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三生三世

回到书房，素锦把没什么精神的小狐狸放在桌上，蹲下身，拿手指抹了药，给她轻轻柔柔地涂上。

        最后合了药膏，摆在药架上，对她道：“小狐狸，东华未必时时刻刻护着你，这九重天上生存也是不易的，你可得小心，不能一味任性。”

        素锦所说，皆是肺腑之言。曾经她在九重天，是过得那样难，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这小狐狸这样可爱，自然不想让她也受了伤害。

        小狐狸蜷在桌上，素锦给她圈了个结界，一边跪坐在坐垫，一边执笔，摊开了一副卷轴，温柔道：“小狐狸，你乖，东华若是真在意你，他会急上一急。我先在这里画着图，你歇着养伤，这药涂上，几日就好，毛也会长出来。”

        小狐狸耷拉着脑袋，因这话蹭过来。素锦看她满是好奇，就说：“我曾经去过一界，他们把房子、车子都装在胶囊里，一扔出来，房子便现出来。我预想造一座房子，可放在袖里，未免有失文雅。这卷轴上，就是把房子做成个玉器，随身携带也十分灵巧。”

        素锦因她是个狐狸，不会说话，也不避讳在她面前说什么，就道：“这几百年，我在学建筑设计，等这房子造好了，我就去学冶炼兵器。这样，漫长的仙生也好打发。更重要的是，自己不至于一无是处，来日不在这九重天上，我也能养活自己。”

        再多的，素锦便没说了。她心里一直存着一个打算，有朝一日，一定要复活自己的族人。但可惜的是，重生以来的两万年，把四海八荒的史籍几乎看遍了，学了无数的医术药方，但怎么，都没这法子。

        如今，只想把它当作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拘了小狐狸几个时辰，她脸上的一道伤痕也好的差不多了，素锦又改了那图谱，合起来放好。

        起了身，见她神色仍然哀伤，就又坐下来，与她道：“帝君有了那灵宠，你伤心了？不过人要看开些，仙途漫长，总有不顺心如意之事，总要放开。想想凡人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苦，与你一般的狐狸或被打去做了皮子，咱们不已经很幸运了？”

        小狐狸拉起脑袋，望了眼她。

        “我与帝君，有段师生之谊。但凭帝君心意，再收几个也使得，何况一个姬蘅？”素锦继续宽慰她，摸摸脑袋，温婉而笑，“他暂时不要你，你也就不要他，不想他。等你修炼出个模样来，再报答他的恩情，或许也不用报，有时，帝君只想清静，不让人打扰他。”

        看她一直挠桌子，笑道：“你想出去？”小狐狸点了下头，于是一挥手，解了禁制。

        小狐狸看着她，似乎是在感谢。之后，就撒开腿，跑出了逍遥宫。

        她一走，朱雀就进门来。几万年来，早化作个俊俏风流的少年郎，素锦朝他一招手，道：“朱雀，你去看那小狐狸，跑哪里去了？”

        “是，”朱雀一拱手，消失在原地，空中飘着几片羽毛。素锦一伸手，那羽毛就落到了手里，起身把它放到了盒子里，已然攒了很多。

        素锦想：要是再攒些时日，就能用针戳出一个朱雀来。

        不出片刻，朱雀就回来了，他道：“殿下，那小狐狸去了司命府，我敛去灵气，化作鸟儿，落在窗前，亲口听司命星君称那小狐狸为：凤九殿下。”

        “凤九？”素锦一笑，“青丘白凤九，原来是她。”

        素锦略微一想，思量片刻，就闪身到了司命府中。当初迫于天道，陷害了素素，夺了她的眼珠，虽说还给了她，但是未免后患，她要拿住这个青丘的小凤九。

        最好，让她欠下一个恩情。

        到了司命殿中，直接闯了进去，口称：“司命，仙娥说，本殿宫中的小灵狐跑到你这里来了？”

        进去的正是时候，司命在苦心规劝，“凤九殿下”四字，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她略坐惊讶，在客座上坐下，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司命你说清楚吧，本殿不会让第二人知晓。”

        司命看向小狐狸，最后在素锦的逼视下，又征得凤九的点头，还是说了出来。

        凤九爱慕东华，在太晨宫做了几百年的仙娥，也没得到帝君的垂青，后知道他掉入十恶莲花境，就去救他。期间遇到玄之魔君聂初寅，拿了她的皮毛赏玩，另借她一身毛顶着，又分了她法力。

        后来的事，她便知了。

        素锦想了想道：“凤九，你要你的皮毛，我去同你讨回来。若要时，就往逍遥宫来找我。”

        说完，素锦就起身离去。

        过了几天，白凤九果然想通了。素锦就去了南荒，找到了聂初寅的宫殿，起先他还不满意，直到她拿出了一身雪白的九尾皮毛。

        这世某一世历劫时，素锦是只白狐所化的祸国妖妃，最后被她爱的大王所杀。丹心想要狐狸时，她就想到了这世，可惜寻到时，她后来生活的那白狐族群，早被捉妖师灭绝殆尽，留下这唯一一只，修到九尾，最后还是死在了雷劫之下。

        这皮毛，就被素锦取来了。

        素锦一看，不比凤九那身的差。聂初寅一想，他诓骗来赏玩的皮毛，迟早要还回去，要拿到这身，就归自己了。

        于是欣然同意，把凤九的皮毛交了出来。小狐狸披上之后，恢复真身，化作且清且艳的美人，眉间一朵凤羽花，浑然天成。

        素锦还是第一次见这凤羽花，不觉愣了神，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朦胧的景象，一女子自刎而死，那颈上的血滴在了脚边的凤羽花，殷红如血。

        女子倒下，看被血染红的凤羽花，临死之际，心头生出一丝惆怅，把已经飞散殆尽，余下那一丁点的元神修为给了她，语若飘烟：“从此之后，你就长长久久地开着，被人娇养，被人宠爱。”

        言罢，身死神消。

        素锦晃了晃脑袋，并不放在心上，她有百世的记忆，虽都经历过，像白狐妖妃那世，因为离得近，所以记得清楚。那自刎而死的女子，是不知哪一世的她。

        凤九与她道谢，素锦让她不必放在心上，带她出了险恶的南荒，就回九重天去了，还得自己继续改自己的建筑图谱。

        素锦慢慢地把图谱改出来，已是过了好久，她又推演了一遍，没什么差错后，就收了起来，叫了辛奴来，让侍者在园子里辟出一块地方，预备做建房的工地。

        她才出了门，就见太晨宫燃起了熊熊烈火，没什么黑烟，只是红色的火苗，把一十三天映得通红，似满天红霞。

        素锦怔了一怔，太晨宫居然会起火，简直比猪上树还离谱。她对此事很是费解，但为免三昧真火蔓延到逍遥宫这边来，挥手施了一道结界。

        逍遥宫里的大仙小仙都出来看热闹，朱雀不畏火，就被素锦差去帮忙，忙了半天才回来，差点儿被烤焦了，一边擦脸，一边对众仙道：“听他们说，是帝君要烧一个青瓷瓶，谁料在瓷料经不得火烧，一烧就炸开了，这才蔓延到整个太晨宫。”

        大小仙们低声地窃窃私语，素锦看了辛奴眼，她心领神会，便道：“在这里公然议论太晨宫里的是非，像什么样子，还不下去！”下去如何说，不被人听见，抓着把柄，就任由他们八卦。

        素锦觉得这有些猫腻，但又想不通，只好作罢。把大小仙赶回去后，她也让辛奴探听着，最好备下给东华帝君慰问的东西，尽一尽邻居的本分。

        她才回了书房没多久，辛奴就把人领进来了。素锦愣了愣，从书桌后起身，走出来行礼：“素锦见过帝君，不知帝君来……”

        东华帝君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素锦挥挥手道：“辛奴，你先出去吧，我与帝君有话要说。”

        辛奴出去后，东华一眼就看中了南边窗下的空间，窗上挂着月影纱，地上铺上了软软的云被，堆满了抱枕，素锦闲暇时，就窝在这云被上，在这里执本书看。

        东华坐过去，捞起一本书来看，那不是文字，上面全是图画，画风又与水墨画不同，倒是故事性的。

        素锦看帝君手里的漫画书，委实有些郁闷，但现下，又不能将漫画从他手里夺回来。如此，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

        素锦殷切地到帝君身旁，半跪在云被上，说：“帝君大驾光临，是有何事吩咐素锦？”

        东华放下书，很理所当然地收到怀中，说：“这书有趣，借我看看。”然后道：“我受伤了。”

        素锦：“啊？”接着她大声道：“帝君受伤，乃是了不得的大事，素锦立刻为您请药王来，让他好生为您诊治。”

        东华平静地回答：“药王去西海给叠雍诊病了。”

        素锦立刻跟上：“那我请岐黄医官来。”

        “岐黄医官在闭关炼药。”

        “妙手仙官？”

        “他刚得个小外孙，吃女儿的宴席去了。”

        ……

        素锦把九重天善医会药的仙官医官都说遍了，但东华他，总有正经理由说。就是这么巧合，要不是帝君的名望摆在那里，她都以为是东华在故意整自己的了。

        这点上，她确实猜对了。东华是想了许多法子，费了许多工夫，才凑成这么个无医可用的局面。

        东华平静地回望她：“药王同本君说过，你有几万年悉心钻研医药，阅遍了天族的典籍，请教了许多仙医之官。医术，或已不在他之下，”

        素锦微微笑了下，勉强道：“药王是过誉了，素锦不过喜欢看些医书而已，只是兴趣，炼了些许药，并没看过什么病人。帝君仙体珍贵，怎能容我看呢？还是我立刻让仙官，去提了西海的药王回来，他们大皇子是久病成医，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或是您移动尊驾到洗梧宫，太子宫里也有几位通晓医术之官。”

        她并不想招惹他，只想把他赶紧送走。

        东华仍然平静地看着她，只是素锦觉得，目光里似乎有点哀伤。东华淡淡开口：“太晨宫都烧了，你还要赶我走？”

        素锦默了一默，有些愧疚，东华继续道：“好歹我也教过你，你就这样狠心？”

        素锦更愧疚了。自从东华帝君要教她，她就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她又活了一回，元神里还有昆仑镜，怕她看出什么猫腻，才一直避着。而且，被他揣走那漫画书，是耽美，是龙阳之好。

        她沉默了下，开口问：“那帝君您，伤在哪里了？”

        东华终于微笑了下，掀开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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