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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故事的人(修改版)


郑言庆后来才知道,这个郑善果是郑译兄弟的儿子。借助郑译的关系,郑善果现如今刚刚从沂州刺史的位置上卸任,升任右光禄大夫,地位远远高过了郑大士。

        可在郑大士面前,郑善果只是一个晚辈。

        哪怕他身为嫡传一支,面对官职小过他的族叔,也必须要恭恭敬敬。

        郑善果所说的‘元妃’,正是隋太子杨勇的正妻。

        后世的史书里,对隋太子杨勇颇有同情之意,说他性情温厚,有长者之风。只不过喜欢奢华,有些贪恋女色。

        对这个说法,郑言庆不太相信。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李唐夺取了杨隋江山,自然会有一番粉饰。隋炀帝作为亡国之君,不可避免的会遭受诋毁。那么当年作为隋炀帝滴对手,杨勇自然会被美化。不如此,又如何能凸显出李唐的丰功伟绩?更何况,这《隋书》出自唐人之手……

        杨勇不喜元妃,由来已久。

        后来有趣了云诏训为妾,更是把原配抛之脑后。

        元妃也是贵族出身,又如何受得了这种冷落。加之身体缘故,最后因心痛而猝死。

        荥阳郑氏,一直都支持太子杨勇。

        虽然不知道元妃之死,会出现什么结果,但郑家的人都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妙。

        隋文帝的老婆,是独孤皇后,是个性情善妒的女人。

        想当年隋文帝起家,多半有独孤皇后家族的支持,故而对独孤皇后也是言听计从。

        杨勇贪恋女色,原本就不得独孤皇后的喜爱。

        元妃又是独孤皇后为杨勇选中,她这一死,定然会引发出独孤皇后和太子的冲突。更何况,现如今身为晋王的杨广,从江都回转长安,对太子之位是虎视眈眈。

        所以,元妃的死,必定会引发一场动荡。

        而郑家,必须未雨绸缪,分析判断之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归昌公郑善愿这时候请郑大士过去,商议的就是这件事情……

        不过,对郑言庆而言,郑家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无法参与,也无力参与其中。

        数日之后,郑言庆得到了户籍,正式落户在郑家。

        ――――――――――――――――――

        如郑言庆所想,元妃的死,拉开了晋王杨广和太子杨勇之间的斗争序幕。

        而郑家在杨勇和杨广之间的选择上,也出现了巨大的分歧。郑氏族长郑善愿,力主继续支持太子杨勇。郑大士和郑善果却认为,杨勇志大才疏,恶了独孤皇后,恐怕凶多吉少。最重要的,杨勇虽然一直辅佐杨坚做事,可是在威望上,远不如晋王杨广。即便是有高颖、贺若弼、史万岁这类重臣的支持,仍不是杨广的对手。

        细数杨广身边,也有杨素、韩擒虎这样的能人。

        而且,杨广有征伐南陈的功勋,特别是驻守江都的一段时间里,更招揽了大批南朝名士。杨广本身也工于心计,甚得独孤皇后喜爱,杨勇只怕难以坐稳太子之位。

        这两个结果,或多或少的产生了郑氏家族的内部分裂。

        郑善果等人开始寻找与杨广交好的机会,而郑善愿则继续明目张胆的支持杨勇。

        开皇二十年十月,也就是郑言庆来到郑家的第三年,隋文帝杨广废杨勇太子极其子女为庶人。十一月,立晋王杨广为太子,并在次年,改元仁寿,结束了长达三年之久的太子之争。

        郑家在这场争斗中,并未受到太明显的波及。

        郑善愿虽然站错了队伍,隋文帝却没有过于怪罪,反而封郑善愿的两个兄弟郑元q郑元琮为成皋郡公和永安男爵。在满朝文武的眼中,荥阳郑氏似乎更受恩宠。

        “欲取之,先予之!”

        郑大士私下里和郑世安说:“善愿支持太子,已恶了皇后和晋王,只怕难以长久。”

        对于郑大士的观点,郑言庆在心里表示赞成。

        只是,郑言庆如今不可能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因为他要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郑家的命运,自有郑家人操心。

        数百年的世族门阀,当然会有他们自保的手段。

        转眼间,郑言庆三岁了。如果按照隋朝人计算年龄的方法,他实际上已经五岁。

        由于郑世安的缘故,郑言庆虽然只是郑家的奴仆,但生活的非常舒适。

        郑大士在安远堂里挑选了一个宅院,送给了郑世安。那是一个狭长四合院型,面积不大,配套却很齐全。由大门处往里面走,依次有中堂、后院和正寝。东西两相各有两处廊屋,还可以用来住人,以及圈养牲畜。

        徐妈母女,就住在前院的廊屋。

        郑言庆所关心的,也正是源自于徐妈母女。

        徐妈早已不再是奶妈了。

        郑言庆断奶之后,郑世安让徐妈继续留在他的宅子当中。

        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在郑世安看来,郑言庆虽然断奶了,可毕竟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

        而郑世安在郑家的地位,又极为特殊。别看他也是贱口出身,是郑家的奴仆。但在安远堂,除了郑大士和郑仁基父子以外,就属郑世安的权利最大。即便郑仁基续弦,迎娶的清河崔氏之女也很精明,但取代郑世安在安远堂的地位,绝非易事。

        所以,郑言庆也是贱口出身,在安远堂,却过得非常逍遥。

        他之所以对徐妈母女感兴趣,是因为他发现,这徐妈母女的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

        仁寿元年三月的一天,一身白裳的郑言庆,坐在中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朵朵在堂前舞动拳脚。朵朵已经八岁了,也许是练武的原因,身体发育的很早。才不过八岁年纪,身材却很高挑,比郑言庆高了快一个头,生的更是亭亭玉立,一副小美人胚子的模样。

        朵朵的拳法,不算很复杂。

        两眼紧盯着手掌,出拳时看似缓慢,但收手时却快如闪电。

        一收一放,一快一慢,变幻莫测,产生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突。郑言庆不是第一次看朵朵练拳,事实上早在两年前,他就发现了朵朵会武的这个秘密。也正因此,他对徐妈母女产生出更强烈的好奇心,不止一次的猜测,徐妈母女的来历。

        “朵朵姐姐,你这练得是什么?”

        郑言庆前世不懂武术,但对于武术,却极为好奇和向往。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

        即便是性情但莫如郑言庆这样的人,也不能例外。两年来,他经常坐在台阶上看朵朵练功,而朵朵呢,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的习以为常,早已无视他的存在。

        “降龙功!”

        朵朵随口回答。

        如今,她也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动辄拔刀的小女孩。对郑言庆,也没有那么多敌意。

        她也知道,郑言庆是个很古怪的小家伙。

        他不像同龄的小孩子那样好动,在大多数时候,他沉静的好像一个大人。就比如这练拳,一般的小孩子肯定无法耐住性子,即便是朵朵,每天练拳也觉得枯燥。

        可郑言庆经常是一坐大半天,看着她练拳。

        平日里若无事,就拿着一根小棍子,在后院的沙地上写写画画,显得有些孤僻。

        偏偏徐妈对他的这种行为很感兴趣,甚至还让朵朵跟他一起练习。

        所以,朵朵对郑言庆谈不上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和郑言庆在一起时,虽然有点无趣,却也能心境平和。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朵朵很难说清楚。

        “降龙功?”

        郑言庆似是轻描淡写的问道:“朵朵姐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徐妈此时不在家,郑世安则在安远堂书房里伺候郑大士,郑言庆这才会开口询问。

        “唔……从小就会了。”

        朵朵的回答,也好像很随意,但口风很紧,没有透露出什么信息。

        但郑言庆还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朵朵的出身不会太低!

        俗话说的好,穷文富武。

        穷苦人家,没有太多的手段,只能依靠读书来寻求出路;可练武之人,要洗髓伐毛,各个方面都要花费金钱,普通人家的孩子,就算想要练武,也支付不了昂贵的费用。

        在郑家三载,郑言庆耳闻目染,也了解了许多事情,当然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朵朵擦了一把脸,在郑言庆身边坐下。

        练完功后,她出了不少汗,不过汗味里有一种淡淡的少女体香,也许就是人们时常说的‘香汗’吧。

        “小秀才,你整日看我练功,是不是想学?”

        因为郑言庆喜欢写写画画,朵朵戏称他为‘秀才’。这秀才,原本是指才能秀异之人的意思,不过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一种功名。

        朵朵说:“我曾听人说,男儿大丈夫,当提三尺剑而求取功名。你看你,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手无缚鸡之力,将来如何出人头地?不如,我叫你练功。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但不知,你能吃得苦吗?”

        言语之间,颇有轻视之意。

        与后世的重文轻武相比,隋唐尚武之风颇为盛行。

        刚经历了五胡乱华,南北朝分裂,即便是那些以经史传家的世家大族,也要讲究文武双xiu。就以郑家而言,著经堂以文,安远堂论武。郑大士的祖上郑连山,就是以武起家,后有郑先护郑伟郑顶等人,也都是勇武绝伦,扬名于大江南北。

        郑大士同样是善于骑射,年轻时能骑烈马,开强弓。

        只是到了郑仁基时,由于体质不好,所以改而专攻兵法,但犹属于武事的范畴。

        郑言庆有些心动。

        他知道,等到大业之后,将有乱世到来。

        能习得一技防身,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记得初唐之时,可是名将辈出的年代。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能练成什么样子。

        “朵朵姐姐,我也能练武吗?”

        “为什么不能?你才五岁,正是练武的好年纪。只要能吃得苦,坚持下去,一定能练出来。”

        郑言庆想了想,故作天真道:“那我也练!”

        “小秀才,练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功法之外,还要有辅助以各种药物……那需要花费很多钱帛,你最好和你爷爷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让你练武。如果你爷爷愿意,我可以给你配些丹药。只是配备丹药的花费,可是非常惊人!”

        朵朵的脸上,露出一抹小狐狸似地笑容。

        那语气颇有引诱之意,让郑言庆不由得多了几分小心。

        “姐姐,练武很费钱吗?”

        “当然了,有道是百日筑基,千日炼气,十载化神,甲子还虚。这每一步,都要有大量的钱帛作为基础。仅仅是筑基,运气好的话,百日可成,运气不好,十载未必有结果。更别说筑基之后,还要易骨、易筋、洗髓……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以前我练武的时候,哈……教我降龙功的师父说习武需讲资质,但更要持之以恒。所以,资质和坚韧,占居其六,而剩下四分,钱三缘一……机缘固然重要,可如果没有钱帛支持,打好基础,也休想练出成就。这四者,缺一不可,你明白没有?”

        朵朵笑容很灿烂,语气也很温和。

        在一起生活了三年,郑言庆很少见朵朵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这其中固然有郑言庆的性子秉承前世的缘故,有些清冷,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若非至交,很难有太密切的联系。而另一方面,徐妈母女的来历有些诡异,让郑言庆不得不谨慎。朵朵又不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子,所以大家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很少亲切交谈。

        朵朵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郑言庆多了几分小心。

        不过他善于掩饰,又是个小孩子,就算成年人也难觉察到他心思变化,更不要说朵朵才七八岁,怎可能看出端倪?她越是笑容可掬,话语亲切,郑言庆越是小心。

        “朵朵,你现在可曾完成了筑基?”

        朵朵先露出骄傲之色,而后又颓然轻轻摇头,“本来在两年前就可以完成筑基,进入炼气易骨阶段。可是……小秀才,我可不笨,只是因为条件限制,耽搁了!”

        这小丫头并不是真心想要教自己练武,恐怕是要借自己的方便,完成筑基功夫。

        郑言庆是什么人?

        朵朵虽说已尽量小心,可不知不觉间,还是被郑言庆看破了心思。

        想来,朵朵进入郑家的时候,正处于筑基的阶段。之所以隐入郑家,一方面有藏身的目的,另一方面恐怕也迫于生活的压力。一介奴仆,又能有多少收入?求个温饱就足矣。可朵朵要练功,要打基础,需要药品辅助,没有钱帛,又如何成事?

        “朵朵姐姐,没有药物辅助的话,是不是很难完成筑基?”

        朵朵摇摇头,“那倒不是……师父说过,持之以恒定能突破,但越早完成越好,因为年纪越大,突破就越难。如果过了炼气易骨的最好年纪,日后就休想达到宗师的境界。”

        郑言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忍不住问道:“那当今之世,谁是大宗师?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却让朵朵有些不耐烦了。

        “小秀才,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究竟想不想跟我学习降龙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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