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花源

乌云压城，黄昏笼罩在城墙之上，空气里弥漫着狼烟。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奔驰声，只见一队身戎装的将士纵马而来，为首的的将军却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女子。

        秀丽的面容上沾着溅射的血迹，雪白的长袍也被鲜血染红，只有纤细的手臂纹丝不动地拿着古朴的长刀。

        女子看着城墙上注视自己的一列人，高举长刀:“驱敌出境三十里，活捉敌军统领！”

        城门被缓缓打开，成群结队的百姓从里面出来，皆手里捧着烛灯。

        微弱的光汇聚成团，却照亮灰暗的城池。

        女子翻身下马，双手刚要接过烛灯，突然就昏倒过去……

        此时神医谷内，两个素衣侍女端着药汤走过。

        其中体型略胖的侍女，一边走，嘴里边嘀咕着:“听说了吗，那明姑娘昨天晚上来谷里了。”

        另一个体型偏瘦长的侍女听后，点了点头说:“可不是，昨儿晚上我可是瞧见了，那真是标致动人。”

        “哪能是标致就完了，咱们明姑娘可是穆老将军的宝贝孙女，一身白衣可是威风极了，简直比当年的穆姑爷还威风。”

        胖侍女感慨起了往事，被肉堆砌的脸上，眼睛被挤成一条小缝。

        “那是当然，圣女和穆姑爷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标致”

        “唉，姑爷……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走了。”

        “如果穆姑爷还在，圣女或许就不会……明姑娘怕是也能像二姑娘活泼开朗吧。”

        此时，二人口中的明姑娘正专心致志的在厢间里打坐。

        一身素净的白色长裙，墨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禁闭的双眼下长睫愈加浓密，阳光打落在身上仿佛雪山之上纯净美丽的精灵。

        眉毛紧紧皱起，大滴汗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里，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大口穿着粗气。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梳着双平髻的灵动少女横冲直撞的跳进来。

        进屋后看到穆明痛苦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明儿，你怎么了，那里难受啊？”焦急的询问着，小手搭在穆明的手腕处，探寻脉象。

        “怎么这么乱，明儿！明儿，醒醒！”少女不停地在穆明耳边呼唤她的名字。

        原本深陷痛苦的穆明被这么一声声呼唤，逐渐拉回了神。

        穆明缓缓地睁开眼睛，气息的错乱，令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少女见穆明恢复意识，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只手不停地给她拍后背。

        “没事吧，明儿。”少女怕她气息乱的稳不住心神，就紧紧的贴在穆明耳边喊道。

        “你再近一点，我耳朵快聋了。”穆明被她喊的耳朵都快出现嗡鸣了。

        沈音知道穆明烦躁，不敢造次，只好乖乖的坐在她的旁边。

        见她慢慢平缓过来，才靠近抓住她的手臂，弱弱的说:“好点没？。”

        穆明叹了口气，心里也总是惊奇，她性格孤僻，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可是偏偏这个小时候见过几次的妹妹，不管她态度是好是坏，总是不管不顾的贴上来。

        穆明对此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儿时的玩伴，却没有一点距离感，真是拿她没办法。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可是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了。”沈音委屈的崛起小嘴。

        确实她们两人已经五，六年没见了。

        沈音拉着穆明的胳膊，左右摇晃的蹭来蹭去。

        “你这次……回去可不可以…带着我呀！”沈音边说边试探的瞥向穆明，真诚的眼神简直快把她射穿了。

        “不行”穆明艰难地抽出被紧紧的抱住的手臂，推开对面贴上来委屈的小脸。

        “我可是深思熟虑过了，既然你一直在军营里，难免会有磕到碰到，你这样的娇嫩的女孩怎么能被他们那些粗男人照顾呢！”

        沈音见穆明没什么兴趣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楞了楞，不过很快又蹭到穆明身边。

        “我可是每天三省吾身，我很乖的！”

        “没看出来”

        “哼，你……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去姑母那告状。”

        穆明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

        “那我就更不同意了。”

        沈音简直要掉眼泪一般，耍赖的不停晃着穆明的衣服，“我就要去嘛，要去，要去～”

        和小时候一样，面对沈音的死缠烂打，穆明是真没办法。

        “如果你想去，此事该是舅舅同意才行。”她感觉自己如果不同意，沈音怕是能把自己胳膊给卸下来。

        看到穆明的退步，沈音高兴地简直要飞起来了，一下子扑到穆明身边，给她撞了个踉跄。

        见好就收的说:“那我就先走了。”

        终于把这活祖宗给送走了，穆明松了一口气，抬起茶杯，想要喝口水。

        原本离开的沈音，小脑袋又突然从门旁冒了出来。

        “忘了重要的事了，爹爹说近日来了一位神医给姑母医治，听说这次特别神。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准备行礼去了。”

        说着说着，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太阳西沉，云雾缭绕在神山周围，灰暗的天空只留下一条银色的绸缎。

        相比逐渐昏暗的天色，神医谷后山桃林的一处精致的宅子里晃着淡淡的烛光。

        初春的风还是带一丝丝凉意，穆明独自站在宅子外面，纵身一跳，身轻如燕的跃到亮着灯光的房间外。

        半支的窗户，里面看得出简单的陈设，明明是阳春三月，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透过鼻腔，直接沁入人心里。

        穆明小心翼翼的靠近，看到塌上的人，心脏激动的忍不住剧烈跳动，一只手死死的捏住窗边的木柱，眼睛里却流露处止不住得思念。

        塌上的女人，依稀看出半边脸，可却能看出风华绝代的容颜，虽是略带病态和苍白，也能感觉到岁月沉淀下的气势和威压。

        正当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

        穆明警惕的回过头去，转眼看见宅子外面的一棵桃树树枝之上，竟然躺着一个少年。

        他横卧在狭窄的树枝之上，却稳如磐石，淡绿色的长衫同盛放的桃树相得益彰，俊美的脸庞，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可透过动人的眼睫却能看出，眸子里如湖水般平静的清澈。

        见屋里的女子睡得正熟，穆明只能走到宅子外面。

        平静的时光却被这人直接打断，穆明心里十分不快，眼睛更是直直地打量着树上如无其事的少年。

        “你是何人？”

        少年见下面快要砍人的眼神，赶忙识趣的坐起身来，利落地从树枝上跃下。

        穆明打量着对面奇怪的少年，虽然长相不俗，可是这黑灯瞎火的还四处溜达，感觉着不像是什么好人。

        “在下江云扬，原本途径花期，想来赏一下桃花，没成想竟然打扰到姑娘，抱歉抱歉。”

        “少废话！”大半的谁出了个赏花？

        穆明迅速出手，抓住他的手臂，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及将他的旋转到后背，眨眼间，将整个人压在下面。

        “啊啊啊……救命!”

        “闭嘴，小点声”穆明一边压着嗓子警告他，一边将膝盖抵在他的后背上。

        “疼疼疼，仙女饶命，有事好说，好说!”

        穆明见这人看起来气质不俗，况且神医谷是什么地方，常人进来怕是要被弄的骨头不剩几根。

        心里猜测这人应该不是偷闯进来的。

        穆明不想吵到屋里熟睡的人，看着这人随时准备求救的样子，只能将擒住后背的膝盖送开。

        挣脱束缚的江云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摆在地上，一只手用力的揉着肩膀。

        穆明见他没什么还手之力，随便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墩坐下，抱着手臂打量着他。

        江云扬感觉身后的凉凉冒风，硬着头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捏着酸痛的肩膀，也找了一个石墩坐下。

        “神医谷隐蔽难寻，寻常人找不到，也进不来。你是什么人？”

        “我可不是坏人，我可是谷主大人找来的。”

        “谷主找你？”穆明怀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眼神里满满的不相信。

        “听闻谷主妹妹病了，连谷里的神医都束手无策，因此遍访名医。”

        穆明想起沈音跟她说的‘很□□医’，抬眼对着江云扬打量了一番，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一起神医的影子。

        江云扬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可不是神医，最多算是替师父来送药的跑腿的。”

        穆明坐在旁边，神情失落，心里像是哽了一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谷主妹妹，她的病……有办法吗？”穆明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江云扬仿佛早已猜到了她会这么问一般，笑着说:“夫人的病虽棘手，可终归会找到整治之法的。”

        听出了对方言语中有安慰的意味，穆明勉强地笑了一下，眼神看向江云扬带着一丝歉意。

        “江公子，方才多有得罪，抱歉”

        “深夜叨扰姑娘，我的不对才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穆明。”

        “你就是穆明？”

        江云扬看着穆明，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带愁容的漂亮姑娘。

        “怎么了？”

        “没什么，原本以为传闻中的善战的明姑娘应该是个近似男儿粗犷的模样。”

        “令你失望了。”

        穆明看着眼前人的反应觉得就有趣，到底这几年外头把她传成什么样了。

        “不不不，姑娘天人之姿，如今这盛开的桃花也逊色几分。”

        穆明从小长在军队中，有人夸她英勇善战，倒还是头一次听别人夸她漂亮。

        江云扬转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理了理衣衫，语气懒懒的说:“穆姑娘，你长的这么漂亮，总是皱着眉头可不好呦。”

        “心病难治，药医有解，这把握二字不是看医者，人生中多少事是人能决定的？顾此失彼只会失去很多，不如踏踏实实的面对才对。”

        “什么意思？”

        穆明听他说话云里雾里的，有些听不明白。

        江云扬看着穆明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上扬，随后想和尚讲经那样，故作玄虚起来。

        咳嗽几声，清嗓子，轻轻拍了下衣角的灰尘，站起身来。

        “天机不可泄露，不早了，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有缘下次再帮姑娘指点迷津哈。”

        说罢就一瘸一拐的走远。

        穆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可是原本烦乱的心绪，此刻反而变得很踏实。

        桃宅二楼的折窗之下，一道纤长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原本躺在塌上的女子，正站在窗边，呆呆的看着宅子外面穆明孤独的背影，若有所思。

        女人的嘴唇毫无血色，枯瘦的脸庞看得出病态和憔悴。

        一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白皙的皮肤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筋。

        月光透过半扇折窗倾泻而下，撒在女人的脸上，一院之隔，有多少不可言说的秘密，或许只有月亮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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