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坦白

　　雨前茶楼是都城颇为出名的一家茶楼，倒不是因为他们家茶叶特好，而是因为老板有些独特之处。

　　比如将茶楼建在一处狭窄又僻静的街巷里，这原本是自寻死路的做法了。

　　可这老板就是走的不同寻常路线，狭窄又僻静，那只是雨前茶楼的地理位置不好，可他们家的姑娘这一手沏茶的手艺，倒是别的茶楼都比不上的。

　　可他们家姑娘沏茶的手艺再好，也顶不住姑娘们的脸长得太过普通啊。

　　雨前茶楼既不凭难寻的茶叶取胜，又不凭沏茶姑娘的脸蛋取胜，还不凭绝佳的地理位置取胜，他之所以能好好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老板经常写些惊悚怪异的小书，凡是到他们家茶楼饮茶的，便可在茶楼翻阅。

　　说来也奇怪，都城的公子哥儿、大家小姐们，偏偏时不时地蹿到雨前茶楼来光顾一下。

　　明说呢，是想看看这家茶楼什么时候倒，暗地里估计都是猎奇来看那些惊悚怪异小书的。

　　袁华听说过也去过，可老板这些惊悚怪异的故事真的太经不起推敲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有为青年，她在现代看过更多无节操无下限的故事，老板的这些都太小儿科了，实在引不起她的兴趣。

　　可她不是高雅的人，那会儿顺嘴一提，就想起这个茶楼了。

　　这会儿苏清墨含笑行礼告退了，袁华才想起雨前茶楼里自己约了陆思禹。

　　天了，这呆子不会在茶楼等自己一天吧？

　　很有可能！

　　慌慌张张唤了宝婵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宝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碎碎念。

　　“公主啊，不是奴婢啊，虽然苏公子不太在乎这些......咱们还是得顾虑些公主的清誉。”

　　袁华没理她，你将苏清墨放在我夜光宫的时候不顾我的清誉，怎么我去见见陆思禹就不顾虑公主的清誉了？

　　况且了，清月公主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清誉了？

　　袁华满脸的肿胀再打了两斤粉都盖不住，只能遮掩着溜出了宫门。

　　一路上宝婵又继续念了许多，袁华一概不理，我只要不还嘴，看你能说到什么时候去，

　　到了雨前茶楼门前，宝婵终于将袁华说得烦了，“陆公子送我的那枚簪子，你去寻个银楼给我修补一下。”

　　这是明显支开宝婵了，宝婵叹了口气，“那你别乱跑啊，还有，跟陆公子......公主啊，你也该体谅一下贵妃娘娘的苦心......陆公子人是善良，可他憨直啊......你跟着这样的人，日后是会吃苦的啊。”

　　袁华手一摆，“快去快去，告诉银楼的，不许给我将陆公子原本的手艺掩盖了，若是给我修补得特别精致，带人抄了他的银楼。宝婵，多问几家银楼，非得要保留陆公子原来的手艺啊。”

　　这个要求简直是不讲道理了，银楼手艺好还不行了，既要修补好，还得保持原来陆思禹的烂手艺，其实就是不想宝婵很快回来。

　　宝婵叹了口气，摇头离开了。

　　陆思禹果然还在雨前茶楼里，看他眼皮下的黑眼圈和锦衣上的脚印就知道，他定是在这里守了一整夜，而且还是老板不同意他非得赖在这里守的。

　　这会儿大概是累着了，明明睁开眼的，可眼神根本聚不了焦。

　　袁华轻轻移过去，坐到陆思禹的旁边，轻声唤道，“思禹。”

　　也许自己就是工科生，前生见多了这种不知如何表达，只会憨憨对人好的直男，袁华真的对陆思禹从心底里在意了。

　　袁华一坐到陆思禹的旁边，原本对不了焦的陆思禹立刻醒了，“月儿，你来了？你的脸......似乎有些肿？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等了一整夜，却没有问袁华昨夜为什么没有来，开口第一句便是关心袁华。

　　袁华心中一酸，这便是男二的命运吗？这么好的男子，就得给别人做陪衬吗？

　　这是多让人感觉到踏实和温暖的暖男啊。

　　语气特别柔和，“思禹，昨夜遇到些意外，没能赶过来见你......你可是一整夜没回去？”

　　陆思禹赶紧问道，“你没事吧？瞧着你的脸肿......是什么意外？解决了没有？在哪里遇到的？背后是什么人？可是巴尔提王子干的？”

　　宝婵和丽贵妃将苏清墨中毒的消息封锁得极好，陆思禹在雨前茶楼等了一夜，也没能听到夜光宫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不是我，是......是苏公子，他中毒了。”

　　“啊？那他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这毒不严重，只是有些突然。”

　　到了这时候，陆思禹才想到问其他情况，“月儿，苏公子......”

　　“思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且听我说，你昨夜在这里候了一夜......对不起，我原该使人来跟你说一声的，可是苏公子中毒......”

　　想了想，咬咬牙还是说了实话，“是我宫里的人投的毒。”

　　陆思禹更紧张了，“为什么？你......月儿，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宫里......你宫里也没有这样的人......不对不对，是不是六月姑娘？”

　　其实陆思禹也是十分聪明的，他只是善良和木讷了些，“六月姑娘......似乎不受月儿管束啊。”

　　袁华点了点头，“思禹，我不想你担心，这些事我都得跟你说清楚......我对你的心，没有改变过......”

　　陆思禹疲倦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月儿，先不要说这些......你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袁华点头，“我一直都遇到麻烦的......可是，思禹，若是能跟你在一起，我不怕麻烦的。”

　　“月儿，六月姑娘为何要对苏公子下毒？我想想啊......六月姑娘是不是巴尔提王子的人？”

　　怎么这书里个个都那么聪明呢？

　　“不知道，虽然这毒不重，但到底是在我夜光宫里中的......公然给世家公子投毒，哪怕我是大越公主，也不能如此嚣张跋扈的。”

　　“月儿，六月为何要对苏公子下毒呢？是因为不想苏公子在比试中胜出吗？没关系的，还有两项，若是苏公子无法胜出，你胜出也是可以的。”

　　“思禹，比试暂时取消了。”

　　“啊？为什么？”

　　“巴尔提王子回国处理于支国王的丧事，父皇已经下旨将比试推到金秋时节了。”

　　“也好，这样时间更充裕些。”

　　“思禹......”

　　“嗯，怎么了？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当时见着苏公子几乎要命丧夜光宫，吓着了。”

　　袁华轻描淡写地随口解释道。

　　“思禹，接下来，你很有可能要跟苏公子去军营了......”

　　陆思禹低头想了一会儿，“也好，咱们大越并无能征善战的武将，若是苏公子......若是苏公子能将平生所学使出来，只怕大越之急就有转机了。”

　　“思禹......”

　　陆思禹真是个心思光明的人，“月儿，别担心我......我虽然不会武功，不过军营中到底也需要处理些文职事务的。”

　　“思禹，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你要注意六月。若真是她投的毒......她既然敢对苏公子投毒，只怕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月儿，你将六月留在夜光宫......我有些担心你。”

　　袁华现在心中一团乱麻，哪里顾得上六月会不会对付自己啊，“思禹......若是......”

　　她十分想给出一个强有利的承诺，给两个人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一想到从中秋宴开始，似乎真的像苏清墨所说的，这事发展越来越难了，“思禹......你知道我的心。”

　　陆思禹脸上一红，低下头，“我知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

　　袁华心底柔软，这个男人真是温暖又柔软啊，他这么好，我怎么能辜负他呢？

　　可是......苏清墨所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思禹，此番你跟着苏公子前往军营......绥宁府会给你做好安排吗？”

　　“什么安排？”

　　袁华叹了口气，果然跟苏清墨想的一样啊，你一介书生，跟着去了军营，难道不是皇家给你一个机会吗？

　　你得想办法在军营中建功立业啊，你陆家不给你支持的吗？

　　还不如那个见风使舵的苏家呢。

　　“思禹，你去了军营，我打算做点事......”

　　“嗯，月儿，其实你十分有想法，你该好好用用你的这些想法的。”

　　“可能我做的这些事......会让你有些误会......”

　　“不会的，我相信你，月儿，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袁华心中已经有点相信苏清墨的推测，只怕倒时候两人见不着面，单凭书信很容易造成误会。

　　“思禹，你要相信我......我做的事，是为了我们以后能在一起。”

　　陆思禹又低下头，“月儿......思禹尚未建功立业......让你失望了。”

　　“不，你没有让我失望，思禹，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善良、温暖、坦直，你身上有我特别向往的一切美好......”

　　陆思禹忽地抬头看向袁华，“月儿......我没有你说的......”

　　“你有，你就是这么好。思禹，你该知道......我并不是在乎名利的人，我只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性情坦直做事直率......你该知道若是要能迎娶公主......”

　　陆思禹长叹一口气，“是啊，我让你失望了。”

　　“不，思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并不是要你改变。你很好，真的很好，你让我觉得安心让我觉得温暖，你让我相信无论遇到什么事，你一定不会放弃我。”

　　陆思禹点头，“自然不会，若是遇到困难便能随便放弃的，又岂是男儿所为。”

　　“我知道你是特别善良、特别温暖的人，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如果我用些不是很好的方法，你会不会嫌弃我？”

　　陆思禹摇头，“你都不曾嫌弃我无功无业，我嫌弃你......思禹何德何能，能得清月公主青睐......”

　　“思禹，你很好，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光明最圣洁最善良的......”

　　陆思禹又红了脸，“月儿，你想做什么，只管做，我都支持你的。”

　　“若是......若是我要跟苏清墨建立一个联络通道呢？”

　　“什么？”

　　“思禹，你可知道这一次，是吕姑娘帮我们牵线搭桥的。”

　　“我知道。”

　　“我不想再让其他人帮忙了，我想靠自己。安远府为了苏公子，特意给了他嫡子的特权，是真的特权，他私底下跟吕家建立了一条联络通道......”

　　“吕家......吕姑娘果然不想听从父母的安排。”

　　“倒也未必，吕家......太子妃之位，太多人觊觎了。吕家，不过是广撒网罢了。咱们今日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是想告诉你，接下来，或许我会变成一个世俗的商人......一个谋算的小人......一个阴险的恶人......”

　　“月儿，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相信你既然能看到我内心的善良和正直，你也一定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我希望你明白，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将我们之间的障碍扫除。或许我的方法不是很好，可是你要明白我的心，我对你的心不会改变。”

　　陆思禹点点头，“我信你。”

　　袁华长叹一口气，陆思禹真是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啊。

　　也就是因为他的信任，袁华特别想要给他印证，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若是......若是有什么意外，苏清墨那边......

　　一时脑热，袁华继续说了下去，“思禹，你跟着苏公子在军中，可能会看到我跟他有很多消息来往......与其他告诉你，不如我先告诉你。苏公子曾经跟我提过一个提议，他说是对双方都十分有益的提议。”

　　陆思禹皱眉，“什么提议？”

　　“他说......他说从中秋宴开始，我一心想要嫁给你......”

　　说到“嫁给你”的时候，袁华终于脸红了，厚厚的粉都盖不住的脸红，她不再单纯地将陆思禹当成一个工具人了，陆思禹让她觉得温暖，若是他们在一起，陆思禹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陆思禹也脸红了，虽然袁华提过很多次，可陆思禹还是觉得袁华大胆。

　　不过他有些喜欢袁华的大胆。

　　“我一心想要嫁给你，可是我越是用力......你可知道清禾之行是我向母妃求来的？”

　　“我猜到了的......”陆思禹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袁华是想让他崭露头角，可惜自己并没能发挥多大作用。

　　“其实除了这件事，我还做了好些事。”

　　“我知道的，推恩令一事也是你的提议。”

　　“对，就是因为这些事......巴尔提王子才会前往都城逼婚。所以......苏公子曾经给我一个提议，他说......他说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不如......不如我先跟他请旨赐婚......”

　　陆思禹霍地抬头看向袁华，“你想嫁给他？”

　　“不是不是，这是掩人耳目的法子......苏公子认为，或许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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