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车和马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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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人还是懵懵懂懂的,尽管是白天,可却是这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趁乱突袭成功的可能最大。
“把牲畜们都赶进来,竖起外面的挡板,把前后两个口封住,把火炮什么的架好,都警醒起来,给外面这些混账东西一个教训,这帮苍蝇,让咱们这些天都没有一觉睡好,这次让他们死吧!!”
站在营地中心的张坤在那里大声的吆喝着,先遣队的每个人都是快速的跑动了起来,目前大车的摆放仍然是按照宿营时候的布置,四十辆大车首尾相连,环绕在这片空地上,而拉车的牲畜们则都是被圈在营地里面。
先遣队的士兵们低声咒骂着爬上了大车,在把大车对着外侧的挡板处,又是竖起了半人高的厚木板。十门小口径的火炮,则是分别布置在几个关键的缺口处,这的确是一天最松懈的时刻。
可大车圈起来的营地还是完备的,胶州营先遣队的士兵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架起完备的防御来。
欧曼.加里斯关于欧洲胡斯战争的论述,被孙传庭知道之后,却有了另外一种的解释,戚继光当年也是搞过类似的体系,所谓的偏厢车就是差不多的格式,装着粮秣、装备,在遇到骑兵围攻的时候,则是用这些车连接成阵,用作工事,相对来说,用牲畜拉着的大车规模更大,效果也就更好。
如果骑兵攻击,实际上最好的机会是大车在行进的时候,如果在车队不能结成环形防御的情况下冲进去,大车就会成为移动的靶子了。
但这次的蒙古马匪赶到之后,所面对的却是已经缩成乌龟壳的车阵,外面竖起的木板是挡住了骑兵们的视线,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些蒙古马匪居然还真是穿着鞑子的皮袍子,真是像回事啊!”
在木板的空隙中,看到外面这些情景的张坤不屑的说道,既然看着没有人在外围防御,这些骑兵的头目下马通过大车和地面的间隙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大概能看到拿着长矛的士兵正在严阵以待。
不过在他的那个位置上也就是能看见矛杆和人腿而已,这车阵好像是没有什么破绽,只要能把其中一辆车破开,这车阵恐怕就立刻崩溃了。
“选两百上去,把正对着咱们的大车破开!!”
在马匪后列的一名头目冷声的下令说道,在马匪本就散乱的队列中又是一阵混乱,不多时,有两百多名穿着明显比其他人更破烂的骑兵犹豫着出列在前面列队,稍微整了一下队形,有人在后面吆喝了声。
这两百多名骑兵轰然一声,打马朝着车阵的正面冲了过来,尽管穿的破烂,可这些人的骑术反倒是精熟的很。
冲过来的骑士们都是拼命的压低了自己的上身,躲在马匹的遮蔽之下,看来他们也是知道对方的车阵并不是仅仅缩起来防守。
但这样的防御,防备鸟铳和快枪还可以,在胶州营的滑膛枪之下,作用可就不大了,还真是和他们预料一样,冲到射程之中后,躲在遮板后面的先遣队士兵们立起了身体,举枪开火。
密集的枪声过后,这两百多名骑兵的前半部分顿时是稀疏了很多,很多人惨叫着从马上跌下来,然后是第二排的射击,又是惨叫一片,好在这些穿着破烂的骑兵阵型倒是非常的稀疏。
两轮射击之后,并不能打倒全部的骑兵,而后面的迅速的靠近了,在他们冲击的正面,足有差不多有十辆大车,除却车上的火铳兵之外,在车和车的间隔中还有几门小炮,在这样的防御战斗中,小炮中装填的都是霰弹。
等到霰弹打出去之后,又有三十几名骑兵被这霰弹打下马来,不过这样的小炮威力未免有些不足。
很多的马匪都是被四处高速溅射的铁砂把马匹惊扰,被受惊的马匹掀翻在地,这些马匪看起来还真不是大明的官兵,从马上被摔下来,只要是能爬起来的,都是拿着刀剑拼命的朝着前面冲。
这种装载货物的大车,车上装着不少的货物,仓促间无法卸下来,能排出两排火铳兵的轮射,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两轮的火铳射击完毕,等到那些敌人冲过来之后,还拿着什么抵抗。
而且马匪的人数当真是不少,已经有几队人马去往其余的方向牵制,让这个先遣队的力量不能集中在主攻的方向。
第一排射击完毕的火铳兵丢掉了手中的火器,拿起了放在身后的火铳,用这个厚木板作为掩体,把长矛架在上面,斜向下的戳刺,本来眼看就要翻上马车的那些“蒙古马匪”手中或者是拿着长矛或者是短斧。
但山东的长矛长度很长,又是居高临下,下面这些想要仰攻的马匪自然是吃亏,马车因为木轮的原因,自然和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这个空隙没有什么人阻拦,也有那脑筋灵醒的人想打这个注意。
可这地趟门的功夫刚刚用出来,猫着腰准备钻呢,车阵里面自然不会放着这个空隙不管,也有人蹲着朝外刺杀开火,上下都是乱成了一团。
如果马车上的货物都能卸下来,那在马车上最起码可以排开三排的火铳兵,凭着这些先遣队都是些精选的兵马,差不多打出三轮到五轮不间断的轮射,可敌人来的突然,尽管能保证一个完整的阵型对付,大部分的细节就未必能做的完备了。
不过胶州营和大明其他兵马不一样的是,他们对近距离的肉搏搏杀丝毫不怯场,只不过眼下的这个场面,外侧的人还好,站在车上舞动武器的胶州营士兵,行动之间未免就有些局促了。
打到这个地步,前线搏杀的先遣队士兵倒是有些惊讶,敢情面前的这些马匪还真是鞑子,不管是吆喝的话语还是彼此的联络,还真都是草原上蒙古部落的言语,先遣队之中各项片材就多了些,自然有人多少懂点。
头两排射击之后,有一半的士兵拿着长矛刺杀,另外一排的士兵则是在这逼仄的空间中装填弹药,举枪射击,当然,这速度就要慢了许多,零零散散的火铳射击充其量也就是个补空子的作用。
倒是这些冲上来的蒙古马匪,开始有人拉开距离拿着手中的角弓射箭了,因为火铳也不能保证火力的密度,这短弓居然也能造成杀伤,两名士兵躲闪不及,被射中肩膀,只能是从翻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去疗伤。
前面这边形成短暂的胶着,一直在后面的马匪大队立刻是开始行动,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却迅速的变成一个大扇面,能看出来几百人分成了几队,正好是对准着目前出现的几个空挡,如果任何一个被打破,那么这些骑兵都会顺势冲进去。
外面的敌人实在是太散,先遣队因为空间的关系,能在一个方向上保证的兵力又太少,局面有些渐渐的变麻烦。
在这个方向上又加了两门火炮,结果还有两名炮手被人用弓箭射中,但还是打出了一波齐射,把越来越多的敌人打退了一块距离。
可现在的局面怎么看都能看出来,接下来肯定是不利于车阵的,这样的车阵营地,在前后两个方向上,都有开有一个门,这个门实际上就是个可以活动的胸墙,看着不如大车那么难攻,因为一共才是个半人高的地方,但这边守御的力量布置的同样十足,蒙古马匪们就算是想要冲锋也会避开这里。
凡是注意山东兵马历次战例的人,都会发现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山东的兵马尽管精强,在很多战斗中的反应却都有些死板和僵硬,战斗中的变化可以说是完全靠指挥官的灵活调度,如果应对不及时,往往会出现失败,目前山东兵马尽管很少出现失败,可却因为这个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很多有经验的指挥官和将领在观察完之后,往往都有这样的结论,如果能抓住这个反应僵硬的点,并且及时投入足够的力量,那就可以把山东兵马的损失变成失败,并且取得胜利。
能观察到这个道理不需要什么绝代名将,只需要有过些带兵经验的就可以了,看现在这个局面,好像就到了这个点上,只要进一步的投入力量,抓住那几个胶州营手忙脚乱的地方打,没准就能赢了。
马匪的人数也不是太多,看到这样的局面,马匪的头目开始抽调四处在牵制车阵其余方向的士兵,准备在前面增加更大的力量,准备一举击破。
目前正当面,火铳居然和角弓互相形成了相持,不时有士兵惨叫着倒下,不过后面跟上来的那些“马匪”敢于拼命向前的却是极少,居然也有人拿着鸟铳、快枪之类的东西朝着大车挡板的后面乱射。
就在这时候,就听到正前面一阵鼓噪,就在大车阵正前方设置的前门处,两门佛郎机一磅炮向外轰了一下,铁砂乱飞,不过也就是二十步左右的位置稍微安静了下,紧接着听到里面吆喝连声,那木制的胸墙被人搬了开来。
一个小小的方阵吆喝着从这个前门走了出去,还有二十名火铳兵跟着这个小方阵,看见这小方队,马匪队伍中人人心中都是暗骂,心想着这小小的队伍到底是那里来的妖魔鬼怪,居然这么好的装备。
要说那火炮倒还罢了,胶州营火器大兴,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百余名士兵最起码有一半的人穿着甲。
这甲开起来不是大明的环臂铁甲或者是鳞甲、棉甲什么的,看着像是几片铁皮拼起来的铁桶,看着很结实的摸样,士兵们头上都是带着头盔,那头盔看起来也是铁的,这样的防御,还打什么。
这些山东士兵们的脸孔都是被头盔边缘阴影遮蔽着,手中拿着长矛,迈着颇为平稳的步伐走了出来。
那二十名火铳兵走出前门来,立刻是朝着攻势最猛的左翼来了一次齐射,这种近距离的射击当即是打倒了十几个,紧接着这个小方队让人瞠目结舌来了个稳稳地转向,朝着前面的左边就是压了过去。
火铳兵则是呆在长矛方队和大车之间,尽可能的保护着自己不离开这个护卫,别看是百余人的小方队,在他的正当面最起码有三四十根长矛的攒刺,冲在前面的这些蒙古马匪,身上穿着的也就是个破皮袍子,根本抵挡不住。
这弓箭的发射是要比火铳简便很多,出来的这支小队伍火铳还没有开始装填,已经有马匪反应过来,开始拉弓射箭,这种仓促的时刻,谁还有功夫去瞄准面门射箭,要是能瞄准射击的话,那也是神箭了。
想要射箭,自然都是选择比较有把握,较大的目标,这胸腹之处,射中了即便没有射死人,肯定也会让人丧失战斗力。
嗖嗖四五箭已经是激射而至,但反应也仅仅是叮叮几声响,这样的弓箭不可能对锻锤锻打的板甲造成什么伤害,想要再拉弓射箭的时候,对方已经是杀到跟前了,十辆大车的正面又能有多大的地方。
几步到了跟前,能跑得了算是运气好,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就是戳了不少血窟窿,偏偏很多冲到跟前的都是骑在马上,若是双方在平地间,打马就跑,,谁也奈何不得,可现在还有个大车的障壁,又是闹哄哄,很多人的行动反倒是不如步卒的快速。
等到空间大了,人也是被杀了不少,外围的那些都是一哄而散,右翼这些“蒙古马匪”倒是想动手攻打这小队的后队,可他们的侧翼也是大车的阵线,上面的山东先遣队士兵还在不住的攻击,也是抽不回身。
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小队人马转过身来,稍微的整队之后,又是杀来……
“全体都有,前后左右对齐,小跑前进,目标,前敌!!”
就在方队第一排右侧第一人的张坤,手持长矛大声的发出了命令,他的长矛正在滴血,方才的冲出来,他也是挑了两个人的。
张坤大声发布着命令,但手中的长矛却还是竖立着,方队的每个人仍然在微调着距离,也稍微恢复下方才猛冲的疲惫,指挥官的长矛不放平,那就不发动冲锋。
被这个方队庇护下的火铳兵动作迅速的完整了装填,急忙的和张坤那边吆喝说道:
“大人,可以进行射击了。”
作为团副守备和不同士兵有个不同,就是头盔上有个遮盖的铁面,张坤作为一名军将,他是很不愿意带这个铁面具的,嫌弃这东西太过憋气,看了看前面已经是慌神的“蒙古马匪”们,放平了手中的长矛,意气风发的喊了一句:
“兄弟们,冲!!”
这小方队的队形比较容易保持,也就没有配着步点鼓和,士兵们齐声的低喝,实际上这种类似战时号子的声音,却为这小方阵增添了一股凛然的气势,山东先遣队的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盔甲和兵器闪耀着光芒。
尽管只有百余人,可这个气势却好象有千人万人,散乱叫嚣,在那里亡命冲锋的马匪们见到这样的队列和阵线,就已经是有些胆怯了。
方才那些同伴的下场也是清楚的看到,眼看到了跟前,弓箭、快枪和鸟铳都是朝着这边打了过来。
这小队士兵所要做的,无非是把头底下而已,在欧洲,为了对付这种板甲,火铳的威力也是在不断的加强,在东亚大陆上,也就是胶州营的重型滑膛枪能够打穿这些步兵身上的板甲。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远程兵器,不过是叮叮当当作响罢了,看见射击无效,这些马匪已经是心慌了,那边还有二十多支威力足够的滑膛枪,在这些人身后躲过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远程兵器之后,火铳兵们小跑着走了出来。
简单的一列队,就是一轮开火,在这边火铳架起来的时候,那边的“马匪们”都是朝着远离大车阵的地方跑散。
折腾了将近十几天,怎么打起来这么不管用,领着小方队的张坤禁不住有些火大,折腾了老子这么多天,说跑就跑,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自从过了顺天府的芦台镇之后,白天黑夜这些苍蝇一般的马匪没完没了的骚扰,还是在天阴下雨的时候,真是让人心情说不出的郁闷,现在打倒好,前面的两百多人好不容易有些亡命的气势,可后面的这些大队人马,实在是不堪用。
本来骑兵分成了几股,准备伺机进入打开的缺口,可就这么被一搅和,这些骑兵居然都是这么缩了回去。
因为外面这支方队的激励,从大车队向外的反击也是加快了频率,在四周围着的那些马匪也是有些顶不住了,看着前面的同伴已经是被逼退了,这些人倒也是不含糊,也是风紧扯呼。
这一退可真是迅速的很多,先前还是气势汹汹的马匪们不约而同的朝着来路撤了回去,但这撤退的时候,跑到他们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之后,却又是慢悠悠的打马,好像是有不着急了。
这倒是蒙古兵马的故智,当年蒙古兵马一时间受挫之后,也是先后退,却总是给敌人能追上的错觉。
这加快速度追击,往往容易让保持着严整的阵型变得散漫,发到时候速度和机动力更有优势的骑兵就可以趁势转头杀过去,反败为胜,眼看着这些马匪居然也是同样的路数。
先遣队的首领,团副守备张坤却被这个场面给弄火了,心想你们这些王八蛋说打就打,说跑就跑,真是把山东的兵马不放在眼里啊,张坤直接是率领方队的士兵又是转了一个方向,正对着那些撤离的马匪。
张坤看着前面距离百余步的马匪们,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抬手把自己的面甲拉了下来。
“追上去,杀几个是几个!!”
这次跟出来的有四个把总,这一百人差不多就是他的直属部队了,张秀才是亡命之徒,下面的人同样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角色,所谓什么样的将官带出来什么样的兵,这话一点也不假。
在车阵内部的这些先遣队士兵刚刚的松了一口气,却看见团副守备张坤朝着前方,又是把长矛放平了,一帮山东的士兵如狼似虎的又是朝着前面冲去,几名在那里主持防御的把总都是心中叫苦,这张秀才又是发狂了。
实际上这身板甲的重量和满清的棉甲比起来,还真不算是太重,但距离这么远,还要去追这些骑兵,未免就有些麻烦了,到时候万一疲惫了,被对方有机动性的马匪骑兵转身杀回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领着马匪的那个头目看见对方拿着长矛的披甲步兵居然这么大摇大摆的追了过来,真是心中暗喜,这次的进攻本来已经是不报什么希望了,谁想到对方居然又这么傻乎乎的追了上来,自己的运气是真不错啊!
世人都说这胶州营的部队精强,训练的充沛,可不管多有体力,在这样的披甲奔跑的消耗下,也不会支撑的住。
这才五十多步,身后的那些火铳兵已经有些跟不上,又跑了十几步,刚才还完完整整的方队阵型也是散乱了不少,一个傻子将领,马匪的头目们都是这么想,就算你穿着上好的盔甲,又有的训练,失去了阵型庇护的零散步兵还能有什么威慑力。
看见这样散漫的队形,对这些马匪来说,就好像是放在狼虎嘴边一块血淋淋的肉,不咬那就有违本能,吃掉这一小队,就能继续围攻车阵,没准还有胜机,那些慢悠悠跑的马匪们纷纷转过了马头,准备动手。
估摸着还有四十多步的距离,越来越多的马匪转过来,而在车阵里面的那些山东官兵都是气急败坏,负责这个方向防御的这名把总就要领兵朝着外面冲。
张坤率领的这个方队在跑动之中,越来越散,听到唿哨一声,准备多时的马匪们纷纷驱动马匹,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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