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工人的日常

阳光灿烂的星期二，在走向公司路上，天瑶看见走在前面的小组长，他穿着运动服，运动鞋，从地铁站出来后把口罩套在胳膊上，后脑还翘着一绺头发。

        就是说，怎么看也不像个年薪近百万的资深高级算法工程师。

        天瑶想起上次大家聊到行业着装，天瑶笑着说，咱们团队要是人人西装革履，别人一定觉得，这个团队代码估计写得很烂。

        电梯门打开一整个电梯的格子衫才是人们对程序员的固有印象。看着就很靠谱让人安心。

        程序员们如今尽量避免格子衫，但他们依旧热爱运动鞋。

        天瑶顺利做完了手上的一个项目。她把监控界面开在显示器上，一边盯着监控一边随手清理电脑桌面，仿佛在打扫屋子一般把文件扫进垃圾箱。

        为了忙这个项目，她整整两周都下班很晚，每天还得向小组长汇报进度，这会儿可算能松口气了。

        她把耳机插到电脑上，点开音乐软件，停下来思考听什么歌，她想听一首舒缓一点的歌，于是点开了一首叫《每当变幻时》的老歌，女声温柔地唱“韶华去四季暗中追随，逝去了的都已逝去。啊啊，常见明月挂天边，每当变幻时，便知时光去。”

        她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偶然听起了粤语歌，从此就入了坑。她一边听着歌一边抬眼看着窗外，窗外的树早已经掉光了叶子，细树枝印着蔚蓝天空，更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一点云絮。

        天瑶有时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了，享受着这临窗的工位。有时组长来找她聊工作，也常常忍不住望着窗外，有次还赞叹道：“你这位置真好。”他投向窗外的目光有些依依不舍。

        天瑶所在的互联网公司讲究员工平等，天瑶的领导，许淇先生，当然也是和她一样的工位，并没有什么独立办公室。甚至还没有她这样的开阔视野。

        有时午休时间天瑶看见他就趴在工位上睡觉，还像当年一样枕着胳膊。

        打工人最愉快的是吃饭时间，尤其是没有挂心的事情的时候。

        在楼下餐厅天瑶和同事们边吃边聊，这个吃饭小分队差不多都是刚入职的新人。一起吃饭久了有默契，8个人随意地聊着多个话题，话题们在饭桌上飘来飘去，互不干扰。

        常常有人聊着一件事又竖着耳朵听另一件事，听又没听分明，闹出空耳的笑话来。林远是饭桌上的活跃份子，哪个话题都能得空去插一脚。他最近喜欢上玩一个游戏，桌上谁要是问刚刚在聊啥，他就抬高嗓门把很久之前在聊的内容告诉他，让这个人一头雾水。

        聊着聊着，他们聊到放假前不如约着在公司玩一次桌游，提前预订一个会议室，会议主题就是某某项目分析。大家一拍即合。

        他们还有一个吹水群，群聊名字：“星城足浴大保健会所。”

        吃过饭他们去散步，晚风微带着凉意。大家聊着聊着，话题转到新领导身上。

        “许淇真的很帅有没有！”

        “对，我也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单身。”

        一个男同事说：“反正没结婚吧，没有戴婚戒。”

        天瑶心想观察得还挺仔细。

        “真厉害，跟咱们大学一年毕业的，成咱领导了。”

        “听说是在上一家公司，一个人写出了第一版代码库。”

        “咱们公司最早的核心技术代码也是老板写的吧，当时国内连相关资料都很少。”

        “他们真厉害。”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就是比人跟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妈耶你这话说的，太悲观了。”

        “我同意，话糙理不糙。”

        “聊点开心的，回到八卦领域，不知道许淇有没有女朋友。”

        “你直接问他本人不就好了，坦诚清晰。”

        “第二天你因为左脚先迈进公司被开除了。”

        “恶劣程度远胜过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唱k你切歌。”

        “我猜不仅有女朋友，还有很多前女友，毕竟那么帅，估计还很有钱。”

        “可惜不认识什么r大的人，不然打听打听。”

        “诶，天瑶不就是？”

        天瑶想话题是如何一路滑向危险深渊的。她迅速装载好演技：“对哦对哦，我也觉得！我去打听打听！”

        “他前女友们肯定很漂亮。”

        天瑶心想：啊没错，我倒是确实长得不丑啦。

        快吃晚饭的时候，群里有人问一个文档的链接，天瑶刚好有收藏，就转到了群里。

        5分钟后，小组长给她发了截图。

        “本文档已被陈天瑶分享至群聊：星城足浴大保健会所。”

        小组长又打了一个问号。

        天瑶赶紧回复：“啊这个只是个开玩笑的群聊名啦，就我们组里几个人，我们在里面讨论的都是正经内容。”

        小组长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天瑶在社死之余把聊天记录转进群里，然后动手把群名改成“星城学习工作交流群”。

        小伙伴们纷纷表示同情。

        “太惨了吧。”

        “你们不知道分享文档到群聊文档owner会收到提醒吗？”

        “所以这个文档owner是谁？”

        “我组长呗。”

        “那个，天瑶，有个坏消息。我刚好仔细看了下你组长的那个图，上面还有一层水印。”

        互联网公司为防止泄密截图都自带水印。

        天瑶定睛一看。淡淡灰色小字，在组长的名字底下，是xuqi…

        天瑶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疯狂咳嗽起来。林远向她投来同情的眼神。

        天瑶想起她发誓做个隐形人。

        她又想起上回，她分享另一篇文档的时候，文档主人截图给她看，她回复：“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每个字都是对如今的她自己的嘲讽。

        天瑶想打死起这个群名的林远。

        所以说从他的角度看来，多年未见，前女友不仅事业上没有长进，生活中还逐渐庸俗猥琐。

        天瑶在心里默默哭泣，她还是有点儿在乎面子的。

        优秀的许淇的前女友，是一个不求上进、品味庸俗的人。

        呜呜呜呜呜。

        那天她早早就偷偷溜了，回家抱着笨笨崩溃地倾诉。

        笨笨不耐烦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啪，往地上一躺，开始舔手手。

        天瑶想，下辈子做只猫比做人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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