥着鼻腔，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全部丧失。

        诺伊紧紧抱住厄尔斯的脖子，笨拙而颤抖着去亲吻厄尔斯唇，温热的泪从紧挨的睫毛里溢出，滴到厄尔斯的脸颊上。

        厄尔斯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双缓缓张开的黑色眸子。

        厄尔斯的喉咙一瞬间变热、干哑，双臂下意识抱紧了诺伊。

        诺伊深深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闭上双眼亲吻着那银白色的眉毛，随后是眉心，眼睛，鼻子……再到嘴唇。

        待吻够了，诺伊睁开双眼，相望无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

        厄尔斯仰起脖子，吻去诺伊的眼泪，温声喊道：“诺伊。”

        不叫还好，一叫，诺伊直接哭出了声，埋首在厄尔斯的肩窝里。

        厄尔斯顺着诺伊的后背，任由诺伊哭。

        许久，哭声停息。

        诺伊抬起哭得红通通眼睛，看着厄尔斯。厄尔斯想去亲吻诺伊，却被诺伊捂住了嘴。

        厄尔斯眨巴着眼睛看着诺伊，四目相对，眼里只有彼此。

        诺伊声音微颤：“我以为你走了。”

        回去找那只美丽动人的夜雪姬了。

        厄尔斯一愣，他抬起一只手，抚摸着诺伊泛红的眼尾，眼神宠溺。

        诺伊轻轻抓住厄尔斯的手腕，道：“是这只手吗？”

        厄尔斯不解，歪着脑袋。

        诺伊握抚上上厄尔斯的手背，手指嵌入那宽宽的指缝中。

        “阿月说，你为了救他，受伤了。”诺伊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疼不疼？”

        厄尔斯点头，声音闷在诺伊的手心里：“疼，鳞片被刮下一大片。”

        诺伊松开捂住厄尔斯嘴的手，放置厄尔斯胸口上，问：“这里呢？”

        厄尔斯道：“半死不活。”

        诺伊更加愧疚：“对不……”

        话还未说完，厄尔斯便堵住诺伊的唇，深深吻着。

        厄尔斯将诺伊放倒在床上，凶狠地嗅着诺伊颈肩的气温，张开牙齿想要咬住那雪白纤细的脖子时，他愣住了。

        厄尔斯抬起头，诺伊也睁开双眼。

        厄尔斯抓着诺伊的手腕，小心而紧张地问：“可以吗？诺伊？”

        这种事情，并不只是一个人的意愿。所以他再怎么想要，也要遵循诺伊的意愿。

        并且诺伊在他面前说过，不能背叛爱人，也就是阿月的亲爹。

        虽然不知道这个爱人究竟存在不存在。

        他也想过，会不会只是诺伊为了拒绝他而打出来的幌子？

        但是从诺伊的态度对待阿月的态度来看，不像是幌子。

        诺伊确实很爱阿月的爹。

        让他更难想通的是，脑海有个声音和他说，他有个孩子，也叫阿月。

        他想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来了。

        一是无法忍受看不到诺伊的日子，二是想那个叫阿月的孩子想到脑袋快要炸掉。

        不管诺伊怎么讨厌他，他都要来探个清楚。

        然而结果让他很意外。

        诺伊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轻轻开口道：“如果我说，那位爱人可能就是你呢？”

        翌日清晨，厄尔斯醒来时，闻到一股清新的雷音花蜜香。

        他伸长手臂，手掌落在旁边的床铺上，空荡荡的，只有残留的体温。

        厄尔斯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枕边一束新鲜采摘的白色雷音花，放在一张纯白色的鲜花纸上。

        他愣住。

        在平衡点和幻森世界里，他每天都收到夜雪姬一大箩筐的冰姬花和雷音花。

        送了多久，他忘记了。

        只记得当时的心情很平淡，甚至不想要。不像此时的，怦然心动，还想花期永存。

        枕边的雷音花开得正灿烂，亦如他尊贵无比的陛下，美丽，诱人，散发着典雅而清幽的香甜气息。

        厄尔斯拿起枕边的雷音花，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下。

        花瓣上还保留着清晨的凉气与露珠，花枝的斜切面还沾着一层薄薄的水。

        应该是刚剪下没多久的，因为很新鲜

        也是诺伊亲自为他剪下的雷音花，因为这个皇宫里，只有诺伊知道他，并且从心里接纳他。

        但是，诺伊呢？

        厄尔斯环望了一圈寝宫，看到茶几上放着丰盛的早餐，浴室里没有水流的声音。

        厄尔斯起身下床，捧起鲜花纸上的雷音花。他在诺伊的房间里随意拿了一个瓷白色的花瓶，倒水，养上，放在早餐旁边。

        做好一切之后，厄尔斯来到独立的衣帽间。

        诺伊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套衣服，就放在试衣镜旁边，还贴了一张便签：厄尔斯专属。

        厄尔斯笑了笑，被心爱的人偏爱，无论何时都是心情甜蜜的。

        厄尔斯脱下睡袍，换上衣服。尺码竟意外的合适，布料穿着也很舒服。

        他真的越来越爱他的陛下了，如果结契的人是他不是阿佛洛多好。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诺伊身边，不用偷偷摸摸地来找。

        厄尔斯整理了下袖口，准备出门……不是，出窗去找诺伊。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翻了夹在书里的纸。

        纸张缓缓落在地上，上面赫然写着：逃兵伌斯·荼罗

        这不是他入军用的假名和面相吗？

        “他”什么时候成逃兵了？

        诺伊是因为这个才早起的？是谁这么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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