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月光下的漫步

　　从来吕小小在苏清墨面前都是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偶尔也会撒撒娇，但绝不会无理取闹。

　　表哥是成大事的人，是都城多少女子的梦中良人，自己已经算是近水楼台了，千万不要生事惹得表哥不快。

　　就算有什么怀疑、不满、委屈，也得先确定表哥不会舍了自己才能发作。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表哥便是要跟公主解释什么，恐怕公主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公主性子急又受不得委屈，今日特特将手镯送过来，肯定已经打算跟表哥了断了。

　　一想到“了断”两个字，吕小小没来由地想生气，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不对不对，清月公主什么时候给了表哥机会的？

　　她是不是后悔跟陆公子了？表哥在军中表现突出，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两相对比之下，肯定会嫌弃陆公子的。

　　陆公子相貌平平、才学平平又胸无大志，怎可能跟表哥相提并论？

　　女人啊，就算她说着欢喜陆公子，私底下肯定还是在意表哥这样的良人，不然不会给表哥机会的。

　　若不是她给了表哥机会，表哥怎么会向她投石问路呢？

　　表哥这种胸怀天下的人，为了成大事，多半不拘小节的。是了是了，表哥对这种粗鄙庸俗的女子不会有什么好感，只是高看两眼她公主的身份。

　　看清月公主这样子，待会儿两人一定会吵架的。

　　吵架好啊，让表哥看看清月公主蛮不讲理粗鄙庸俗的真面目，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我若是跟着去，清月公主估计还能忍着不发作，表哥说不定还多些想法呢。

　　就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让他们怒极之下好好争吵一番，表哥才知道我这样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并不多见的。

　　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命生得好些，相貌平平性格又差，每日里尽琢磨些鸡零狗碎上不了台面的事，看看《大越吃瓜报》都写些什么东西。

　　就算你顾念她公主的身份，可不代表你能受得了公主的性子。

　　不过一瞬间，吕小小已经从最初的怒意中寻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收敛了想要撒娇耍赖跟着一同前往的小心思，毕竟以苏清墨现在的心情，太不适合撒娇耍赖了。

　　妥妥当当地行了个礼，“小小恭送公主。表哥，既然林三他们要回到安远侯府，公主这么晚了回宫还是有些危险的，不如表哥送一送姐姐吧。姐姐，若是觉得清风楼还算有趣，想来喝个茶听个曲儿什么的，下次再来，小小带姐姐四处转转。”

　　吕小小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开口说出来，苏清墨也一定会送清月公主回宫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大方一点主动提出来，表哥能记住自己的大方懂事，公主能记得自己一直把她当姐姐看，从没防备过她会抢表哥。

　　两个人若是有点羞耻感，应该不会再如何勾扯下去的。

　　至少公主这边，吕小小是放心的，她说了多少次想跟陆公子在一起，总不能在自己面前将这话硬吞回去吧。

　　顺势将手镯藏在怀里，这么重要的东西，既然能落到公主那里，自然也可以落到自己这里。

　　只要表哥不开口提这事，手镯就是自己的了。

　　等表哥什么时候心情好一点，跟他撒个娇这事就过去了。

　　袁华胡乱地点点头，“嗯嗯，下次再来下次再来。都城较为安全，也不用苏公子相送了，我跟宝婵随便走走便是了。”

　　她不想再跟这两人有任何一丝关联，只想赶紧回夜光宫，不高兴着呢，不想再掩饰了。

　　来的时候袁华和宝婵还能时不时说两句话，这会儿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林三很自觉地走到苏清墨身后，也不敢开口说话。

　　苏清墨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也是一言不发。

　　四个人默默地在回廊上走着，只听到袁华和宝婵细碎的脚步声，这声音让袁华心情更不好了。

　　心情不好就想回夜光宫，她越走越快想要跟苏清墨两人拉开距离。

　　宝婵心里也憋屈得很，但是两位正主都没开口说话，她也找不到立场来怪责苏公子，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袁华身后。

　　苏清墨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袁华越走越快，居然挤上来将宝婵推到身后去了。

　　袁华只当宝婵跟在身后，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回廊尽头有些黑，她又着急，没注意到脚下踩了一个空，身子一歪，几乎要从低矮的护栏处跌到小池子里。

　　苏清墨一把揽住袁华的腰将她拉了回来，“就算急着回宫，也得看看脚下的。”

　　他的声音真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就好像说今天月色不错一样稀松平常。

　　袁华原本已经忍了又忍，很想保持一个公主的体面，完成一个优雅的告别。

　　可是苏清墨就是有办法能激怒她，而且还是这么云淡风轻的办法，袁华半边身子歪在廊外，也不妨碍她咬牙切齿地说，“苏公子请自重！”

　　既然说好了以后就是陌生人，我过得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走道急，摔死我也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管吗？

　　苏清墨微微摇头，还真是清月公主的风格啊。

　　手一松，袁华彻底往外倒下去，就算她如何死撑嘴硬摔死我也是我自己的事，身体的本能也让她大喊一声，“啊......”

　　宝婵和林三在后面听得真真的，两个人的反应却不一样。

　　宝婵心疼袁华，快步上前就要护主，林三一把拉住宝婵，就算他不懂男女之情，也知道公子爷和公主在闹脾气了。

　　这时候你上前，可不是护主，而是最让人讨厌的打扰行为。

　　宝婵也是个坏脾气，低声呵斥道，“干嘛？松手！”

　　林三贴到宝婵耳边，“姑奶奶，你倒是小声点，你没见着公子爷和公主正闹脾气啊，你上前去不是劝阻保护，你这是火上浇油呢。当着我们的面，就算他们有心想要和解的，只怕闹得更凶呢。”

　　理是这个理，可宝婵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呢，“闹得凶就闹得凶......呜呜呜呜......”

　　林三是个行动派，一看劝不了宝婵，干脆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抱着她就往后走了。

　　他劝不了宝婵，可他知道宝婵不会真正气自己，等公子爷和公主自己解决问题去，千万不要在旁边听着，当心两个人拉不下脸，事后还将这事怪到自己头上。

　　要说林三笨呢，也算笨。可有时候他又十分聪明，比苏清墨、袁华等人聪明多了。

　　他一眼便看出今夜三个人的不对劲之处，自然还有一个吕小小的，不过现在吕小小不在现场了，可以先忽略不计。

　　至于苏清墨和清月公主如何解决两人间的矛盾，那是他们的事，千万不要听，更不要试图参与，否则一定会成为那个替罪羔羊的。

　　袁华惨叫的那声“啊......”还没叫完，苏清墨又揽住了她的腰，“这便算你呼救了啊。反正我总是救你的，一次两次或者多几次，也没关系的。”

　　袁华先将站直了，确定自己不会再摔出去了，这才深吸一口气，“苏公子，请自重！”

　　苏清墨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又恢复了那种无赖样，“救你这么多次，你便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啊。”

　　袁华在心底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公主的优雅和体面，最后一面了，一定要给两个人留一个体面的结束。

　　可苏清墨就是这么能惹她生气啊，明明是你祝福了我，明明说好了两个人结束，你这是习惯成自然地撩我？

　　“苏公子，明日我去向父皇请旨，便是陆公子的妻子了。”

　　“哦，恭喜公主得偿所愿。”恭喜是恭喜，手也没松开啊。

　　袁华所有的脾气都发在苏清墨身上了，虽然这一招倪天恩也用过，但袁华明显淡定多了，也跟着耍无赖便是了。

　　可苏清墨用这招，袁华受不了，气得几乎能成一列冒烟的火车，“苏公子......”

　　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苏清墨心情愉悦起来，原来你并不是真的这么镇定嘛，“你可以叫我清墨的。”

　　还来？还来？你有完没完，你是鱼的记忆吗？你忘了在夜光宫怎么说的，你忘了方才跟吕小小是如何琴瑟和鸣卿卿我我的？

　　你TM的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啊。

　　“苏清墨，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什么了？”袁华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清墨说过的话太多了，不知公主所说的是哪一句？”苏清墨继续耍无赖。

　　袁华气得已经不是冒气了，而是冒火，“苏清墨，你真是个人渣！”

　　“什么叫人渣？”

　　苏清墨好整以暇地在袁华腰上捏了一把，气得袁华抖了起来。

　　“你......你......”

　　苏清墨抓起袁华的左手，摸了一下那道血痕，“当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分清你我？你从不戴那手镯，今日为何戴了？”

　　袁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戴那手镯，明明以前自己从不戴、明明那手镯一点不合手、明明自己是来还手镯的。

　　可一提手镯，袁华更生气了，“苏公子还记得手镯呢，你可是忘了在夜光宫里，你是如何说的......你......你......”

　　袁华平时伶牙俐齿得很，真气极了口齿笨拙极了。

　　苏清墨叹了口气，“记得的啊。”

　　“那你还......松手！”袁华大喊一声，简直响彻云霄了。

　　“松手就松手啊，你一个公主，这么扯破嗓子喊，很没有气度的。”

　　“跟你这种人，还讲什么气度？你......你离我远点，宝婵，我们走！”

　　本该在身后的宝婵没跟上来。

　　袁华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宝婵的影子？也不知道林三捂了宝婵的嘴从哪里飞出去了。

　　袁华很生气，宝婵绝对是故意的。

　　她没想到宝婵那边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正冲林三发火呢。

　　苏清墨叹了口气，“月儿，你为何不高兴呢？原本，你该高兴的啊。”

　　袁华甩了一下袖子，离他一步距离，“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马上就能达成心愿，怎么可能不高兴？得偿所愿，还得感谢苏公子呢。”

　　“月儿，我所想的只是你能真正开心。”

　　“我开心的，真的开心。我特意将手镯送还给你，就是想亲口给你和吕姑娘送上诚挚的祝福。你们俩真是琴瑟和鸣天生一对，那手镯确实该给吕姑娘的。”

　　她这股气大着呢，“我自己高兴，我也替你们高兴啊。我们大家都得偿所愿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苏清墨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还是这么狠心。”

　　再没说一句话，只静静地跟在袁华的身后。

　　初时袁华走得很快，恨不得甩开他一路狂奔到宫门。

　　走得一会儿，发现自己怎么也不能甩开他的，也就慢慢放下了脚步。

　　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苏清墨走在袁华的身后，他本来比袁华高了许多，可从影子上来看，到刚好齐平了。

　　行动间，两个影子像抱在一起一样。

　　袁华很生气，看着影子抱在一起更生气，又拉开了距离。

　　苏清墨似乎也注意到地上的影子，调整了一个角度，终于变成一高一低中间一道沟壑了。

　　袁华看了一会儿，又偷偷叹了口气，连影子都这么生分，中间这道沟壑，就像两人之间实实在在存在的鸿沟，跨越不了的。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都城街头，原本该是旖旎浪漫的场景，却因各有心事而有些略显沉重。

　　再长的路总有到尽头的时候，宝婵和林三果然在那边等着自己。

　　一看到宝婵，袁华想起正事了，“苏公子，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你。”

　　“月儿，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若是你有什么事，只要你开口，竭尽全力。”

　　“宝婵虽是我的大丫头，听起来有些体面，可若有什么事，到底是个丫头。林三......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家中并无妻儿老小。宝婵对他颇有些好感，如果可以，能不能麻烦苏公子促成此事？”

　　这件事大大出乎苏清墨的意料，公主身边的大丫头，这是默认会随着公主走的。

　　便是清月公主嫁给陆思禹也好......或者有一天嫁给自己也好......她都是要跟着公主走的。

　　公主若想给她恩典，仔细挑一个好人家嫁了，那都是后话了。

　　哪儿有公主尚未大婚就给丫头准备婚嫁一说呢？

　　虽然宝婵比清月公主大得几岁，可到底是丫头，哪里有丫头先出嫁的道理？

　　宝婵若是嫁了，谁来伺候公主？

　　她在想什么呢？

　　“公主，只怕这会委屈了公主也委屈了宝婵姑娘......”

　　他倒不是不同意，只是宝婵是她用得最为顺手、最贴心的丫头，嫁给林三，她身边还有谁？

　　嫁给陆思禹再考虑此事，自己也不会不同意的。

　　她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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