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我再自我介绍下，我姓石，石清磊，阳光在线影视公司副总。”男人一边说，一边越过桌面递来一张名片。

        田微雨双手接着名片扫了一眼，听出来对方报公司全名时一再加重的语气。其实没必要，只要跟影视沾边的工作不可能不知道阳光在线这家公司，毕竟是国内影视行业龙头老大，这也是她为什么主动约见的原因。

        昨天上午那两口子上门闹事的行径，以及出了警局后追着她威胁——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休想，我下次去你小区拉横幅，我让你在那住不下去，我让你躲到哪都住不下去，让旁人都瞧清楚你的嘴脸”女人耀武扬威的尖厉嗓门在梦里纠缠了一晚上。

        这让田微雨迅速做了个决定，她要搬去全市隐私性最好的小区。她早就打听过，这种外人根本进不去的高级住宅只售不租，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买，但她手头的存款只怕还不够首付。

        于是，她想到不久前的那通电话，阳光在线给编剧的酬劳是业界里最高的，哪怕是新人编剧。只要，她能再写一个剧本

        对方当即在通话里敲定见面时间和地点，显然对她相当看重，这多少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见到石清磊本人，远没有手机里的声音显嫩，年纪大约四十五岁上下，保养的还算好，七分儒雅中藏着三分商业人士的精明。

        双方打过招呼后落座，男人的声音再次掠过桌面：“田小姐看上去要比想象中的年轻很多。”

        搞文字这行，资历是关键，对这句状似夸赞的话，田微雨高兴不起来，“只是看上去，实际上我并不年轻。”直视男人的眼睛，极其认真地强调，而后单刀直入，“我必须重申一下，以我目前的能力，恐怕没法写定制剧本，我只写我自己的故事。”保证创作自由，是她的首要原则。

        “了解。”石清磊点了根烟，冲端咖啡过来的服务员笑笑，等人走后，喷出一大坨烟雾，缭绕中望向对面的女孩，“这么说，你有想法了？”

        上午十点的咖啡馆，客流不是很多，让人能够轻松交谈，要是没有烟就更好。

        田微雨憋气点头：“我想写一个科幻题材的故事。”

        “科幻？具体哪方面？”

        “确切来说是科幻加冒险，主角是一对父子，单亲家庭，儿子十一二岁有点叛逆，父子关系僵硬，有一天，平凡的生活被迫转入未知的，危险的世界，父子俩度过重重难关回到现实，彼此相互理解，更加珍惜恢复平静的日子。”

        石清磊的右手手指敲着桌面，烟头还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一上一下，“听上去不新鲜嘛，这种题材国内外遍地都是。”

        “商业片的故事模型大抵都一个样子，就看你往里面填充什么。”田微雨说，眼睛仍是盯着对方，声调不卑不亢。

        “不错。”石清磊同样暗暗观察她，心里转着算盘，“为什么想写这个故事？”在他看来，女编剧的市场在爱情轻喜剧，除了情情爱爱吸引年轻受众，写不了其他的。

        “因为最近去电影院看电影，到处都是钢铁侠，蜘蛛侠，超人，美国队长，宇宙英雄之类的影片，”田微雨眨动睫毛，扫过面前的咖啡杯，思索着回答，“可能我比较现实，我从小就不相信超级英雄，我更喜欢关注普通人，下雨天给孩子撑伞的妈妈，生病了背孩子去医院的爸爸，冲进火场救人的消防员，与坏人搏斗的民警”抬头觑向对面，“我们的英雄或许不会飞，但他同样勇敢，无私，为了保护你可以豁出去性命，他就在我们身边。”她停顿一下，面不改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样告诉看电影的孩子们。”

        片刻沉默。

        “不错，非常棒的理念。”石清磊吐出烟圈，顺手将烟头摁灭，端起杯盘嘬了口咖啡，“这样吧，你先把大纲和每幕细纲写出来，最好还有剧本前十场的戏份，我先看看整个模型再说。”

        “没问题，那，下个星期天还在这里见？”

        “下个星期天？”石清磊吃惊地放下咖啡杯，“一个星期？”

        “对。”田微雨相当肯定，“一个星期。”在对方充满怀疑的眼神中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我想知道，假如确定合作的话，你们能给我的片酬是多少？”

        石清磊收回审视的目光，打着官腔：“在什么都还没有的前提下，我只能给你一个保守的数字，当然，最终片酬要看剧本评估。”随后，他报了一个数目。

        田微雨很满意，到底是大公司，这个保守数目都比她预想的要多。

        谈话结束，从‘西天’咖啡馆出来，她一边往公交站牌走一边开始构思完整剧情。

        最近的天气简直好过头，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在站牌前眯眼查看路线时手机响了。

        田微雨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周阿姨，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周阿姨是t大文学院的退休教授，田微雨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因为萌生当编剧的念头成天跑去文学院旁听戏剧写作课程，周阿姨是主讲教授，两人因此结缘，半师半友的交情一直持续到现在，没事约个下午茶逛街看电影啥的，几年下来这对忘年交倒是越发投缘。

        王府商厦广场前，两个打扮时髦的老太等在路边。

        “是你上回跟我提到的那个女老师，原本打算介绍给我家那混球的？”

        “哪啊？这个是我小闺蜜，我跟你们讲过的呀，诶？上次不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么，你儿子可是大明星，能瞧得上普通人？不是才传出绯闻，金屋藏娇？”

        “别提了，一提我就胃疼，到现在还捂着死紧，一点口风都不给我透露，也不知道是真谈了还是假的？”

        “别不是，”声音弱弱的，“他前头那个女人？”

        “他敢！”气势抬高后又降下来，“绝对不是，那女人最近跟她那个小白脸打得火热，三天两头上新闻，没脸没皮”

        许芳华趾高气昂地吐槽前儿媳，眼尖瞥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朝他们这边踱步而来，她不甚着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大倒王静允的坏话，冷不丁被身旁的老周打断。

        “田田——”周阿姨向田微雨挥手，兴奋地跑过去亲昵地挽着女孩的胳膊再一起往回走，来到许芳华面前，“老许，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小闺蜜田微雨。”随后转向田微雨：“这是我多年老友，你喊她许姨。”

        田微雨欠身打招呼，在韩国呆了一年多，给长辈鞠躬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许芳华伸手扶了扶女孩的肩：“别这么客气。”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后又回到脸上，心里不禁鄙夷：老周也忒不要脸，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当闺蜜？

        “先去吃饭吧，吃饱了咱再好好逛。”周阿姨提议，她今天想买旗袍，特地打电话叫田微雨出来，参考参考年轻人的意见。

        三人去了商厦六楼美食城的一家快餐厅。

        刚好是午饭时间，她们来的早人还不多，田微雨仔细向新结识的许阿姨了解口味喜好和忌口食物，然后去前台点单。

        许芳华瞅着缓步走开的背影，冲老友赞道：“这小姑娘蛮细心的，拿饮料把热的，冰的和常温的都拿来给我们选。”

        “那是，我这么挑剔的人都能合得来，你说呢。”

        “她做什么工作的？”

        “搞写作的，出过一本小说，”周阿姨的语气那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哦，她还写剧本，前段时间在法国拿了编剧大奖，就是你儿子也去了的那个电影节，厉害吧？”

        许芳华看着端餐盘过来的田微雨，刮目相看地默默点头。

        吃完饭，出了餐厅，周阿姨挽着田微雨抱怨：“明明是我喊你出来，干嘛不让我付饭钱？”

        “周姨你忘啦，上次逛街吃饭是你付钱的，这次该我了。”

        “好吧，那等会的奶茶钱你别跟我抢，不然我生气。”

        “嗯。”

        许芳华走在两人身后，瞅着前头那两个勾肩搭背的身影一唱一和，心里居然有点泛酸，到了旗袍店后她就敞开手脚出气。

        吓得田微雨忍不住跟周阿姨咬耳朵：“许姨会不会买的有点多？”

        头一次见人一口气买三十件旗袍，是要一天一件不重样穿一个月？

        周阿姨小声：“甭管她，她儿子有钱。”

        田微雨不再多话，尽职尽责地当好参谋，在颜色、花样、款式上贡献诸多意见。

        买完旗袍又去逛佯装店，夏天的裙子让人眼花缭乱。

        田微雨停在一款白色花苞裙前半天没挪眼，听周阿姨在旁边撺掇：“喜欢这件？去试试呗，老是让你陪我逛街，都不见你买。”

        “呃，周三要参加一个，聚会，我想可能得穿的正式点。”她不自在地解释着，纯粹画蛇添足。

        果然，周阿姨才不care她要买裙子干嘛，重要的是买，“快去试试，看上了我送你。”

        “啊？”田微雨哪还敢试，犹豫着婉言推辞，一条浅紫色丁香花长裙塞过来。

        “试这个，这个好看。”许芳华沉声分派，又拿过来一件无袖的黑白色礼裙，“还有这个，都试试。”

        “对啊对啊，都去试试，试又不要钱。”周阿姨连衣带人一并往试衣间里推，“田田长得瘦，瘦人穿什么都好看。”

        田微雨无奈，换上那件紫色长裙出来，照镜子时不由地眼前一亮。

        她没有同龄朋友，自由工作又比较宅，甚少打扮自己，但这件裙子套在她身上，着实令人心动。

        实际上，她已有一条白色礼服长裙，去戛纳电影节穿过，不过穿去参加《天鹅湖》的首映，总感觉太过隆重，而平常的衣服又太随便。

        “好看哎。”周阿姨望望镜子，又看看田微雨，笑得合不拢嘴，转身问许芳华：“是吧？老许，你觉得呢？”

        许芳华看直了眼，点头：“好看，真好看，像小仙女。”

        田微雨被夸得不好意思，“周姨，你看腰这里是不是有点宽？”轻身转了一圈，拎着裙摆问：“会不会太长？我好像不够高。”

        “不会不会，这样就刚刚好。”

        许芳华看着眼前宛若母女的两人，只剩下羡慕和嫉妒，满心想的都是，她要是有个这样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堪比洋娃娃一般的小闺女该有多好，她愿意拿现存的儿子交换。

        回到家里，看到那碍眼的儿子糙老爷们一样躺沙发上看电视，吃葡萄，气就更不打一处上来。

        “哟，这谁呀？我还以为你何大明星再也不踏进这个家门呢？”

        为了躲她，这小子快有两个星期没回来过。

        何嘉意讪笑着坐直身子，扯开话题：“妈，你干嘛买那多旗袍，不怕老爸嘴你？”早先那会旗袍店已经派人送货上门，服装袋子摆满玄关。

        “我需要你操心？”许芳华怒怼，似是真生气，满屋子找保姆把她今天的战利品弄走。

        何嘉意赶紧起身，在楼梯口截住人，从背后抱住许芳华，讨好道：“消消气嘛，我给你买包。”

        “哼，你就是给我买别墅也晚了。”老太太挣脱儿子，气冒冒地指着罪魁冤孽，“医院的事还没歇，你就又跟别的女人搞上，你叫你妈我还有脸不？”

        许芳华指的是晚上回来路上才看到的热搜——何嘉意简艺林秘恋，但是是打了问号的词条，虽然很快被撤掉，各大营销号却还在不遗余力地冲刷。

        起因是上星期录制的户外综艺《谁是山大王》今天中午播出，《天鹅湖》的主演全体出境为电影宣传。双人组队游戏环节，何嘉意与简艺林一组，玩绑脚竞走，躲避球还有水上背人大战，男女嘉宾之间少不得肢体接触，在他看来很正常，哪晓得节目一上线，cp粉狂欢剪辑二人镜头，放慢动作，声音解析，抠眼神，抠微表情，各种磕糖分析直指结论，这两人必有猫腻，互动简直甜到冒泡。

        传着传着就传成了他跟简艺林已秘密相恋。

        何嘉意着实无语。

        推着母亲到沙发上坐下，亲自倒水，端葡萄送到太后跟前，软语温声诱哄着：“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那都是网上谣传，你也信？”

        “拿开，吃剩的东西还敢给我。”许芳华推走那半盘葡萄，斜眼睕儿子，“我当然知道你跟姓简的女人没什么，但是，医院的女人，到底是哪个？”

        自个养大的儿子多少还是了解的，那个简艺林一看就不是何嘉意喜欢的类型，医院的神秘女才是叫她耿耿于怀的，生怕儿子被啥狐狸精缠上。

        “只是一个朋友，真的，”何嘉意举手发誓，“我向你保证，有动静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别，可别，我受不起，你的事我再也不想过问了，你爱咋样就咋样。”许芳华摆手，一副扶不起的猪大肠干脆扔地上的口吻，“本来我还想着将我今天新认识的闺蜜介绍给你，瞧瞧你那些子破事”羞于启齿，不提也罢。

        何嘉意端起老妈不喝的水灌了一口，噗嗤一声全喷出来，惊愕地盯着老母亲：“妈，你的闺蜜，介绍给我，不合适吧？”

        “啊呸，人家可比你年轻多了，长得青葱水灵，文静乖巧，不声不气的小仙女，我还嫌你老咧，你不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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