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两位母亲

　　“我吃饱了，谢谢小诗下厨，你的厨艺真的很不错。”陆母放下手中的筷子，抽着餐巾纸擦拭沾了少许油的嘴角。
宁慕诗握筷子的手一顿，微微摇头，内敛又平静，“没有，我只是会做一些家常菜而已。”
自从下午把话说明白后，陆母对她的态度就变回刚认识她的那会儿。
陆母笑着继续说道:“可以看得出来，小诗家里人把你教育的很好。”
虽然寡言少语、性格怯弱，但是孝顺长辈、通人情，懂事理。唯一让人揪心的……就是那副羸弱的身体。
想到这里，陆母脸上的微笑敛了不少。
宁慕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对陆母腼腆的笑了笑。
陆母离桌后，宁慕诗起身把没吃完的剩菜剩饭倒进垃圾桶，然后回桌边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洗干净，最后又动作麻利的把客厅和每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走之间，宁慕诗敲响了陆母所待房间的门，“阿姨，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寝室了。”
现在才晚上八点，何夏和戴舒应该还在志愿者工作没有回寝室吧！
陆母应声把门打开，直接走出来，笑吟吟的说道:“我送小诗离开。”
没想到陆母会这么说，宁慕诗猛的怔了一下，随即慌忙摆手，摇头拒绝道:“不！不！不用了！我自己离开就好，不劳烦阿姨！”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陆母，解释道:“阿姨，这是老师公寓的备用钥匙，你收好。要是出门，你记得一定带上。”
陆母看着她手心里的钥匙，没有接过，反而推了回去，“不是说好，这几天我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吗？怎么？”她佯装微怒，“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陆母觉得自己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看着宁慕诗对小儿子思念，一半是不希望宁慕诗再和大儿子多纠缠。
可是说到底，无论是那一半，其实都是她自私的在伤害眼前这个乖巧的孩子。
宁慕诗又是一怔，她觉得完全跟不上陆母的脑回路，于是只能着急的再次摇摆手，“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阿姨你突然出门，然后回来没有钥匙开门。”
陆母可不听她的，直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拉着她就往门外走，“不用多说，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宁慕诗微微挣扎了下，见挣脱不了，也就任由对方的动作。
两人很快到楼下，陆母并没有放开宁慕诗，反而握的更紧，看着宁慕诗微微诧异的脸，语重心长道:“小诗，阿姨下午的话，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她能感觉到宁慕诗因为她这句话，身体猛的僵硬住。
一阵沉默似的面面相觑，宁慕诗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最后轻声说道:“阿姨，我先走了。阿姨你快点上楼休息吧！阿姨再见！”
陆母看着她笑容莫名的愣了一下，不自觉松开了她的手。
她觉得那笑容好像变成了一根细小的针，忽地刺入她心脏，不是特别疼，但就是让人心生比疼痛更难耐的怪异之感。
宁慕诗手得到自由，冲陆母微笑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快速离开。
看着宁慕诗离开的背影，目送着她走远，最后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陆母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孩子，对不起！别怪我太残忍！作为母亲，我必须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陆母其实还有一个理由藏在心底，那就是宁慕诗身子骨太弱。她担心宁慕诗受孕难，即使成功受孕也怕羸弱的身体影响下一代。
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了解，认定了人，是死也不会放手。即使宁慕诗不能怀孕生子，他也不会同意离婚。但是没有孩子，是她绝对不允许的事。所以，她必须在这里就把两人的情丝给斩断！
“妈！”突然从昏黄的路灯底下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陆垣笙走到自己母亲面前，眉眼间带笑，亲热的说道:“你怎么站在楼下？难道说知道我回来，你亲自来接我？”
他刚回来把车停好，走到楼下就看见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看到心里挂念，甚至专门跑来察看似乎安好的儿子，陆母也是眉开眼笑，“Seny！你不是在电视台忙吗？怎么有空回来？”
“走吧，我们先上去。”陆垣笙揽着母亲的肩往楼上走，慢慢回答母亲刚刚的问题:“放回来自由三小时，等会儿还要去加班。”
这次爆炸事故，可不是用天或者是用月就能解决的，反正以他对新闻事件的敏·感度，估摸着电视台这一个月都会弥漫着紧张气氛。
想到儿子经常劳累加班，陆母就忍不住担忧道:“自己注意身体，即使年轻也不能乱来。”
陆垣笙拍了拍母亲的肩，“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两人开门进屋，陆母径直走向冰箱，“你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我看看冰箱里还剩些什么？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今天下午，她和宁慕诗逛了趟超市，又买了不少菜回来填充冰箱。
陆垣笙双手解着领带，答道:“嗯！很想念妈你做的菜！”
陆母打开冰箱门，视线往里面一扫，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滞住。深深一声叹息，她动手端出冰箱里专门留着的饭菜，“Seny！小诗给你留了饭菜，倒是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她没想到那孩子心会这么细，居然会留了一份饭菜。不，其实那孩子心一直很细，只是她故意视而不见。
“小诗做的？”陆垣笙闻言向陆母走去，脸上的喜悦之情没有丝毫掩饰。
除了今天上午拜托宁慕诗去接母亲，两人这几天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
陆母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微微侧过脸不愿直视，“我给你热一下！”便端着菜走进厨房。
陆垣笙没有放过母亲躲闪的眼神和表情的不自然，他直接追进厨房。
他可以肯定母亲和宁慕诗之间发生了什么？
“妈，你是不是已经跟小诗说过，不赞同我们两人在一起。”陆垣笙严肃着脸，问的一针见血。
他最怕的就是母亲跟宁慕诗提这件事，他以为以母亲外强内软的性子，这事儿他母亲不会现在开口。结果没想到……
难怪，后面他打宁慕诗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你知道原因是什么？”
“抱歉！妈，我先出去一下！”扔下这句话，陆垣笙毫不犹豫的向外跑去。
陆母脸色一变，连忙追出去，大喊道:“Seny！回来！”
可惜已经被悔恨和心疼贯穿整个大脑的人，根本没有听见，或许听见了，但就是不愿意停下来。
……
宁慕诗没有回寝室，反而是缓缓的往很久没有去的小树林移动，借着手机的微光，她随便找了棵树慢慢坐下，把背包扔在一旁，让后背轻轻倚靠在树干上。
宁慕诗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会身体蜷缩成一团。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陆母的话，宁慕诗狠狠咬着手腕，感觉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心脏的疼痛。
铃——
宁慕诗惊了一跳，随后从背包里翻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宁母，宁慕诗在通话与挂断中纠结。
最后怕宁母担心，宁慕诗按了通话。因为爆炸事件，宁家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妈……”宁慕诗慢慢合上双眼，把眼里的痛苦与挣扎统统关在眼皮子底下，管不住嘴把脑海里的话说了出来，“妈！陆阿姨她不赞同我和老师在一起。”
她其实一直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直都知道。她只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忽视。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装作不知道，她故意忽视，就能解决的。
闻言，电话的另一方沉默着没有开口，直到宁慕诗隐隐听到一连串的闷哭声。
宁慕诗慌了神，连忙着急问道:“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妈你别哭啊！求求你！你别哭！是我不对！是我的错！”听到母亲随着她话越来越大的哭声，宁慕诗原本一直强忍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往外流，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慌乱和祈求，“是我不对！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跟……跟你说这事儿，我不该惹你……不开心！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可是我心里好……好难受好难受……我找不到人说……奶奶身体不好……不能……不能让她担心！我只能找……找你，对……不起，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到最后母女两人对着电话都泣不成声。
宁母抽泣的说道:“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孩子！妈……是心疼你！妈心疼你！”宁母努力止住哭声，“知道妈和你爸知道你和小陆在一起，却为什么从来不过问他的事吗？”
宁慕诗呆愣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依然往外滑落。
对啊！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宁家的亲戚基本上都知道陆垣笙的存在，好多人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询问。但是她父母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连一句都没有，像是从来不知道一样。
“因为我们差不多料到这个后果，我们觉得，如果我们故意装作不知道，那个时候痛苦的你，心里负担会不会少一些。”
宁慕诗心脏抽痛了一下，脸色惨白。
“平心而论，你和小陆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我是他父母，也不会允许自己优秀的儿子娶一个……”宁母止了声，抽噎。
病秧子？药罐子？
宁慕诗知道这是母亲未说完的话。
“诗诗，我知道你从小就很乖，很听话。你自己也知道家里的那些长辈、亲戚有多疼你。但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就不会这样……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你的不足。”
宁慕诗捂紧嘴巴，把抽噎的声音吞回去，含糊不清的说道:“妈！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所以她才会那么自卑。
“诗诗，虽然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却要面临两个家庭。只要有一方不赞同，你们的路就很难走。”宁母抽泣了一下，“听妈的话，如果他母亲实在不愿意接受你，你和小陆还是分了吧！”
轰——
宁慕诗觉得支撑自己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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