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乔林

乔林出生那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尾声时刻，当时他们的村庄被炸得面目全非，本就穷困，这样一来，更是穷上加穷。

        值得一提的是，乔林一开始不叫乔林，叫乔见枸。

        那年他家穷得连去医院的钱都没有，乔婶冒着毒太阳在田里干活，回家的时候碰见谁家没拴好的大狼狗，一口气追了她五里地，好巧不巧的，正好在人家枸杞地里捡了个哭的撕心裂肺的男娃。

        乔叔死的早，乔婶守了半辈子寡也没个孩子，当下就把乔林带回家宠的跟个宝似的。

        乔婶没读过几年书，起名成了件难事。某天晚上乔婶洗尿布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乔见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于是大腿一拍：就叫乔见枸了！

        完全忽略了孩子脖子上刻着名字的项链。

        乔见枸刚开始觉着自己这名挺好的，没什么贱字，不想村里的王大丫、赵狗娃谁的，但自从他看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老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乔见枸不就是瞧见狗吗！

        想通了这层关系，乔见枸在村里越发的拿鼻子看人了。

        旁人不解，问他：“贱狗，骂你呢，你咋还傲上了？”

        乔见枸神气道：“我叫乔见枸，我瞧见的都是狗，你说是吧老狗？”

        那人哼哼两声，没话了。

        别人不稀罕搭理他，他还以为别人怕他，小小年纪不拿正眼瞧人，今天把李叔的窗户砸破了，明天把王伯的墙屋打了个大洞，逮个女娃娃还要耍流氓，搅的村子不得安宁。

        终于在他八岁那年，乔见枸叫人给拐了，乔婶急疯了，求着别人帮忙找找孩子，人们巴不得乔见枸被拐了，哪有闲工夫发这善心。

        乔婶求人不成，疯到河里淹死了。

        乔见枸当时回来过，别看他年纪小，耍的绑匪团团转，硬是给人家忽悠回去了，但是回村一看，发现乔婶死了，也没有待在这个村儿的欲望，于是他就跟着人贩子去给自己找下家，把自己卖了个条件较好的人家。

        自此以后，他就改名乔林，跟着“新父母”一起生活。

        乔林的新爸妈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他格外溺爱，再加上乔林性子本来就傲，一不小心给他惯出了无法无天的脾气，自从进入高中以来，跟同学打架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甚至开学那天直接打到教导主任面前。

        不久之后，谁都知道高一八班出了一号人物，渝中一霸，乔林。

        周天傍晚，乔林带着浩浩荡荡十几号人在虚拟站牌旁边等车，要不是穿了校服，还以为他们是一起去干架。

        好容易没在违反校纪穿了校服，却硬生生穿出了小流氓的感觉，三月初的天，一个个挽着裤脚露着脚踝，甚至还隐约露出来腿上的刺青，十几号人一起吞云吐雾，壮观的很。

        反倒是乔林，除了不好好穿外套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行为，在一群“不良少年”中显得“格格不入”。

        “欸，那谁，老猪，叫你灌的酒呢？”

        乔林左等右等，见车不来，手上烟分完了嘴里又馋得厉害，耐不住想喝两口。

        老猪人如其名，长得膘肥体壮的，闻言猛地回头，嬉笑道：“乔哥，昨晚我家有客，酒都被他们喝的差不多了，您就将就着喝吧。”

        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瓶子，双手递给乔林。

        乔林拧开瓶盖一闻瓶口上的酒味肉味就彻底没了兴趣，他盖子也没扣，随手扔到马路上，老猪阻止不及，正想跑出去捡回来，脑门上就挨了一掌。

        “你他妈天天吃屎漱口吗这么臭！”

        趁了个空档，那水瓶已经被来往的车流碾的粉碎。

        老猪跟失恋时的神色不振：“乔哥，明天再给你带。”

        乔林气不打一处来的踹他一脚：“明天，明天我就有了还用得着你。”

        “乔哥，你看，”他旁边的瘦高个开口，“那边过来个杂妞。”

        杂妞和杂子都是在二战中受迫害的琪喀尔族，他们在任何地方都会受到歧视，其实这个民族聪颖而又勤劳，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受待见。

        但人们知道，因为统治者说要歧视他们，所有人就都会歧视的理所当然。

        乔林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三个：抽烟、喝酒、美女。

        当然，打架是不在这范围之内的，人总是追求新鲜感，对乔林来说，打架是单一的，美女是各色的，烟和酒是不断发展的，杂妞也是妞，更何况是这么美的妞。

        那杂妞提着个木头箱子，累的额头上汗珠滚滚，娇喘连连，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散在脑后，风一吹，扬起黑发，露出微红的脸颊和染了怯懦的眼睛，散出洗发水的清香，直惹得乔林心里痒痒的。

        但是痒归痒，不知道为什么，乔林并不想以一个“变态”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他直觉这个女孩很纯净，不应该与他们沾染半分关系。

        曲伟凑到他跟前嘿嘿一笑：“乔哥，你要是不去，我可去了？”

        乔林踹他一脚：“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滚！”

        曲伟嘿嘿笑了两声，真的滚了。

        他不去，依然有人回去，坦白来说，那女孩往那一站，就不自觉的会招蜂引蝶。

        尤其是杂妞并不受c国律法保护，这让一些人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他们身后，乔林不认识的一个矬子，在旁边的树上扯了枝淡紫色的花，自我感觉良好的叼在嘴里，上半个身子晃晃悠悠的甩着，跟浑身没骨头似的走进杂妞，把花一拿，笑道：“美女，等车呢？”

        杂妞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回答，那人却还是坚持不懈：“一个人啊？”

        “嗯。”

        杂妞后退两步，嗯了一声。

        “咱们一起呗？”

        “不了。”

        “你跟我一起，以后就不用挤公交了。”

        车流虽急，但也没有多少杂音，那边的声音一个字不落的传道乔林耳朵里，听到那矬子说的话，没忍住笑了一声。

        自己都在这等车，就没必要装大尾巴狼了吧？

        “乔哥，笑什么？”

        肋条等人见乔林对杂妞没有兴趣之后，也没什么心思再关注那边的动向，现下看乔林没来由的笑了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乔林摸摸鼻子，“看见个傻逼。”

        “傻逼？”老猪来了兴致，“哪呢哪呢？”

        乔林一巴掌拍在老猪脑门上，笑说：“这不在这吗？”

        玩笑间，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矬子渐渐开始不耐烦：“拿着行李，去哪？上学？”

        说着，他又凑的她近了些。

        杂妞将行李箱放在自己身前，又往后退了两步：“对。”

        矬子：“……”

        “你他妈不要不识抬举！”

        乔林侧眸看了一眼，调戏就调戏，怎么还急眼了呢？

        那矬子上前一把抓住杂妞的头发，恶狠狠道：“你以为在这个国家，有谁会保护你吗？”

        杂妞吃痛，下意识的护住脸，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但她没有出声，更没有求救。

        因为她知道那没有用。

        换作任何一个女孩被这样对待，都会有人出手相救。

        但她不会，棋喀尔族没有这种资格。

        不断有人告诉她，棋喀尔族能安稳的活在这世上，就是c国最大的恩赐。

        “喂，差不多行了？”

        那矬子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替杂妞出这个头，回头一看是个毛头小子，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谁啊？”

        “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不好吧？”

        矬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你管我怎么对她呢，你他妈看不出来这是个杂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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