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李达变了

彭参军的事迹材料写的是相当过硬，这一篇材料报上去，一路绿灯，袁大人亲自批示立成典型，还要组织所有关宁铁骑都要学习。接下来的时间里，李达的任务就是到处巡回演讲，做事迹报告，到哪里都是鲜花掌声，一时间成为了我们所有新兵的学习榜样。

        这天，已经在外巡回演讲了二十多天的李达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李达满脸通红，显得意气风发，就连脸上的疤痕都变得没那么凶狠了。手上大包小包给我们带了许多礼品，二狗率先迎了上去，一把抢过礼品打开，有猪蹄，肘子，还有些点心。对于天天吃白水煮白菜的我们来讲，这些无异于世间美味。二狗刚要吃，刘旗长就一脚踹他屁股上，“懂不懂规矩”。二狗揉揉屁股，陪着笑对刘旗长说，“旗长先吃，旗长先吃。”

        看到大家开心的样子，李达也哈哈笑道，“大家别抢，东西都够吃啊。”

        刘旗长把东西分成几份，叫我们一起来吃。我们也把李达拉上桌，边吃边问李达。

        “大典型，这趟沈阳之行怎么样啊，快讲讲，沈阳怎么样？”孔延嘴上问着，手上却一点没有停，一片大肘子塞进嘴里，说话都是呜呜囔囔的。

        沈阳城可真是太大了，里面繁华的很呢。不过我这次可没时间去参观，到那里就准备作报告。刚到那，就有三个师爷带着我去准备材料，我原来以为彭参军的水平就够高了，可是到那里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啊，沈阳的师爷们可真是有水平，他们带着我在屋里待了两天两夜，一个字一个字打磨我的事迹材料。开始我还觉得真无聊，但是人家是真有水平，改完的事迹材料是真好。

        怎么好啊，我有点好奇。

        你看，我给你们举个例子。你就说我脸上这个疤痕，彭参军写材料的时候就没注意到，可是人家师爷一写，那就成了咱努力训练的见证了。

        怎么写的啊，孔延也好奇起来。

        听到询问，李达放下手中的点心坐好，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像是百户大人训话的语调说道：

        我始终满怀对敌人的无比憎恨，并将这种憎恨转化为训练勇猛、作战顽强的练兵动力。在一次无预告的演习中，模拟突然遭遇后金士兵的反应。我不知道这是模拟的训练，以为遇到了真的敌人，只听旗长一句冲锋，就第一个冲了上去。扮演后金敌人的士兵一下子被我的杀气吓坏了，冲着我就是一刀，失手砍在我的脸上。可是我那会想的都是要报效朝廷，杀敌报仇，根本没觉得疼，迎着刀就冲了上去，一下把演习的士兵摔倒在地。后来周围的战友看我杀红了眼，连忙拉着我。后来，周围的战友对我说，当时我满脸是血，可是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一样，一个劲的往前冲。他们哪里知道，我当时根本就没感觉，脑子里想的只有：食君之禄，替君分忧，万岁爷那么体恤我们，现在为国杀敌的时候到了，眼睛里只有敌人，自己的死活根本不算个事呢。

        李达说着，满眼含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所谓的演习中去了。

        我、孔延、刘旗长停下了手里的食物，意味深长的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二狗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问一句：你脸上的疤痕不是被土匪砍的吗？怎么变成演习了，我怎么不知道是哪次演习啊？

        李达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听了二狗的话，略微有些尴尬，脸上一红，“唉，这是艺术手法，适度的夸张，重点是要反映我们关宁铁骑宁死不屈的作战精神，有点虚构也正常啊。”

        我看你这不是虚构，你这就是虚假吧。孔延酸溜溜的补充。

        孔延，话可不能这么讲。我做的报告可不是为了宣扬我自己，只是以我为代表，反映咱们边军的精神面貌，当然要最大限度反映我们优点了，让大家听了能够收到振奋，就算有点创作夸张成分也不算过分呐。

        孔延听完，哼了一声，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不再吭声。

        我看场面有点不愉快，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李达的事迹还是很过硬的，有点夸张也没什么嘛。对了李达，你这次除了作报告，还干了啥呢？”

        我这次沈阳之行可是十分充实的。除了做报告，我还和袁大人见了面呢。

        “那你快讲讲。”二狗听了来了兴趣，“我们平时都是只听到袁大人的名字，可是没机会见他，你快说说袁大人长什么样。”

        李达也不计较刚才二狗揭穿他的不快了，正身坐好，满脸都是敬佩庄重之情。

        那是我第一次在沈阳作报告，当时场面十分热烈，大家的反响非常好，袁大人听了也是十分开心，晚上就设宴安排我们几个。酒席上，袁大人跟我们频频举杯，一起祝万岁爷万寿无疆，祝大明国泰民安。袁大人真是忧国忧民的好将军，当提到后金时，袁大人酒也喝不下，菜也吃不进，满脸忧思，叹气不已。他说，万岁爷最担心的就是东北的边患，因为后金的问题经常忧思难寐，常常叹息何时才能平定贼寇。袁大人还说，要是每个士兵都像我一样勇猛，何愁无法平定后金。我看袁大人如此忧心，心里面也是非常感动，当即站起来对他说，为了平定后金，我们一线士兵一定不怕苦不怕死，为万岁分忧，为将军分忧。袁大人听了我的话，高兴的练练击掌，专门和我喝了一大杯酒。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袁大人真是海量，我都喝吐了好几次，袁大人硬是一点事都没有，真是令人佩服。

        袁大人还挺能喝啊，真是看不出来。孔延嘀咕了一声。

        不许你这样议论袁大人。李达“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李达，就像他描述自己演习时追杀“后金”士兵一样。

        孔延被吓了一跳，赶紧缩脖子闭嘴。

        刘旗长听了半天，估计是吃饱了，扔掉手中啃干净的骨头，两手一拍，又用袖子擦了擦嘴，“好了好了，别吵了，吃饱了就赶紧收摊，要是闲得蛋疼，老子就出去操练你们。”

        我们可不想去操练，大家赶紧起来收拾。可是李达却突然开口：旗长，咱们收拾完去训练吧，袁大人对练兵备战这么着急，我们作为基层士兵可不能闲着啊。而起我在沈阳听他们讲了很多训练方法，我觉得很不错，咱们一会就去试试吧。

        听了李达的话，我、二狗、孔延都是一愣，目瞪口呆看着刘旗长。刘旗长也是一愣，随即眉头皱了起来，撇了李达一眼，随即摔门而出。

        看着刘旗长的反应，屋内氛围一时有些沉默，只有李达还在自言自语，刘旗长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训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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