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顺遂的童年

　　不知道苏清墨能不能看明白袁华的心意，袁华是清清楚楚地看得出苏清墨眼中并无半分情意，即使他深情款款地握着袁华的手。

　　“月儿，我送你的镯子，总不见你戴呢？”

　　袁华盯着苏清墨看了很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苏公子，有句话清月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清墨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袁华的手，“月儿，今日我险些坠马而亡，你可知那时候我心中想的什么吗？”

　　袁华心中一片清明，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是故意打断自己的话。

　　他实实在在地清清楚楚，这个人，城府太深了。

　　“苏公子......”

　　苏清墨将袁华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月儿可是对清墨失望了？忽然对我如此生分，接下来可是要说些让我伤心的话了？”

　　他真的太狡猾了，知道袁华要说什么，先断了袁华的后路，“月儿只知道清墨出身世家，以为清墨定然是从小得享安稳日子吧？月儿，清墨从来没跟你说过小时候的事，你可愿意听一听？”

　　袁华挣扎了一下没能将手从他脸上拿下来，紧急呼叫冷清月，“公主，这可怎么办？他想说什么？”

　　冷清月愣了许久，“我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啊，他......他是安远府的公子，自小便出类拔萃，不然那也不会被选为太子伴读、都城四美，他能说些什么呢？”

　　苏清墨扣住袁华的手，“月儿，你是不是要说些让我伤心的话？”

　　他本就容色无双，这会儿一双星目似痛心、似隐忍地看着袁华，脸上还强挤出一丝微笑，袁华忽然觉得冷清月被他控制得死死的，那是有原因的。

　　忍不住在心中哀嚎起来，“冷清月，换你来，我受不了了。这是你的人，你自己来收拾。”

　　袁华情急之下有些慌不择言，冷清月心中一阵刺痛，语气也冷了，“袁姑娘，既然你已经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是该你拿主意的。清月何德何能，前世早已因此生死，如今更是无力应对此事，还请袁姑娘原谅。”

　　就此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袁华心中一阵后悔，自己这是乱说什么呢？

　　冷清月原本就对苏清墨情感复杂，自己口无遮拦地点破她做什么呢？

　　在她的记忆里，国破家亡，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最后竟然伤她最深，自己还戳她痛处干嘛呢？

　　唉，果然是情商低，这个时候说这些干嘛呢？

　　苏清墨看袁华脸上一片懊恼之意，只当她心软了，坐到袁华身边，将头放在袁华肩膀上，“月儿，今日你出的这比试最后一项，可真是有些危险呢。宫中这些马匹平日里都只是玩乐所用，从来没经过这种惊吓，哪里敢穿越火圈啊。月儿，也是清墨大意了，该跟你说说，骑术原本也是清墨所长的......唉，真是难为你了，弓箭、骑术原本是外族更擅长些，你为了不让他们占尽优势才想了这些办法的，只是险些误伤了我。”

　　袁华还在想如何将冷清月哄回来，哪里顾得上苏清墨这里呢？

　　苏清墨见袁华没反应，只当她心软后悔了，“月儿，你可知道今日我差点坠马？那马狂奔出去一路奔行，数次险些将我从马背上坠下来。那时候我就想啊，我可不能放弃了，若是我放弃了，哪怕我前两项都胜出了，后面也没机会再参加比试了，到时候可是让巴尔提王子占了大便宜。”

　　“月儿，我知道你是万分不愿意嫁到边疆去的，且不说边疆苦寒物资匮乏外族人又未教化，便是这千里迢迢的，也不该是你去受这苦啊。说来也奇怪了，那巴尔提王子似乎认得你一般，或是你声名远扬了，招人惦记了。唉，说起来，这一次也是无妄之灾啊。月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你气我没能胜过巴尔提王子是吗？其实清墨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两项到底是他们更擅长些，巴尔提王子更是个狡猾的，所以才让他钻了这空子。”

　　袁华呼唤了半天，冷清月也不搭理她，看来只能自己先应对苏清墨这边了，等有机会再跟冷清月赔礼道歉了。

　　“苏公子......”

　　苏清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月儿，你当真这么气我？”

　　说完将头从袁华肩上抬了起来，“月儿，先听我说说好不好？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话，今日......今日或许是我险些丧命，所以我心里有些难受......我不是难受用了那法子胜出，而是......而是自己实力确实不够，没能像巴尔提王子一样胜得更漂亮些。”

　　苏清墨这样子是袁华从来没见过的......脆弱？

　　也许不是脆弱，而是一种想要倾诉、想要有人理解的感觉，他眼中的神色有些暗淡，似乎还有些伤痛，看着这张脸，袁华有点狠不下心跟他说协助与陆思禹私奔一事了。

　　这不是个好时机，若是这时候听到陆思禹或者倪天恩的名字，只怕苏清墨要在心底狠狠地记下自己一笔，还不知道到时候他如何难为自己呢。

　　人在屋檐下，算了，小心点比较好。

　　“清墨......”

　　苏清墨似松了口气，重新将头放在袁华肩上，“月儿，你可愿意听我说会儿话？若是这些话让你难受了，听完以后你就当做了个梦，醒来便将这些话忘了吧。”

　　袁华有些诧异，苏清墨做事一向都目标明确，他不会有这种疲惫或者是虚弱的时候，难道今天的惊马真的出意外了？

　　“嗯，你说，我在听的。”

　　“月儿，你出身皇族，从小最得皇上宠爱，整个大越只怕没有再比你更幸福的孩子了。我出身安远府，如今人人都叫我一声苏公子，便是你生气了，你也会叫我苏公子。”

　　袁华没有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生气才叫他苏公子的，而是想跟他拉开距离。

　　不过，以苏清墨的聪慧，他如何不知呢？

　　他这样解释，自然也是不想跟袁华拉开距离，只将这事看作是两人之间的争吵。

　　“不过你方才又叫我清墨了，我知道你心中已经不气我了。月儿，今日惊马之时，我想了许多事。一开始想的，是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定然要嫁给那个粗野的巴尔提王子了，你心中一定不乐意的。若是嫁到于支国，你过不惯那边的日子，定然是十分痛苦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我娘亲......”

　　袁华不记得原书中有没有介绍苏清墨幼年时候的事，反正她现在只记得大线事件了。

　　那个带着前世记忆的冷清月，似乎也不清楚苏清墨小时候的事。

　　他为何忽然说起自己娘亲和小时候的事呢？

　　“月儿，清墨出生安远府，系出名门世家子弟，看起来是富贵公子......在月儿眼中，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从普通人眼里看来，世家公子已是不错了。”

　　袁华自然知道，公主皇族毕竟是极少数人，正常来说，苏清墨、陆思禹这样的人，已经算好家世了。

　　“嗯，是啊，其实做个普通的世家公子也很好的。”

　　“是啊，如果可以做一个闲散的世家公子，哪怕不是闲散的世家公子，能够正常地读读书、到朝堂上谋得一官半职，一生也算幸福美满了。可是......月儿，今日我说了过去的事，你且听且忘了吧。”

　　袁华没说话，这样的苏清墨她从没见过。

　　苏清墨一向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事事算计又事事开挂，他的人生哪里有什么遗憾呢？

　　“我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如今想来，我只记得娘亲笑起来很好看，她总是很温柔，每次见到我都是笑盈盈的。她从来没有打骂过我，虽然那时候我不争气。月儿，我的相貌......”

　　“你相貌堂堂丰神俊朗，多少人......”

　　苏清墨冷哼一声，“若是你知道小时候有多少因为我长了这样一张脸，便无端端地欺辱我，连我的娘亲也备受欺辱，你一定不会觉得这张脸有多好了。”

　　“娘亲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那时候我不懂事啊，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有人欺负娘亲，便要替她出头。可是那么小的孩子，便是开口说几句，也不过换来一声‘到底是外面养的，粗野无礼’、‘果然不是苏家的孩子，自然不懂苏家的规矩’......月儿，你都不知道，这些话......有多伤人啊。”

　　袁华愣住了，他这模样小时候还受这样的欺负？很不科学啊。

　　“我娘亲，她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每每我为她出头争辩，换来的却是娘亲更受磨折。我娘亲她......她没有娘家撑腰，孤身一人嫁到都城，这是怎样的勇气啊，可是......可是换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欺辱和磨折。那个说要对她一生一世好的男人，到她死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落了几滴眼泪。可是有什么用呢，娘亲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她再也不用受苦了，她该是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吧，再也不用受安远府上下的恶气了。可是，我没了娘亲了，我再也没了娘亲了。”

　　袁华很想去查一查苏清墨的底，怎么没人跟她说过苏清墨娘亲这条线呢？

　　“月儿，今日我忽然想起了娘亲，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娘亲对我笑了，还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温暖，她一定看到我今日连胜两局了......月儿，其实你笑起来，特别天真纯粹......据说，我娘亲初初遇到安远侯之时，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那时候她也是如你一般天真纯粹，哪里会知道远嫁到一个陌生的家族中，会有这么多苦难等着她。”

　　“我娘亲，她这一生，该是过了多少苦日子啊。可惜，我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月儿......月儿，你不知道，原来人心是恶的啊，便是人人称道的安远府，看着花团锦簇一派富贵景象，可实际上，居然会对一个幼儿如此恶意。我的娘亲，她为了我才不肯回到娘家的。月儿，若是我娘亲当年回了娘家，她自然不会如此结局的。”

　　袁华想了想，不对啊，你是安远府的公子，那你复哪门子的国啊？

　　安远府祖上是大梁的后人？这不太科学啊。

　　况且了，若是到你这里复国，怎么你父亲没有复国梦呢？

　　难道是你母亲那边的？

　　那丽贵妃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帮你呢？

　　若是你在安远府中从小受尽欺辱，现在丽贵妃帮你做什么呢？

　　难道中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剧情？

　　苏清墨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月儿，我想娘亲了，你会不会笑我很脆弱？我从来不跟人说我小时候的事，因为我娘亲临终之前告诉过我，若是我不能自己保护自己，若是我还想依靠别人，那我一辈子在安远府都不过有出头之日。”

　　“月儿，你知道吗？其实那时候我娘亲已经后悔了，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善意和坚持，可以让安远侯记起从前的时光、记得从前对她许下的承诺，可惜，安远侯什么都忘了。娘亲嫁到安远府后，安远侯便忘了从前说过的话。我娘亲，她是活活给气死的。那六年，她在安远府从来没有一天日子是舒心的。”

　　“月儿，我娘亲......我娘亲临终的时候告诉过我，要我坚强起来、要我学会在安远府立足、要我学会隐忍、要我学会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我的娘亲啊，若是她从前便告诉我这些，她自然不用受那些苦的。若是她早日回到家乡，从一开始也不用受这些苦的。”

　　袁华心中有个大胆的假设，苏清墨忽然说出的这番话，或许能帮助自己完成任务呢？

　　“月儿，你且听我说说话，就当我说了梦话，你不要当真啊。小时候，我受了很多欺辱，便是我这张脸，也可以成为旁人讥讽辱骂的原因。后来啊，我按娘亲教我的做，果然渐渐地得到安远侯的重视了。我娘亲忽然离世，他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对我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可这愧疚，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罪行开脱罢了。他始终都不会认为自己负了我娘亲，他虽然将我视为嫡子......月儿，你知道吗？他甚至将族谱改了，将我放进了嫡子之列，可是啊，我的娘亲，终究是回不来了。”

　　袁华不敢开口，这才是苏清墨深藏在内心的秘密吧？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该是能查出蛛丝马迹的啊，为什么冷清月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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