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羊肉

大约是由于夏日在室外才凉爽，而炊事堂里太憋闷，又或是为了迎合北狄人的习惯，宴会被摆在了东苑的校场上，全羊是现烤，案桌是新做，奶酒是阵酿，菜肴是珍稀，香儿飘了老远，惹得夏夜的蛐蛐在卖力的叫……

　　沈灵摒挡好于去的时候，那边已是火光通明。

　　太皇太后，皇帝，后位妃嫔，文武百官，贵爵公卿，各就各位，席间穿梭的宫装美人儿，在备菜添酒，空气好不欢快。沈灵恬静地坐在白史木的下首，一袭独特的赤古里裙，华贵、明媚、红艳过人，那一颦一笑的美好神韵，即使是坐在一群宫中美人儿中心，也自有她独特的魅力。

　　一帮人轮番敬酒，虚礼客气。

　　白史木挡开何承安的手，自斟自满一杯，满面带笑。

　　“诸位，这次射柳盛事，太皇太后亲身慈临，众位臣工众擎易举，不但扬我大晏神威，还能与塔吉克太子把酒言欢，实乃朕之大幸，国之大幸。这杯酒，朕敬诸位。”

　　皇帝亲身敬酒，本即是恩宠。虽然白史木说得恭谦有礼，臣子们天然不可以问心无愧的坐着享受他这份恭谦。他话音尚未落时，一众大晏的臣工们便出了席位，齐刷刷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不止。

　　白史木今儿下昼与塔吉克一番详谈，似是极有有望，现在心情颇好，浅笑着下了首席，便逐一将跪地的臣子扶起，“诸位爱卿，这是在表面，无谓像宫中一样拘着礼。朕曾听人说，皇帝在的处所，宴必无好宴，酒必无好酒。如果是同事们都这般拘着，这饭就吃不美了。哈哈。”

　　他朗声一笑，文武百官也都跟着笑。

　　朝堂上的事儿，即是这般。

　　从上到下，人人马屁不断，说白了，也只为混个出息。

　　兰子安位列臣工中心，看着这番形势，瞄了上首的白史木一眼，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广施善政，令我大晏物阜民丰，贼盗奄息，已是得万民称颂。现在大晏与北狄结为友邦，国无战事，家国皆旺，更是陛下之功，请再受臣等一拜。”

　　有人捧臭脚老是好的，听了这话，白史木脸上笑意更盛。

　　“有诸位爱卿匡扶，那才是社稷之福，万民之福。何承安，去，为爱卿们满上酒，为高贵的使者满上酒，让我们君臣共饮，亲如家人，以彰我大晏兴盛。”

　　他这般谨慎的做派，自是为了向人彪炳他的功勋。大约说，一方面是向塔吉克展现大晏的国力与齐心，另一个方面是为了让白风信瞥见百官逢迎，天下归心的一统之局，不要再心存妄想。

　　可席上众人，谁都不是简略之人，自是各有各的有望。

　　客气的虚礼一番毕，太皇太后突地笑道，“诸位爱卿，北狄使者。大晏能与北狄结为友好盟约，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好工作。可如许的好日子，怎能没有歌舞助兴？”

　　白史木一听她这话，便笑了。

　　“先前想着只是与诸位饮酒交心，便没有安排歌舞。既然皇祖母想热烈热点，孙儿这便警察去遣来……”

　　“皇帝！”太皇太后侧过甚去，背着众人拿手绢捂嘴重重咳嗽了两声儿，再回过甚时，苍老的面上，仍然带着慎重贤静的笑意，“依哀家说啊，平凡歌舞早就看腻味了，没有一点鲜活的。”

　　白史木似是不解，眉头一蹙。

　　“那皇祖母的好处是？”

　　太皇太后低呵一声，喉咙像是咳嗽的发干，嗓子也哑得极是逆耳，“哀家早就听闻你那些妃嫔，都是出自世家望族，个个能歌善舞，才思绝艳。只惋惜，老妇人久居灵岩庵，却是没有福泽瞧见，引以为憾。今儿好不等闲得了时机，何不即兴凑个乐子，让老妇人雀跃雀跃，也让嘉宾们愉悦一下？”

　　白史木的一干妃嫔，坐了太久的冷板凳，早就想在皇帝眼前表现，以搏眷注了。现在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自是个个喜不自收，害羞带怯地望向白史木，目光尽是期许。

　　白史木其实不喜云云。

　　可太皇太后下了慈命，他又怎能说不？

　　众宾欢欣，众臣也是欢欣鼓动。

　　可沈灵浅笑的唇上，却掠过一抹阴晦之色。

　　是全部的穿越都务必有一个俗到极点的才艺演出？或是太皇太后把她从魏国公府“请”来的目的，终于要见天了？

　　总归，这件事儿，只怕没有辣么简略。

　　这时，魏峥阿木尔突地笑了一声，接过话去，“太皇太后，后妃们的才艺，年年都有，也不算什么鲜活。”

　　“那……你的好处？”太皇太后目光极是暖和。

　　阿木尔清凉的面上，很可贵这般柔顺带笑。

　　“臣妾倒有一个鲜活的玩法。”

　　轻“哦”一声，太皇太后目光尽是欣慰，轻声笑道，“你这丫环打小即是一个伶俐的，现在都做太后了，或是如许多的点子。成，说来听听罢，如何娱乐？好，哀家便做主允了。”

　　阿木尔并未由于太皇太后的夸赞而浮出半分自满之色，她客气地盈盈一拜，明媚勾引的眼珠环顾一圈宴会上的众人，那傲视间的淡淡一瞥，可谓风华无双，美艳过人。

　　“臣妾未入宫时，曾听说民间酒宴上有一种助兴的游乐，称为伐鼓传花。数人、十数人或数十人围成一个圆圈，此中一个背对着人圈以槌伐鼓。鼓响时，开始传花，花由一片面的手里传，一个接上一个。至鼓止时，花在谁手，谁便出来演出。如许添少许乐子，岂不是更好？”

　　沈灵唇角上翘，笑容未完，便见太皇太后浅笑着点了头。

　　“好！是好主意。”

　　她二人一人一句，沈灵却是听出了许多的默契来。

　　难不可，令阿木尔下定刻意违抗魏峥的好处，转变做法，想要背注一掷弄死她的原因……即是太皇太后？

　　究竟谁在借谁的刀？

　　今儿的乌查之宴，有好处了……

　　沈灵唇角一扬，不以为意地别了开。而这个时候，阿木尔却突地笑道，“太皇太后，臣妾尚未讲完。”

　　尚未完？一听她这话，那些捧臭脚的人，顿时尴尬不已。可阿木尔却似是没有瞥见，一张清凉美艳的面上，今儿可贵添了少许笑意，刻意装扮过的妆容，在笑容里，更显精致端丽。

　　“诸位，单是伐鼓传花，太过民间，难呈考究。本日既然是乌查之宴，又是两国结为友盟的宴会，自得有少许不一样的花样，方能彰显精巧。”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太皇太后淡淡一笑。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与同事们吧。”

　　“是，太皇太后。”阿木尔在席上朝太皇太后恭敬的一福，盈盈浅笑道：“鼓止时拿花的人，可以向席间任何一人提出邀约，与他一起演出同一个才艺，由太皇太后来评点，胜出者……”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清容微敛，似是欠好好处，“太皇太后，臣妾要借你慈言，还得先征询您的定见。对胜出者，可否由您赐与犒赏，这般不但不会显得才艺枯燥，还能更添节目的乐趣。”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随后抬起拿绢巾的手，戴着甲套的指，在空中虚点她一下，笑道，“你啊，或是不肯放过哀家。也罢！胜出者，哀家都有赏，今儿便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搬出来赏了罢。”

　　“呀……真好！”

　　“谢太皇太后！”

　　一众妃嫔们，闻言都娇声笑着，未比先谢了恩，那莺声燕语，听上去喜乐无比，可现实上，无非都是想向太皇太后讨个热络，只盼博得君王留意，得个彩头而已。

　　伐鼓传花这游戏，沈灵过去在学校玩得很多，虽不在同一期间，可规律却是差未几。那会子为了整特定的同窗出来演出节目，她暗里里，也没少“出老千”，故而这种事儿要做假，只需有个托就行，着实太等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务必介入这宴会，她便做好了筹办，也不怯场。

　　故而，在阿木尔与太皇太后提及此事以及新加的规律和细则时，她浑不留心，只把目光眷注在这谨慎的“乌查之宴”上。

　　她目光烁烁地盯着那大铜盘里的全羊，以为很有些好处。那羊爬卧在铜盘里，以四肢、羊背、颈胛、羊头的挨次排放着，羊头朝着主宾，羊肉看上去香嫩鲜滑，格外有食欲。

　　怀着孩子的女人等闲饿，在那些人热烈的谈论伐鼓传花和邀约“PK”演出时，她除了默默感伤阿木尔必然是后世“超女PK制”的始祖以外，并无旁的年头。

　　“晴岚！”

　　她悄悄的咽一口唾沫，朝晴岚使了一个眼神儿，当心喊着她，表示她为自己弄一块馋死她的羊肉来。

　　“沈小姐……”

　　晴岚原是听话的姑娘，可今儿却苦着脸。

　　“嗯”一声，沈灵蹙眉，不解地看她。

　　摆布看了看，晴岚垂头，附到她的耳边，“平常听白叟提及过，你现在如许……不可以吃羊肉，孩儿会发羊癫。”

　　“……”

　　沈灵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瞄她一眼，内心一阵感叹。坏话这东西，可以源源不断的传下去，她上辈子也听人说过这事儿，现在再听，只觉可怜了羊，都被人宰杀烹调端上桌子了，还得无辜背一身的黑锅。

　　但她晓得晴岚这人看着没什么性格，着实固执得紧，在这个处所，一时半会也说不服她，只得摒弃那增生唾沫的鲜美羊肉，让她拣了旁的食品过来，开始大快朵颐。

　　大约席位上就她一片面只眷注吃，不眷注玩，很快她便储存了无数的目光，待她把一块百花鸭舌咽到肚子里时，突觉人声浓沸的校场上，这会子竟恬静了下来。

　　“皇后很饿吗？”太皇太后笑着问。

　　沈灵放下筷子，微微一笑，在氤氲的火光里，她的笑容配上一袭赤古里裙，给人一种极为慧性的娇容，却又雍容端端。

　　“午时困极，没吃什么东西，是有些饿了。请太皇太后和陛下恕罪。”说到很后，她口称“陛下”，却没有望白史木一眼。

　　恕罪什么的，都是拿来搪塞人的，无论是柔顺带笑的白史木，或是今儿虎视眈眈的太皇太后，他们天然都不会由于她爱吃便降罪。

　　白史木笑道，“何承安，把朕桌上的百花鸭舌，端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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