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迫

浅予是在当天晚上决定好了报考哪个大学的，广延大学在当时当地也是一间顶尖的大学，原本是教会私立的广元学院，后来被国民政-府接收，改为国立广延大学，是整个省区最顶尖的大学。

        这两年来为响应国民政-府提倡解放妇女的指示，学校开放了男女同校，因此许多女生都纷纷踊跃的参加了广大的招生考试，并成功的考进广大成为广大的女学生。

        其师资名气虽然比不上北大清华，可是在本省和周围的省区，也是一间名校。

        浅予把准备报考广大的决定公布后，郑秋燕是最高兴的一员，甚至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以后两人再次成为同校好友。

        旁边有人讥笑道：“行了，郑秋燕同学，浅予同学考广大是理所当然的，人家的成绩考广大完全不用担心，到是你，你确定你真的能考上广大吗？”

        郑秋燕一顿：“我怎么就考不上广大了，我还真告诉你们，我是一定要考进广大的。”

        “哧，我是相信你一定能进广大的，只不过不是考进的，是你大哥开后门给你进的。”

        “杜梦锡，你什么意思？”郑秋燕瞬间变了脸色。

        “字面意思都不懂，你说你真的能考进广大？”杜梦锡和郑秋燕一向不合，她自知自己的成绩是考不上广大，是以并没有意愿去考，但是对于成绩和她不分上下的郑秋燕，如此高调的宣称考广大，不过是仗着家里有人在广大，有走后门的机会罢了。

        郑秋燕最经不得别人说她走后门，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要进广大的确要靠关系才能进去：“杜梦锡，我还真要告诉你，不管我是自己考进广大的，还是靠关系进的广大，我都进了广大，那么你呢，要成绩没有，要关系也没有，想进广大，做梦去吧你，怎么样，你也只能在旁边说几句酸话，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无耻。”

        “你才无耻，你还不要脸呢。”

        两人针锋相对的由口头争论，几乎升级到动手打架的地步，好在周围的同学及时阻拦，后有学校的老师闻声赶来制止才平息了争吵，当天郑秋燕和杜梦锡都被做了检讨和处罚。

        下午放学后，浅予和秋燕、沈清荷走在街道上，如今三人都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少了一层压力后，又加重了另一重对自己的未来选择多一层顾虑和惆怅。

        “哎，你们要不要吃些甜汤和糕点？”郑秋燕看到眼前一家糕点店面。

        沈清荷没有回答，只把目光转向浅予。

        “好啊，一起去吃点吧。”浅予笑着回答，也不知道她妈今天是在家打牌，还是出门闲逛去了，多半也没有在家给她做饭，看着沈清荷的眼里满是期望的神情，她爽快的答应了。

        沈清荷的家境也曾富贵过，只是家道中落，生活条件落后了，她的很多生活习惯都不能和以前相比了，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吃这些奢侈品，但她毕竟富贵过，看着这些精美可口的点心，心里肯定也是渴望着能再品尝一下的。

        三人走进了糕点店，点了一些点心和甜汤，一边吃一边聊天，正快乐的吃着东西，突然一队法租界的巡捕警务员闯了进来。

        每人手里都提着枪，有些军警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出，有些一进门就四下张望打量，看到可疑之人立刻上前揪住一顿严词询问，整个点心店里的人顿时都惊慌惶恐起来。

        但能来这里吃点心甜汤的人几乎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有人不满的提出抗议，很快店主就过来和巡捕警务的头目交涉。

        头目是个法籍警长，满脸严肃的说道他们正在追捕偷窃了法租界使馆的贼人，他们亲眼看到贼人跑进了店里来，所以店里的人一律不能轻易离开。

        这里是法租界，店主也无可奈何，只得让他们在店里排查窃贼。

        这时正是饭点，在店里吃东西的人不少，众人虽然不满，但只能配合着接受盘查。

        没一会所有人都统一被巡捕房的人辖起来接受搜身检查询问，就连浅予等三个女学生也要被问话并接受检查。

        “你们要检查我们的身体？”浅予满脸不悦，用流利的法语抗议道：“你们没有权力搜我们的身，我要抗议。”

        或许是在异国他乡听到自己国家的母语，那法警脸色缓和了一些，却依然严肃道：“小姐，您没有权力阻止我们执法。”

        浅予回道：“先生，您也没有权力搜我们的身，我们是女学生，都是十七岁尚未满十八岁，是未成年学生，你们要搜身可以，我要求换位女士来搜，否则我可以控告你们利用公职猥-亵未成年女生。”

        法警神情很不悦，但利用公职猥-亵未成年女生的罪名却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浅予看他神情松动了些，才退后一步道：“先生，我是在法国出生和长大的，我知道法国是个充满艺术的美丽地方，法国人也是充满浪漫之人，而我们只是三个柔弱的女学生，连租界使馆都不一定找到，所以您若是不能找一位女士来，我请求放我们回去，我们的家人都在等我们回家的。”

        那法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看另外两个女生，看见她们的确只是女学生而已，他很明确贼人是男人，为了不耽误时间让贼人混出去，最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

        浅予等三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匆匆的离开了点心店。

        直到远离了那家点心店，三个人都没有了闲逛的心思，便一一道别各自回家。

        浅予和秋燕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两人道别了沈清荷，携手同行。

        “你刚刚和那个警官说了什么？”他们说的是法语，秋燕一句也听不懂。

        浅予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跟他讲了一些道理，他们急着要抓贼，就没有多和我们纠缠。”

        秋燕眨了眨眼：“就这样？不过这不像你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胆，敢和法警争执？”

        浅予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胆子的事，只要你有理，既没犯法做科，就不用害怕他们。”

        秋燕笑道：“那可不一定，那些法国人我可不认为他们是讲理的，还有啊，不是每个人面对那些警察时，都能做到冷静自持的，就像……”

        浅予一怔：“像什么？”

        秋燕意味深长一笑，想到看到被军警围起来时，清荷苍白发抖的脸色，紧紧的躲在她们身后，浅予和法警据理力争的时候，因为自己不懂法语，害怕自己贸然插话打乱了浅予的说辞，是以她没有乱开口，反之清荷那慌乱无措只会躲在背后，她很不满，但最后只是耸了耸肩。

        浅予无奈一笑道：“其实面对那些警察时，说不害怕是假的，你看我的手心里都是汗。”

        害怕没错，但即使害怕有些事也是不能轻易妥协，秋燕很赞赏钦佩她这点，看到她伸出的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秋燕一愣，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你在看……爱国书籍？”

        浅予一僵，条件反射的想要把手收回去，但已经被看到了再把书藏起来毫无意义，便大方的点了点头。

        秋燕笑道：“就是嘛，我天天说，日日讲，你早就应该多看看这方面的书了，看了之后保管你不会后悔的。”

        浅予笑了笑，她也是那天晚上听了江时延的理想与信仰的谈话后，想要多一些了解中国目前的形式，所以找了一些相关的书籍来读的。

        当下郑秋燕兴致勃勃的跟她交谈起来，读了几天关于实事的书籍，浅予已经不是之前那样一窍不通，再加上学校里和大街上的耳目渲染，因此她把这几天阅读了书籍遇到的问题询问郑秋燕。

        秋燕懵了半响，最后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你的问题我还真的……不知怎么回答，果然成绩好的人，提的问题都是刁钻古怪的。”

        浅予一窘：“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秋燕笑道：“自然是夸你，不过你的问题我还真的没法回答你，这样吧，我听我哥说，明天晚上有个夜校培训学习班开启，有几位资深教授会到场讲课我们不如也去听听，到时你也可以把你的问题请教一下教授。”

        浅予不置可否，她心里已经有另一位想要咨询的之人。

        两人作别后，浅予慢吞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她的手机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书包，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了，眼里的惊慌之色溢于言表。

        “咳，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稍沙哑的声音，很是熟悉，仿佛如同之前一样就在耳边响起。

        血液瞬间凝固了般，浅予霍然转身，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神情淡然戏谑，却透出一股恨劲，脸庞相貌是沉稳英俊的，衣着打扮显然是改装过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果然是他，刚刚在点心店时，这人趁乱把一样东西塞进了她书包里，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我在你家的清明楼下等你，我知道你母亲叫桑如意。”

        那时法警已经控制了场面，她虽然不满，但同为中国人的份上，她只能不动声色，为了不让书包里被塞进来的东西被发现了，她只能铤而走险想办法脱身离开。

        浅予一言不发的从书包里拿出那份被他硬塞进来的东西还给他。

        那人接过东西顺手塞进了大衣的内衬口袋里，然后抬眸看向满脸戒备，眼里全是不悦的浅予，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多谢了。”

        浅予抿了抿唇，还是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认识我的，可是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你我素不相识，你却随意将我置于危险之地，你凭什么？”

        那人闻言饶有兴趣道：“那你可知道你帮忙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吗，那是关乎我们中国的生死存亡的东西，你身为一个中国人，这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说是生死存亡就是生死存亡的东西吗，我并非无知之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你的话。”

        那人啧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那需不需要我打开来让你亲眼看看？”

        浅予立刻退后了一大步，不悦的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要看，这次我是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才帮忙的，再有下次，我是不会再无条件的帮助你的，请你好自为之吧！”说着转身大步的走进了房区里。

        身后那人再次发出一声促狭的笑声，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改日定当结草衔环相报。”顿了一下后又带着不大正经的语气道：“当然你若是不介意，我也可以以身相许的。”

        浅予皱了皱眉，忍了忍没忍住骂道：“登徒子，臭流氓。”骂完再不关注他，拐了个弯响清明楼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夜幕中楼房的窗口上都有灯光透出来，就连她居住的清明楼四楼的窗口上都有灯光透出来，她妈桑如意已经在家里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光明楼的三楼302的窗户，一如既往黑漆漆的一片，江大哥今天依然没有回家，浅予心里有些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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