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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婚期至 胡不归?


薛芊,薛家二小姐。

        也就是那位葬身在皇城火海中的,召烈皇后,的妹妹。

        世事是有多奇妙,才会如此?

        我只觉得心头涌上了百般滋味,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苦是甜,只是曾经的许多尘封回忆在这一刻浮现在眼前。

        我记得每到夏日酷暑之时,父亲就会让母亲带着我到这个湖心小筑来避暑休息,而他,因为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仍旧住在颜家主宅,但他每天都会让人送来冰盘,还有我最喜欢的橘子酪来给我。

        每到傍晚时分,他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就会到这里来,陪着我一起吃冰,或者趴在这个窗台往水里丢鱼食,看着鱼儿争相抢食的模样,有的时候,他会将我高高举起扛在肩上,带着我在院子里飞跑,凉风习习,柳条拂过脸庞,我发出尖叫和快乐的笑声,会在湖上传得很远很远。

        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站在屋檐下,微笑着看着我。

        她总是很安静,也很少参与到我和父亲的玩乐中来,印象中的她就是那么淡淡的,好像别人的快乐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她站在屋檐下,微笑着看着我和父亲玩闹的画面,几乎是我这一生中最温暖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后来会变了?

        为什么她会被逐出颜家,搬到西山去?

        为什么最后父亲改变了初衷,迎娶了薛芊?

        他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轻涵突然说道:“你没事吧?”

        我一怔,从沉思中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一直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便轻轻道:“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元修。”

        为什么薛芊要把他单独带走,是要对他做什么吗?他和药老的关系就算瞒全天下人,也瞒不了自家人,那么算辈分,薛芊是他的姑母。

        可是,我也很清楚,跟天下大势相比,至亲血脉也算不了什么。

        当初皇城里杀得血流成河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而薛芊——我知道她这一生为了什么而活,就是为了我的父亲,哪怕是父亲未尽的心愿,她这些年咬着牙,也一定要帮他完成——这个女人可恨,可怜,也多少有些可敬之处。

        所以,一旦裴元修和她要做的事相对立,我并不认为那一点微薄的血脉会有什么关系。

        刘轻涵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

        “至少,我看那些人带走他的时候,并没有动粗。”

        “……”

        “其实我觉得,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个弟弟,颜家家主。”

        “……”我的眼睫微微一颤:“为什么?”

        “他这个人,太深了。”

        我忍不住淡淡一笑:“是啊。”

        刘轻涵道:“他昨天接到的那条鹰隼传来的讯息,一定非同寻常。否则,他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将我们全都留下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得没错。

        之前我也想到了这一点,颜轻尘虽然尽量不会去忤逆他的母亲,但该做的他一件都不会少做,昨天大堂上他要将裴元修和刘轻涵赶走,也不是一时之气,显然是多方考虑后的结果。至少有一点,我们这些人入川,看起来是深入虎穴,但未必一点准备都没有,比如我们这一次过来,我就知道裴元修和药老等人做了约定,每隔十天会给他们传递一次讯息,如果十五天以上都没有传信回去,江南方面就要做出一定的反应了。

        我相信,刘轻涵他们也会有同样的安排。

        所以,薛芊这一次硬要把我们关起来,表面上看倒是很威风,但其实她犯了大忌,朝廷并不是非刘轻涵闻凤析不可,没有了裴元修,江南也照样有药老和韩氏姐妹做主,这样做对西川并没有直接的利益,而相反,西川会同时开罪朝廷和江南。

        这样一来,西川就从最安全的局面,转到了众矢之的。

        颜轻尘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但这一次,他也改口,将我们软禁了起来。

        一切,都是在他收到那条讯息之后改变的。

        那条讯息到底是什么,难道跟我们这些人走和留,都有那么大的关系?

        我一言不发的想了很久,刘轻涵也没说话,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月光映在眼中,婉转流动。

        不知道和我一墙之隔的他,又是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说道:“早点睡吧,你身上还有伤,应该多休息。”

        我的喉咙不知为何一哽,嗓音有些沙哑,只能简单的道:“嗯。”

        “毕竟,”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忧虑:“那一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完,我听见隔壁传来窗户关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慢慢的走远了。

        而我也关上了窗户,转身走回到床边。

        他说得没错,那条讯息所带来的,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他还有一点没有说——既然颜轻尘因为那条讯息将我们留下,那他必然很快就要来找我们才对。

        果然,第二天,颜轻尘就到了湖心小筑。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那里风景很好,柳叶飘飘,花团锦簇,而他穿着一身白衣,衣角和腰带上有翠绿色的绣花,越发衬得他肤白如雪,俨然一个浊世翩翩的佳公子。

        可惜,是坐在轮椅里的。

        坐在石桌旁边的,是薛慕华。

        我倒有些意外。

        颜轻尘来找我们,必然是因为那条讯息,怎么把薛慕华也带来了?

        正想着,我已经牵着离儿走出了屋子,就听见旁边的门打开的声音,转头一看,刘轻涵也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抬头见我,神情复杂的朝我点了点头。

        已经有侍从走过来我们道:“两位,家主请两位到院中一叙。”

        我们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都朝那边走了过去。颜轻尘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当我走到他的面前,他仍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抬头望着我,温柔的道:“姐姐,伤还疼吗?”

        我觉得后背都麻了一下。半晌,才勉强道:“无碍。”

        “那就好。”

        他露出了欣喜的笑意,一挥手,已经有人给我搬来了垫着柔软垫子的椅子:“姐姐坐。”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裴元修呢?”

        他的脸色透着淡淡的寒意,笑了一下:“你担心他?”

        “他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

        “他没事。”

        颜轻尘冷淡的道:“姐姐你要担心他,就担心得太多了。”说完,又朝着椅子摆了一下手,看样子是不打算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我也得到了我要的答案,裴元修的确是被薛芊带走的,而不是他,但不管怎么样,他目前还是安全的,不用我太担心。

        这样一想,也总算能松了口气,便坐了下来,将一直小心翼翼不开口的离儿抱在怀里。刘轻涵也坐到了我的身边,他低头看了离儿一眼,离儿也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他微笑着将一只指头伸到离儿的手边,离儿咧嘴一笑,急忙伸手去抓着他的手指,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颜轻尘看着这一幕,目光中闪着一点寒意的笑道:“刘大人,可还习惯。”

        刘轻涵回头,也回以同样的笑容:“西川的待客之道,别有趣味。”

        好吧,我也知道他们俩不可能和平相处。

        想到这里,我索性转过头去看向薛慕华,她一直坐在对面,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张俏脸面色苍白,眼角有些发红,十分憔悴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吗?

        我不由的就问出了口,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时语塞,倒是旁边的颜轻尘说道:“其实这一次我请姐姐回西川,也跟他们有关。”

        “他们?什么意思?”

        “原本,六月初一,是她和裴兄弟的婚期。”

        “啊?!”

        我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和裴元丰的婚期?

        虽然之前在江南,已经知道他们俩相好了,但真正说到婚期,我却好像还是觉得有些突兀,静待了半天才又重复了一声:“婚期?”

        “对。”

        “你们,要成亲了?”

        薛慕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像是有些混乱的,看看她,又看看颜轻尘,再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那,算起来时间不多了,怎么裴元丰他——”

        “对,他不在成都。”

        “那他在哪里?”

        “年宝玉则。”

        “年宝玉则?!”

        我还没反应,旁边一直沉默无声的刘轻涵已经开了口,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愕的神情。

        我一是不解,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也看向我,却没说话,倒是颜轻尘淡淡的一笑:“刘大人虽然身在江南,但似乎对西北的战事也相当的关心啊。”

        刘轻涵神情郑重的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颜轻尘冷笑了一声,眼中透出一丝鄙夷。

        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回,回答我的是薛慕华,她柳眉紧蹙,神情中带着浓浓的焦虑:“是为了边界的安定。大概是三年前,东察合部就一直滋扰西川北域,之前只是小规模的进犯,但是这一年来,他们越来越大胆,那些骑兵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元丰挂帅,跟他们打了几次。”

        原来是这样。

        难怪这一次我入川这么久,都没见到裴元丰,原来他打仗去了。

        我又看了刘轻涵一眼,也明白为什么刚刚他的反应那么大了。东察合部,就是之前在河湟地区骚扰,被胡人将领屠舒瀚打败,逐出了边界,那正好就是大概三年前的时候。

        这么说来,那些东察合部的骑兵被打败之后,并不甘心,转而南下滋扰西川。

        这时,我心里突然一颤,他上战场了,那那天那个讯息——颜轻尘突然把我们留下来——

        难道,他在边界出事了?

        我急忙问道:“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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