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卜古站在两个人中间，紧紧地抓着丹顶鹤的手腕。

        他的皮肤偏白，骨架又比同龄男生略微纤细，在黑色羽绒服的映衬下，反而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手指骨节根根清晰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带着一种脆弱的攻击性。

        对面四五个男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杜晓反应得快，看到卜古后，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带着明显的兴奋兴冲冲的喊了一声：“古哥！”

        “嗯。”卜古应了一声，没有回头，继续和丹顶鹤对峙。

        他是真的不知道杜晓语气里的兴奋是哪里来的，难道看不出情况不对吗，还这么高兴。

        真是个能闯祸又嫌闯的祸不够大的。

        想到杜晓刚才和丹顶鹤对峙的场面，卜古只觉得脑壳一抽一抽的疼。

        这丫头也是真的勇，对面那么多男生她还敢气势汹汹的和别人硬钢。卜古都不知道是该夸她一句勇气可嘉还是该损她一句没眼力见了。

        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赶过来，现在杜晓恐怕都已经被这几个男生拉着拽走了。

        天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一想到如果杜晓出了什么事汤勇那副哭天抢地的样子，卜古的眉头皱了皱。

        这两兄妹就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对面的丹顶鹤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好好地搭讪被搅黄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脸上没面子得很，忍不住大声嚷嚷着：“你谁啊你，这有你什么事！”

        一边说，还一边试图把手继续往杜晓那边伸。

        卜古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疼的丹顶鹤脸色一白。

        他抓着的地方很有技巧，这好是手腕之间最脆弱的交接处。虎口死死卡住腕骨，稍微用一点力就是直达骨头深处的疼。

        看着丹顶鹤的脸色，卜古手上的力道不减，又重复了一遍：“拿开。”

        室外的气温接近零下，天气很冷，风呼啦啦的席卷而过。街上的人都缩着脖子往前走。很默契的避开这块火药味浓重的区域。

        卜古紧紧抓着丹顶鹤的手腕，手心里带着暖暖的温热感，那是刚刚买完奶茶留下的温度。可眼底却冷的吓人，看着丹顶鹤的眼神满是不耐烦。

        就像一座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只要一星半点的震动，就能引起一场爆发。

        丹顶鹤看着眼前的男生，心里有点犯怵，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放手又下不来台，只能壮胆一样的虚壮声势着：“诶，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和我女朋友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谁啊你！”

        女朋友？

        卜古看着丹顶鹤的一脸青春痘，轻轻笑了一声：“就你也好意思喊别人女朋友，自己拿面镜子照照。我都替人小姑娘觉得委屈。”

        哪怕场面再紧绷，卜古这句话一出，周围还是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一波嘲讽，仇恨值拉的简直了。

        丹顶鹤脸色一阵红一真白，挥着拳头就要往卜古脸上怼，“你他妈”

        卜古侧了侧头，那一拳直接擦着他的脸侧蹭了过去，带起的风在脸上留下微妙的感觉。

        “动手？”卜古瞥了一眼丹顶鹤的拳头，嘴角勾起了一点笑，“你配不配。”

        卜古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冷的吓人，“我再说最后一遍，手拿开。”

        说完，像是不耐烦了一样，右手的力气猛地加重，抓在丹顶鹤手腕上的手指指节都因为用力过大而泛起了青白色。

        丹顶鹤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本能促使着他往后抽手。

        卜古松开钳制，甩了甩手，看也没看丹顶鹤一眼，转身看着杜晓，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明显的外伤。总归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事？”

        杜晓看着卜古，摇了摇头。

        看这丫头也不像有事的样子，卜古把奶茶往前递了递。提了这么久，他早不想提了。

        卜古：“你的茶。”

        杜晓像是傻了一样，愣在原地没有动。卜古叹了口气，皱了下眉，尽量让自己的样子温和一点。他又重复了一遍：“杨枝甘露，拿好。”

        “哦，好。”杜晓才回过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拿茶一边笑的一脸神秘，看的卜古一阵寒颤。

        卜古：“你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

        寒碜。

        卜古没说出来，倒是杜晓，咬着塑料吸管一脸乖巧。

        杜晓：“没什么啊。什么也没有。”

        卜古：“”

        丹顶鹤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的在旁边喝茶聊天，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个空气人。再一想自己刚才的惨状，越想越没面子。

        本来就气，旁边还不断有人上来打趣他。

        “瀚哥，你不行啊，再不追，人就被劫走了。”

        “我早说让你别找那么好看的，打脸了不。”

        “卧槽，别说，刚才那哥们有点帅啊。”

        少年人本来就气性大，被人东说一句西说一嘴的，原本还能控制住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丹顶鹤又是个好面子的，一想起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脑子一热，直接冲了出去。

        杜晓面对着丹顶鹤的方向，最先看清了丹顶鹤的动作。她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啊”的喊出一嗓子，丹顶鹤就已经冲到了卜古身后。

        拳头马上就砸到脸上了。

        卜古反手挡了一下，没有转身，只是微微转了下头。少年的眼里是实实在在的凉意，只一眼看过去，丹顶鹤的气焰就灭了一大半。

        卜古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找事？”

        丹顶鹤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卜古直接顺势抓着他的胳膊，左手卡着上臂，身体下蹲，腰上弯曲发力，把人从后面摔到了前面。

        “嘭”的一声闷响，丹顶鹤这个人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地上，躺在地上人还有点发懵。

        “啧。”卜古直起身，舌尖在磨牙上蹭了蹭。

        现在的社会少年质量都这么低了吗。

        杜晓完全被卜古的这一波操作给秀到了，相比之下，汤勇那种和别人吵个架都要龟缩到最后的，算个什么玩意。

        卜古看杜晓还在愣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走了。”

        再不走，酸菜鱼都凉了。

        杜晓：“古哥，年糕”

        卜古：“不吃了，走，回去吃鱼。”

        丹顶鹤好不容易才从被摔得状态中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看着卜古招呼着杜晓要走。

        这哥们也是个不长脑子又励志的，硬是撑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站着背上都疼，还要大声嗷嗷一句：“站那，老子让你走了吗！”

        但是前面那俩人压根就不搭理他，自顾自慢悠悠的往前走，边走还边喝着茶。完全没把丹顶鹤当回事儿。

        丹顶鹤在原地站着，气都快气死了，旁边还有人来安慰他。

        “算了，瀚哥，不是一个等级的，别逞强了。”

        “别丢人了，走吧，吃饭吃饭。”

        “妹子哪里都有，你差这一个？别这么没出息好吧。”

        丹顶鹤转头，气壮山河的吼了一句：“老子今天就出息一回！”

        嚎嚎完，又抡着拳头冲上去了。

        眼看着拳头又快砸上去了，历史再次重演。

        卜古反手抓住从后面过来的拳头，侧过脸，歪了歪头，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你烦不烦？”

        丹顶鹤手抽不出来，但脖子能动，转头开始对着不远处的那一群兄弟喊话，“妈的，快来帮忙，干死他丫的！”

        卜古看了看后面的四五个人，把奶茶递给杜晓，松开了抓着丹顶鹤的手，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小半张脸。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有挑衅的感觉。

        卜古：“一起吧，别耽误我吃饭。”

        五分钟后。

        年糕店旁边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个人。幸亏这条街是步行街，不允许车辆进入，不然大晚上的搞不好还真容易轧死一两个人。

        卜古松开一个人的衣领，把人扔到地上。看着地上躺着爬都爬不起来的一帮人，真心实意的奉劝了一句，“别混社会了，好好回去上学吧，虽然你们可能也学不好吧，但应该会比你们打架强点。”

        四五个人一起上，还打得跟个屎一样。真的不是一个无语可以概括的了。

        卜古拍了拍手，转身去找杜晓要自己的奶茶。忽然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朋友，不好意思啊，我来领几个人。”

        卜古转头往后看了看。

        一个人背着灯光走过来，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长相。就看清穿着一件迷彩绿色的中长款羽绒服，黑色牛仔裤和高帮板鞋。手里还提着一杯和卜古一样的黑糖珍珠奶茶。

        那个人走到跟前，个子挺高，一米八五往上的样子。卜古在他面前还要矮一点。

        “打扰一下啊。”那个人走过卜古身边，对卜古笑了笑，然后蹲下身，一本正经的问地上的人，“喂，死了没。”

        一堆人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乱哼哼几声，丹顶鹤拼尽最后的力气，跟狗崽子找到妈妈一样的大喊了一声。

        “全哥！”

        “行行行，听到了。”柴全揉了揉耳朵，“我又不聋，你想震死我？”

        丹顶鹤立马闭嘴，但还是不甘心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卜古哼哼了两声，又看着柴全，恢复了正常音量“全哥，你要给兄弟几个报仇啊。”

        卜古听着这对话，站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台词说的，七八十年代电影的感觉都出来了。这些人也别去学校了，上什么学，还不如找个拍老片子的片场扎进去跑个龙套来的有出路。

        结果这边他眼珠子刚回位，就看到那个什么“全哥”正扭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笑没笑不知道，但这家伙的眼睛确实是都弯起来了。莫名的让卜古想到了一种动物。

        “报仇？”

        柴全扭着脖子四处看了看，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正翻白眼翻得起劲的卜古。他也是第一次见翻白眼能翻得这么“白”的人。整个眼珠都翻上去了，眼眶里就剩个眼白。第一眼看过去还挺渗人。但又傻的可爱。

        挺好看一双眼睛，就是翻白眼的时候是真的挺傻。

        他又在周围找了找，好像就那个翻着白眼的“小傻子”和这事有点关系。

        柴全转过头，用大拇指指了指卜古，低头问丹顶鹤：“被她打了？”

        “嗯嗯嗯。就是他。”

        一群社会少年躺在地上都快泪流满面了。刚才他们五挑一最后还被那个一一个接一个的摔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经历简直不堪回想。

        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再一睁眼就已经在趴地上爬不起来了。

        特别是丹顶鹤。本来就已经被卜古摔过一次了，这又摔了一次。还不算。摔到地上后又被拽着领子拎起来又来了一次。

        总共趴下三回。是真的连坐都坐不起来。

        “唉，说你们什么好。”柴全把奶茶放到地上，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和一个女生动手，还被别人给挑了，我都替你们丢人。”

        卜古：“”

        丹顶鹤：“”

        社会少年：“”

        杜晓：“”

        女生？

        周围一片寂静，也就柴全自己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在那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教训自己兄弟。

        柴全：“真的是，平时怎么和你们说的。要有男子气概，不要找女生麻烦。要去包容她们，关心她们。还不能关心的太过分，要那种适当的，恰到好处的关心。就算做社会少年，也要做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忠于人民忠于党，努力为祖国和社会奉献自己力量的社会人”

        一众社会少年趴在地上听得都快断气了，丹顶鹤不敢打断柴全“演讲”，只能去踢旁边一个看起来挺规矩却黑的快看不到人脸的男生。

        丹顶鹤：“扬子，你上。快打断全哥，不然他能说到明天早上。”

        张扬：“你怎么不去。”

        丹顶鹤：“我这是给你机会。看你平时和全哥志同道合，说的一嘴好话。我相信你一定能劝服他。”

        柴全：“现在这个时代，它很好，也很坏。不过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

        张扬看了看柴全蹲在那说的摇头晃脑，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掂了掂自己的斤两，果断拒绝。

        张扬：“不行，你别框我。我不去。全哥他急起来能抡死我。你别害我。”

        丹顶鹤急的直想踢他。

        丹顶鹤：“我草，就没有个人站出来阻止一下全哥吗？谁去阻止他谁是我爸爸！”

        张扬：“”

        “诶，按照生物学的角度来说，男性比女性多了一条y染色体，同时呢，男性的雄性荷尔蒙要比女性的雌性荷尔蒙分泌的更旺盛，所以”

        柴全说道兴头上，手“唰”的一声举到半空，正准备给自己的演说来一个收尾。结果手举到一半，忽然被人抓住了。

        卜古揉着太阳穴，单手抓着柴全的手腕，头疼的要死，话里压着明显的火气。

        卜古：“别他妈念了。”

        柴全转过头，看清人后，对着卜古笑了下。

        柴全：“那个，你别急啊。再等一会儿。我一定教会他们怎么尊重女生。”

        卜古：“”

        这人倒是个好脾气的，被骂了还不急。但情商也是真的低。

        比杜晓还低的那种。

        卜古在心里默默想完，随即直视着柴全的眼睛。

        卜古：“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女生了。”

        柴全：“啊？”

        卜古又重复了一遍：“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女生了。”

        他把语调压得很低，听起来没什么感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不是，你”柴全低头看了看地上躺了半天的一堆人，又抬头看了看卜古，还是有点乱，“你不是女生？”

        丹顶鹤趴在地上实在听不下去了。

        丹顶鹤：“全哥，那是个男的。”

        男的？

        柴全站起身，凑到卜古跟前，脸都快贴上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男的。”

        两个人的距离靠的太近了。柴全的口罩呼吸间的起伏都仿佛能碰到卜古的脸。

        卜古松开了抓着柴全的手，转身准备走，结果又被人拽了回去。

        柴全拽着卜古的右手手腕，声音里的笑意很明显。

        柴全：“诶，朋友，你眼睛长得挺好看啊。刚才不好意思了啊。主要是你眼睛太好看了，又挡着脸，所以我才认错了。”

        卜古看了看柴全的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你能松开了吗？”

        妈的，这准备拉到什么时候，他还准备回去吃鱼呢。

        卜古试着把手往外拽了拽，结果反而被拉的更近了。

        卜古直视着柴全，眼里冷的掉冰渣子。

        柴全笑眯眯的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整张脸，又往卜古面前凑了凑。

        柴全：“别急着走啊。刚给你道过歉，怎么你就准备走了。”

        卜古挑了下眉，样子有点轻佻，身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股痞气。他勾着嘴角，笑的像个小混混，说出来的话更像。

        卜古：“怎么，不走让你劫色？”

        社会少年们都快看呆了，这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操作，真是一个溜啊。

        张扬碰了碰丹顶鹤的胳膊，“你爸爸很溜啊。”

        丹顶鹤原本正在看戏，听到这句话转头对着张扬怒目而视。

        丹顶鹤：“老子什么时候那人是我爸爸？”

        张扬：“你刚才说的。谁去阻止全哥演讲谁就是你爸爸，那哥们去了。你要耍赖吗？”

        丹顶鹤：“”

        柴全反扣着卜古的手腕，都被这么激了也不生气，还有说有笑的把话顶了回去。

        柴全：“劫色就不用了。我怕你这小身板顶不住。”

        卜古：“”

        卜古：“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最近有精神病患者出逃的新闻吗。

        打精神病患者的话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

        柴全像是真的没心眼一样，反而越来越往卜古面前凑，跟块吸铁石一样。

        柴全：“诶，怎么说你也打了我兄弟。我不为兄弟们出出气也说不过去啊。”

        卜古往后让了让，顺便想把手抽出来。他实在不喜欢和别人靠那么近。可柴全越凑越近，眼看就快挨上了。卜古条件反射的骂了一句：“滚开。”

        听到卜古的这一句滚开，柴全靠近的速度不但停下，还又笑着往前凑了凑。

        柴全：“嚯，火气很大啊。诶，我说你。过年吃上火了吧。多喝点凉茶啊金银花啊什么的降降火。”

        降火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卜古的拳头就冲着柴全的左侧脸去了。

        柴全用右手接住了卜古的这一下。还在笑眯眯的。

        柴全：“这么生气啊，上火上的很严重嘛。”

        卜古的火气彻底被激起来了，两只手又都被人抓着，抽也抽不出来。干脆手上发力拽着柴全弯腰，抬腿，屈膝，膝盖冲着柴全的腹部顶过去。

        柴全不得已松了手，退后两步，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下。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道：“不错啊，过两下。”

        少年的五官辨识度很高。鼻梁很挺，衬得眼窝很深。单眼皮下的眼睛是和卜古完全不一样的张扬，带了点莫名的锋利。

        总的来说，这是张很帅的脸。

        但现在卜古只想把这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散发着荷尔蒙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他抿着唇一声不吭，出手却一下比一下狠。动作也快的惊人。

        柴全险险挡住卜古一腿后后撤两步，甩了甩手，“喂，来真的啊。”

        说完，又小声骂了一句脏话，嘀咕一句：“又要破戒了。”

        然后旁若无人一样，把羽绒服的拉链一拉，对着卜古喊话：“诶，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了？穿着打多不方便。”

        卜古：“”

        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打架打到一半要脱衣服？

        卜古决定不搭理这个傻逼。然后就看到了这个说要过两招的人麻利儿地摘了口罩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的白色连帽卫衣，顺手把外套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社会少年们那里一扔，又转头问他。

        柴全：“你真不脱？等会儿打不起来。输了可别说我欺负小孩儿。”

        卜古：“”

        卜古瞪了柴全一会儿，看着对方跟个傻逼一样嘻嘻哈哈的站在那喝奶茶。转身把围巾和羽绒服给杜晓，顺便叮嘱了一句：“站远点。”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修身毛衣，还能露出一小截脖颈。虽然很显身形却也衬得整个人越发瘦削，单薄。

        “准备好了？”柴全看着卜古把衣服交给杜晓，吸完最后一口奶茶，把奶茶的空杯子放回到地上，“那么，开始吧。”

        开始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卜古就已经冲到了柴全的面前。抬起右腿往柴全的左半边身体就来了一脚。

        围观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已经交上手了。

        “下腿真狠。”柴全抬起胳膊把卜古的腿挡了回去，“小家伙，偷袭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卜古往后撤了一步，“你有说不让偷袭吗。”

        柴全：“”

        “行吧。”柴全甩了甩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就当我照顾小孩了。”

        “小家伙。”柴全对着卜古抬了抬下巴，“那我们，开始吧。”

        柴全话音刚落，卜古又一次冲到了柴全面前，双手扳住柴全的肩膀，膝盖用力往上一顶。

        这一下的动作已经很快了，结果卜古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比自己还快。

        “不行啊你。”柴全单手罩着卜古的膝盖，笑的一副地痞小流氓的样子，“力气这么小，是不是还没吃晚饭。等会儿带你去吃一顿？”

        卜古轻轻地笑了一声，再开口，语气间带着满满的挑衅，“我可不跟连小孩都打不过的人吃饭。”

        柴全看着卜古的眼睛，低笑了一声，“行啊，那我可要努力了。”

        汤勇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卜古和柴全已经打了快十分钟了。周围除了那一帮社会少年就只有杜晓一个不省心的在那边大声咋呼。

        杜晓：“古哥加油！打哭他！把他打得连他小弟都不认识！”

        汤勇：“”

        他赶紧跑上去把那个不省心的小姑奶奶给拽下来，拉到一边问：“什么情况，谷子怎么和别人打起来了。”

        杜晓比打架的人还激动，被汤勇拽到一边了还在踮着脚往那边看，嘴里应付着，“哦，那个人的兄弟找我麻烦，古哥就帮我了。诶，哥，你说古哥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汤勇翻了个白眼，“你可省省吧。”

        汤勇的这一声你省省吧，完全淹没在杜晓的下一声尖叫里。

        杜晓：“啊啊啊啊啊啊啊，古哥好帅啊！”

        汤勇：“”

        这一刻汤勇深深的觉得，卜古的话真对。这丫头哪都好，就是多长了一张嘴。

        眼看着杜晓这个“女疯子”压根就派不上用场，自己又是一个典型的战五渣。卜古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汤勇把手里的东西往杜晓那边一塞，转身往西大街的入口处跑。

        杜晓在后面直跳脚，“哎，你去干嘛啊？”

        汤勇跑的飞快，边跑还边往后喊：“找人帮忙！”

        杜晓：“”

        卜古和柴全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半天，除了体力消耗，压根连屁大点损伤都没。

        卜谷是典型的远程输出型，仗着自己胳膊长腿长和反应快的优势，实行打完就跑的打法。但是力量不够，每次都能被柴全给接住或挡回去。

        柴全就压根是没打法。完全是想到哪打哪。没有一点套路的直白输出。虽然基本上十之八九卜古都能避过去，就算避不过去也能硬生生接住。但这种打法是真的很烦人。打得卜古直想爆粗口。

        “啪”的一声闷响。

        柴全又一次挡住了卜古的手，对着卜古笑出一嘴白牙。

        卜古：“”

        他是真的很想锤这张脸。从开始打到现在一直在笑笑笑。

        有个屁的好笑的！

        “啧。”

        卜古咋了下舌，抬起右腿，就冲着柴全踢过去。

        眼看着柴全又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卜古心道不好，收腿又来不及了。脚腕被扣住，硬生生被柴全抵着腿顶到了墙上。

        “嘭”的一下。

        背部和墙壁猛烈撞击，震动感传导到大脑，又顺着神经传到眼部。卜古整个眼前都是花的。耳边一阵嗡鸣。

        柴全把卜古顶到墙上，笑的特别嚣张。

        柴全：“小孩儿，服不服。”

        卜古：“”

        幸亏他的身体柔韧性和肌肉的收缩程度都比较好，不然被这么来一下，可能已经被顶翻在地上了。

        卜古被柴全顶着，维持着竖批的姿势，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

        卜古：“你是不是变态？”

        这他妈是什么打法。打架顶腿？他可真的是谢谢了。

        柴全又往前顶了顶，凑得更近了一点，几乎是呼吸缠着呼吸的距离。近的卜古觉得这个人的鼻梁下一秒能戳到他脸上。

        柴全：“那，小孩和变态打架打输了，会不会偷偷找个地方躲起来哭鼻子。”

        卜古：“”

        卜古：“你哪里看出来我小了。”

        柴全：“”

        柴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从旁边直直的飞来一个塑料瓶。柴全不得已，只能松开卜古，往后退了两步。

        老远传过来一声呵斥，“干什么，干什么。啊？找事也不挑个好地方。四处瞅瞅，这也是让你们闹事的地儿！”

        柴全和卜古两个人齐刷刷的转头。

        就看到西大街的安保老大爷披着件军大衣，戴着大棉帽，端着保温杯急吼吼的就朝着这边来了。后面还跟着汤勇。

        老大爷：“小兔崽子，闹事也不挑个好地方，非到这来闹。今儿恁一个也别想走，都跟着我回去！”

        卜古：“”

        柴全：“”

        老大爷七十岁上下的年纪了，眼不花耳不聋，体力还好的吓人。喊句话隔着两百米都听得一清二楚。遇到事了走起来比年轻人还快，汤勇在后面跟着一溜小跑，跑的呼哧乱喘，上气不接下气。

        卜古和柴全看着大爷越走越近，对视一眼，特别默契的各自招呼着人开溜。

        柴全对坐在旁边看戏看到现在的社会少年们喊了一句“快跑。”就一溜烟跑了。真是窜的比兔子还快。

        卜古：“”

        这人也是真行。

        眼看着那一堆人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往前跑。卜古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接过衣服拽着杜晓就开始往前跑。

        老大爷看到人要跑，端着保温杯撒腿就往前追，边追还边嚎嚎：“兔崽子你们给我站住！我抓的兔子比你们见过的都多，被我抓到你们就完了。给我站那！”

        这追人还不算，大爷不知道从哪扒拉出一袋塑料瓶，边跑边往前扔。

        卜古：“”

        这要是手榴弹估计整条街都已经炸没了。

        这么想着，下一秒，跑在旁边的一个社会小青年一个脚滑，直接脸朝下摔了下去。摔的时候还顺手扯了一下卜古。

        卜古只来得及条件反射把杜晓推出去。再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哥们拽着趴在地上。

        卜古：“”

        他可真的是谢谢了。

        半小时后。

        西大街入口处，安保室的小铁皮房子里挨着蹲了一溜的人。

        带上卜古和柴全在内的几个人一个也没落下。个个都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杜晓和汤勇提着一堆吃的站在老大爷身后的角落里，还有心思时不时吃一口东西，丝毫没体会到满屋子的怨念。不大的小铁皮房子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安保老大爷坐在电暖气旁边，哑着嗓子喝着热水挨个训。

        老大爷：“你说说你们这群兔崽子，作业写完了就在外面学人家聚众斗殴。这是哪？这是西大街！让大家吃饭玩乐的地儿！你们在这打架，让别人怎么吃饭。还跑，跑到最后不还是被逮回来。你们这群小崽子的行为，是极其，极度的恶劣行为！”

        老大爷说的火大，年龄大了气喘的不顺，说到最后咳嗽咳得止都止不住。

        还是杜晓上去跟人家的亲孙女一样，又是捶背顺气又是递水。对比一下显出来了。

        老大爷：“你们看看人家闺女，多好。就不能和人家学学。这个年纪的小崽子就是这样，没一个靠的住的。”

        卜古：“”

        柴全：“”

        社会少年：“”

        蹲的腿都快麻了。好不容易等人老大爷撒完了火，出完了气。开始说正事了。

        老大爷坐在凳子上，喝了口热水润润喉咙。好半天才缓过来劲，“说说吧，你们给那闹啥呢。打什么打，有什么好打的。打得别人店都做不了生意，还是这个小伙子来告诉我。不然啊，你们是不是还要把这条街翻过来啊！”

        老大爷看了看汤勇，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一排人，自己在那念叨：“现在的孩子啊，都不能学点好的，非学别人打什么架。闲的。”

        卜古：“”

        这边卜古还没说话，那边丹顶鹤就先吱了声。

        丹顶鹤陪着笑搓着手，“没啥，大爷，我们就说说话，说说话，没啥大事。”

        老大爷嗤了一声，“没啥大事动啥手啊，你当我老头子好糊弄。”

        眼看着大爷又要发火，一直蹲在卜古旁边没动静的人忽然接了话。

        柴全：“大爷，我们就是交个朋友，真没别的意思。”

        柴全一边说还一边亲亲热热的勾着卜古的脖子，继续声情并茂的在那里咧咧：“我们都是学过一点的，这不兴趣上来了，手上就过两下。没想那么多。麻烦您老人家了。您别生气，气大了伤身体。”

        卜古：“”

        也不知道是被柴全这么一通瞎咧咧，还是老大爷也吵累了。

        反正柴全胡诌完那么一通后老大爷确实也没再吵，而是没人发了个簸箕和扫把，还有一个大垃圾袋。没什么精神的对地上蹲着的一堆人挥了挥手，“行了，别掰扯了。这些家伙什每人拿一个，等夜集散了，全给我扫垃圾捡瓶子去。”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西大街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汤勇送杜晓回家逃过一劫。却苦了还继续留在西大街的一群人。

        一堆人带着“装备”在老大爷的注视下排着整齐的小队伍开始“游街”。

        卜古拖着个扫把跟个黑无常一样沿着街转悠。柴全就拽着个大塑料袋，沿街捡瓶子，捡完一袋送回去再领个袋子接着捡。

        卜古在前面一边走，柴全在后面一个劲的和他搭话，跟个碎嘴的老妈子一样，卜古都替他觉得累。

        柴全：“小家伙，身手不错啊，你哪个学校的，认识一下。”

        柴全：“不理人啊，诶，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柴全：“不会是输不起吧。没事，我跟你说，打架输给我不丢人。好歹你能一挑四呢。平常心平常心，你要知道，有的人你就是超越不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卜古：“”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怎么一直活着还没被人打死的。

        真的是太欠了。

        光说话还不算，走着走着，卜古觉得背上被人拍了几下。条件反射转身拽人。

        卜古：“你是不是有病！”

        柴全被卜古拽着衣服领子，不得已弯着一点腰，领口露出来一大片，只能看到戴着一条红色的绳子，不知道挂了什么东西。

        柴全：“误会啊，你背上有墙灰，我好心帮你拍拍。你这个人，怎么还误会好人啊。”

        卜古拽着柴全的领子和他对峙了一会，猛地松了手，扔下一句。

        卜古：“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好的好人。”

        柴全：“客气客气。”

        卜古：“”

        就在卜古准备行凶杀人的时候，汤勇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钻出来，啊啊乱叫着就往卜古这边冲。

        卜古举着扫把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卜古：“解释一下，那个老大爷是怎么回事。”

        汤勇：“我找来帮你的啊。”

        卜古：“你帮我什么？”

        汤勇：“这不是看你和这哥们打起来了，我怕你吃亏，这不是才找大爷来帮你嘛。”

        卜古：“”

        卜古：“我真谢谢你。”

        柴全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笑的直不起腰，边笑边碰了碰卜古。

        柴全：“诶，你别说，你这朋友请的这救兵还真不错，确实有用啊。”

        有用？有用到都来捡垃圾了。

        眼看卜古怒气冲冲的还要怼人，汤勇赶紧摸出来一个袋子，献宝一样的递到卜古手里。

        卜古：“这什么？”

        汤勇嘿嘿嘿的陪着笑：“吃的吃的，你赶紧吃。还热着。”

        卜古看了汤勇一眼。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虽然他现在是真的很想骂汤勇一顿，但连着十三四个没吃东西，他也懒得骂了。在吃的东西面前果断选择吃的。打开袋子就咬了一口。

        柴全：“好香啊，什么东西，有我的吗？”

        汤勇是个热心肠，上一秒还在打架的下一秒就能搭上话。

        汤勇：“虾扯蛋，挺香的，你吃不吃。”

        卜古：“给你吃个淡子。”

        两句话一起说出口。卜古和汤勇对视了一眼，又齐刷刷转头看着柴全。

        柴全忍着笑，“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蛋，还是小孩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去买别的。”

        说着，把袋子往地上一放，转身找吃的去了。

        汤勇看着柴全的背影。忽然开口“谷子。”

        卜古：“咋？”

        汤勇：“这哥们挺帅啊。而且挺眼熟，交个朋友呗。”

        卜古翻了个白眼，“要交你自己交去，我没空。”

        他忙着吃东西，还交朋友。他现在只想把那个“朋友”锤进地里。

        汤勇不依不饶，继续缠卜古。

        汤勇：“哎，你看你。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交个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

        卜古：“你闭嘴。”

        汤勇还在那继续叨叨，“而且你看你长得好，典型的男女通吃啊，说不定以后你们还可以再发展发展。”

        卜古忽然停下了嚼东西的动作，直直的看着汤勇，从柴全放在地上的袋子里摸出来一个瓶子，猛地冲着汤勇砸过去。

        卜古：“吃你妹啊！我他妈下次再和你出来吃饭我就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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