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太后寿宴 下

太后皱眉，赵千柳现在是在做什么？

        现在的赵千柳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喝醉耍疯的酒蒙子，皇帝丢脸与她无关，但若是扯上了她，她就不愿了。

        她正打算准备开口劝诫赵千柳，可还没等她说出话来，丞相晏峥就抢先一步站出来救场了。

        晏峥朝赵千柳一拜：“臣家里有一奇珍，是从西洋运过来的，名唤万华镜。虽身长仅一寸，但内有乾坤。人在镜前可观……”

        赵千柳不耐烦地打断他：“奇珍异宝，难道宫里会少么？晏大人此物诚意不足。”

        晏峥挑眉，还未说什么，对面坐着的太子太师突然站起来，对着赵千柳拱手道：“臣家中有前朝柳圣人传下来的字画，只此一幅，乃绝迹。陛下若是抬爱，老臣愿以此物献给太后祝寿。”

        赵千柳心想这提议还不如晏峥方才那个呢。

        但他认得眼前说话这人是朝野中少数心向皇室的忠臣，也就是自己人，口气便温和了一些：“爱卿心意朕领了。这字画虽为孤品，价值有余，但其立意未必切合祝寿。”

        赵千柳一连否决了两个人，一时间没人再敢贸然发言。

        太后见缝插针道：“陛下的心意哀家领了，礼物不过是虚节，哀家不看重那个。今天办的这场寿宴，就足以慰哀家之心了。”

        赵千柳反驳：“那是母后您的想法，朕觉得不够，朕偏要送一个珍贵的，绝对配的上您身份的礼物给您。”

        赵千柳的语气虽然很尊敬，但内容却是直接驳了太后的话。

        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和他说的并不是十分相符。

        太后皱眉，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正当这时，赵阳舒忽然起身：“臣有一想法。”

        “哦？”赵千柳冷淡道，兴致缺缺的样子。

        “方才晏大人和贺大人所推荐的，虽然珍奇，但毕竟都是俗物，是有钱就能得到都，陛下看不上眼也正常。”

        “奇珍字画，固然珍贵，但毕竟还是‘

        有价’的。”

        赵千柳些微直起了腰，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王爷以为如何？”

        赵阳舒道：“太后娘娘千金之体，过寿是普天同庆的喜事。然而在宫中摆宴只有今日场内这一帮人同乐，当不得普天同庆。”

        “所以，镇南王的意思是？”

        赵阳舒挑起嘴角：“太后过寿，自然也要与民同乐，既然想要让民众也感受到太后娘娘过寿的快乐，臣以为，不如——开恩科。”

        晏峥闻言眉头一跳，忍不住道：“王爷此言轻率，开恩科怎能如此轻……”

        赵千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忙附和赵阳舒：“皇叔说得极是！”

        皇帝高兴得都愿意喊一向厌烦的王爷为皇叔了——在场的一些官员心里顿时有数了。

        太子太师先出列纳头便拜：“老臣附议。此乃利民之举，既全了太后娘娘的美名，也惠及了民生。”

        太后掐了掐手心，她不在乎这样的美名，她只觉得这种事情过于出风头了。

        她与一向高调的晏峥不一样，她信奉的是明哲保身。

        但她没有急着发言，因为她知道，晏峥一定会先站出来阻拦的。

        晏峥若是拦不住，那她再说话也没什么用处。

        果不其然。

        “臣以为不可。”晏峥截断太师的话：“科举三年一办，乃是顺应天时人和，贸然增加只会导致失衡。”

        他暂时还没想明白皇帝如今这是搞的哪一出，但直觉告诉他，定然不只是因为陛下喝醉了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太师吹着胡子回怼：“开恩科是我朝从开国起便有的规定，先帝在时尚且还开过三次，怎么到了今上这里就不可了？晏大人这话，可是不把我大齐朝的历代皇帝放在眼里？”

        虽然晏峥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如今当着群臣的面，他自然也不可能说出口。

        赵阳舒说的开恩科这提议，于礼合规，名正言顺，让他一时不好阻拦。

        晏峥心思一转，没有再去同太师争辩，而是转过身面对着赵千柳，深鞠一躬：“陛下方才饮酿不少，政事还需稍后再议。”

        赵千柳冷冷地看着他：“朕很清醒。”

        晏峥打的算盘赵千柳也能看明白，他的意思是赵千柳现在喝多了，说的话不能算数，等皇帝酒醒了再私下商议。

        然而赵千柳明白，等到私下商议时，晏峥就有一百种理由反驳他的决定。

        在此前的朝会上，这种事情，发生了太多回了。

        他必须要借着今天太后和忠臣的势，把这个事定下来。

        宴席间一时沉默下来，赵千柳垂眸，和座下晏峥深色的瞳孔对视，他知道晏峥此刻已起了疑心，但他不能退步，与晏峥之间的第一次放在明面上的博弈他一定要赢。

        晏峥对望着赵千柳冰冷的瞳孔，心中不禁又一次产生了怀疑。

        陛下真的喝醉了么？

        晏峥忍不住思索起来。

        皇帝同太后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虽说他安插在宫里的内线告诉他，半月前皇帝同太后促膝长谈过一回，之后二人的关系便有所缓和。

        但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赵千柳愿意为了给太后贺寿下旨去开恩科的程度？

        所以，如果不是为了给太后贺寿，那赵千柳想开恩科的真正目的就是……

        不，不对，开恩科的提议是赵阳舒讲出来的，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此时说的话也许只是单纯地想看乐子，搅乱一湖浑水。

        晏峥感觉自己好像好几次都快要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却总是因为差点什么一次次地错过，他心里烦躁，对着赵千柳的目光忍不住更犀利了起来。

        赵千柳看着焦躁不安的晏峥，心里又是紧张不安又是想笑。

        晏峥也有今天。

        赵千柳右唇角抽搐了一下，控制自己不要乐出来，却猛然间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的脸上。

        赵千柳抬手蹭了一下，看到指腹上一片红色——是血。

        赵千柳抬头，怔愣地看着一个侍女的胸口冒出剑尖，然后在自己面前倒下来。

        随后，大臣和侍婢混乱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宴席。

        “来人！护驾！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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